第289章 我只是在赌
沈绾笛细想一番,好像确实如褚昀降所说那般。
不过……
“那许大人为何没有认出你来?”
天知道,当时许威在会客厅说褚昀降有些面熟的时候,沈绾笛紧张到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现在想想,褚昀降当时在进会客厅的时候就一副淡然的模样,完全不担心,仿佛已经知道许威认不出他。
“因为……”
褚昀降扭头看向沈绾笛,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凸显认真二字。
“许威许大人从来都没有来过朝中呈递和汇报当月城镇情况。”
“怎么可能?”
沈绾笛瞪大眼睛,满脸都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我大哥每隔七天就必须要进朝向圣上汇报进来的情况,他每每下朝之后还会跟我们说朝廷上的某些官员就为了一些自己管辖地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吵特吵,甚至还闹到圣上跟前,可圣上压根就不管,还说着什么——”
沈绾笛原本还在滔滔不绝,但突然意识到什么之后,她住了口。
这些话不过是自家大哥在府中同自己闲聊抱怨的,平时就自己家人之间说说也就算了。
可如今她嘴快,在褚昀降面前将大哥说的话篓子都捅了个遍,还编排了当今圣上。如果褚昀降追究的话,别说她和自己大哥了,就连沈府都难咎其责。
虽说自己同褚昀降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谁知道后者会不会因为她说的这些话就突然翻脸呢?
沈绾笛有些惴惴不安,偷偷瞥了两眼褚昀降,揣摩对方的脸色。
好在褚昀降像是完全不在乎沈绾笛说的话,亦或者是因为是沈绾笛说的,所以他可以不在乎。
总之,褚昀降顺着沈绾笛的话往下说。
“按惯例,各地的官员应当是要如此,但浔州自新巡抚上任之后,前来向圣上汇报情况的都是赵岩,也就是昨晚的那个赵统领。”
“那赵统领是个武夫,向来不喜同这些文官一样磨嘴皮子,每次将奏折呈递给圣上之后就离开了,从来没有留下来过。”
“所以今日我才笃定,许威应当是不认识我的。”
沈绾笛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褚昀降不仅认识今天的许威,就连昨日夜晚那个被称呼为“赵叔”的人都知道。
“所以。”
沈绾笛想到昨夜的场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昨晚在驿站前的空地晕倒时,是因为知道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可能认识你的人,所以你才假装晕倒,只是为了测试他人是否认得出你?”
褚昀降点头,墨色的长发微微从肩头滑落。
但沈绾笛还是有些不明白。
“若说你知道会有人来,是因为你五感过人,听到了官道上的动静,那倒也说得过去。可你怎么知道,来人一定会是浔州的赵统领呢?”
昨晚褚昀降假装晕倒的时候,赵统领等人都还没有露面。
“那是因为我知晓来的人一定会是赵统领。”
沈绾笛不解地蹙了蹙眉头,还没等她问出那句为什么,褚昀降就已经往下继续说了。
“事实上,在刚到驿站,看到木棚下的马车时,我就已经知道浔州巡抚许威的独子许瑞在这间驿站中。”
褚昀降的这一番话,直接让沈绾笛睁大了眼睛。
所以说,褚昀降其实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就如我之前同你所说,那马车上的吊穗确实是浔州独有。但马上上的其他装饰,如车帘的所用布料和车壁上镶嵌的玛瑙珍珠,有一小部分是宫中之物,绝非是商人能在集市上花钱就能买到的。”
“那就证明,那马车主人,至少与浔州官府有些关系。”
“听闻浔州巡抚许威膝下仅有一子,备受宠爱。虽身为独子,但其心并未想着官场,反而是只喜欢游山玩水。”
“许威宠爱独子,便也任由其四处闯荡游历。”
“所以当时在看到马车之时,一个毫无心机城府的富家少爷,又与浔州官府有关系,便猜想到了可能是许威独子,也就是许瑞。”
“所以说,你去救许瑞,也是刻意而为之?”
沈绾笛当时就觉得奇怪,如果说褚昀降是想救人的话,其实他们先逃离驿站,而后去官府报案,让官府派兵来救人是最稳妥的。但褚昀降却并没有这样,而是亲自去了后院,将许瑞救了出来,还默认让后者一直跟着自己。
“是的。”
褚昀降点头承认:“因为我需要一个进入浔州官府的机会。”
“正如之前我们所讨论的,屠戮齐家村的山匪一定不会是少数。而目前身为祁王殿下的我正在被软禁中,并没有任何明面上能够听从差遣的官差。”
“仅我们两人,对上穷凶极恶的一大群山匪,胜算的可能性为零。”
“但倘若有官府充足的兵力支援,那事情就与之前截然不同。”
房间中,褚昀降的嗓音低沉中带着点通透,像是冬日中屋檐下冻结的冰柱。
沈绾笛顺着褚昀降的话思考,越想越心惊。
“在看到那间驿站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把后面的所有可能性都已经想到了对吗?包括许瑞后面会直接让我们入住许府的决定。”
褚昀降这时候却微微摇头:“不是的。”
“不是?”
沈绾笛有些诧异,这件事情后面的发展几乎和褚昀降所预想的一模一样,就像是褚昀降提前写的话本一样。
沈绾笛以为褚昀降胜券在握,可后者现在居然说不是的?
“我从未见过许瑞,也未曾让人调查过许瑞,所以我对许瑞这个人的了解也仅凭一些猜测罢了。”
“我只是在赌,赌许瑞会像我想的那样做,赌事情会照我预料地那般进行。”
“索性的是,这次我赌赢了。”
所以他们现在成功地入住了许府,同浔州的官府有了一定的联系,甚至于身为浔州巡抚的许威都对褚昀降青睐有加。
“看来你还是幸运的。”
沈绾笛明白褚昀降此举也是为了能够后面让二人和屠村山匪有对抗的胜算,所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拿起桌上之前侍女放下的药膏,一边辨别其中的药物一边说道。
幸运吗?
褚昀降垂下眼眸,遮拦住自己眼底的神色。
他曾经赌过很多次,不管是赌父皇的宠爱,还是赌母妃的在乎,亦或者是手下的忠诚,但是都赌输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所以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可为什么这次就赢了呢?
褚昀降将目光落在沈绾笛身上,后者低垂着头,神色认真地琢磨着眼前的药膏。
这次能赌赢,不是因为是他,而是因为是他们。
是因为有她,所以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