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拳击场下的相识
阿历克谢打了个冷战,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小伙子猛地回过头,但他的身后只有嗷嗷乱叫的小粉丝们,说话的男人似乎已经走远了。
他仔细琢磨了男人的提示,在攻击的时候,他自己就已经看出了鳄鱼人的右肋下受过伤,那里的皮肉有一块儿缝合的痕迹,如果一直攻击那个地方,或许真的能撼动鳄鱼人那一身坚硬的皮囊。
可阿历克谢想不通那个声音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他与那陌生人非亲非故,本场比赛又完全没有下注,那家伙何必跑上来提醒自己一句呢?难道他是对方请来的托,专门泄露一些不可靠的消息引自己钻入法拉的圈套吗?
这也不怪阿历克谢谨慎,他在外流浪多年,什么样的亏都吃了一遍。正因如此,他放弃了自己的天真,竖起自己的刺,来保证兄妹二人生活的平安。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采纳陌生人的建议,决定靠着自己拼死一搏。
第二场战斗的哨声很快吹响,阿历克谢抹了抹脸,把沾满血渍的熊掌往短裤上一抹,带上拳套再次上阵了。这一次他没有再贸然进攻,而是一边躲闪着,一边围着法拉转圈圈,试图找到他的软肋。
而鳄鱼人法拉倒是一眼看出了小伙子的企图,从嗓子眼里发出大大的嘲笑声,他打过那么多次比赛,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这些家伙没有一个能打穿他那一身皮囊。
兽人拳击赛和人类的可不一样,人类大都都是点到为止,况且自从人类大幅度减少后,政府就取缔了所有带有危险性的工作了。而兽人拳击主打的就是个残忍,不把对方揍到失去行动力决不罢休。法拉的那双小小的眼睛紧盯着阿历克谢,预估着小伙子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之间,鳄鱼人出动了,他朝着阿历克谢的脑袋摆拳,小伙子下意识抬起手去格挡,然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阿历克谢立刻意识到这只是虚晃一招。但已经晚了,法拉用两只粗壮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结结实实地来了个抱摔,阿历克谢咚的一声摔在地上,那滋味很不好受,气血翻涌着往上顶,似乎这一摔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摔了出来。
这还没完,在阿历克谢倒地的一瞬间,鳄鱼人张开大嘴,朝着小伙子毛茸茸的脑袋咬了下去。大嘴巴里的血腥味一下子让阿历克谢清醒了,他慌里慌张地偏过头,躲过了这次攻击,但鳄鱼尖尖的牙齿仍然在他的圆耳朵上划开了一个豁口,鲜血一下子呲了出来。
台下的看客倒抽一口凉气,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发话了,他大声嚷嚷了起来:“打他的右肋!快啊!打他的右肋!”
阿历克谢哼了一声,固执的他才不会采用那男人的建议呢。鳄鱼人再次发动了攻击,这一次法拉趁着阿历克谢没缓过神,狠狠抽了他两个大耳光,在小伙子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扣住了他的肩膀,张开了血盆大口。这一次,阿历克谢再也无法躲避了。
不,这绝对不是结局。阿历克谢紧紧攥着拳头,从肿胀的眼角处滑下一滴泪,努力地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红的舌头即将要扫到他脸上……等等,这难道不就是这家伙身上最软的地方吗?阿历克谢一下子明白了,心中立刻有了底气,他不再挣扎,顺从地让鳄鱼咬住了他的脑袋。
台下一片叹息,那年轻的声音更是大呼小叫,大吼着让比赛暂停之类的话。但下一秒,法拉刺耳地尖叫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到了擂台上。只见鳄鱼人惨叫着,似乎是那头熊在他嘴里做了什么手脚。法拉想要闭合嘴巴,但阿历克谢却眼疾手快的挣脱了束缚,两只大手牢牢地抵住鳄鱼的上下唇,那只人的手掌被鳄鱼尖利的牙齿刺穿,鲜血撒在小伙子的皮肤上,苍白的更加苍白,鲜红的更加鲜红。
法拉的尖叫声逐渐减弱了,他打在阿历克谢身上的拳头也开始软绵绵的了,紧接着小伙子猛地松开手,蜷起双腿在鳄鱼人的胸口一蹬,那家伙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倒在了擂台边上,没了声息。
而阿历克谢站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满是鲜血,嘴里叼着什么长长的血淋淋的东西,活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的罗刹。小伙子站直身体,噗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擂台下,看客们吓得吱哇一声散开,有几个胆大的围了上来,发现那玩意居然是法拉的舌头和半个喉管。
谁胜谁负不言而喻了,裁判举起了阿历克谢的熊掌,拳馆中的人都振臂高呼着维克多的名号,这也意味着小伙子今晚又大赚了一笔。
但阿历克谢此时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并不是什么好战分子,打擂台只是一种不得已的谋生手段,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去乡下当个种土豆的农夫,或者是食堂里做饭的厨子,而不是在这里与同胞拳脚相接,你死我活。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结果一条生命,他没有恐惧,没有难过,只是低落着,在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渴望像人类那样生活,能够做自己喜欢的职业,拥有更多的可能。
但他头顶的耳朵一跳一跳地疼着,似乎在提醒小伙子他只是个最下等的兽人。于是阿历克谢不耐烦地甩开裁判小伙子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下擂台,准备去找拳馆的老板要今晚的出场费。
他伤得不轻,虽然骨头完好,但皮肉伤多得要命,耳朵豁了一块,手掌也被刺穿,不停地往下滴着鲜血。周围的人们一看他这个样子,都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阿历克谢在心中嗤笑一声,哪怕这些人刚刚还振臂高呼着自己的名字,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兽人,站在斗兽场上只是供人取乐罢了。
他蹒跚着前行,鲜血淅淅沥沥地撒了一路,冷不丁的有人拦住了他,将手帕和冰袋送到了他的面前:“止一下血吧,再流下去你就要死掉了哦。”
那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正是在中场休息时提醒他的那人。阿历克谢抬起头,撞进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对视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突然活了起来,像是有人往池塘中扔了一块石头。那双眼睛里一下子有了神采,关怀和笑意充斥了灰绿色的眼睛。
阿历克谢恍惚了一下,自从开始流浪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此善意的眼神了。他摇了摇头,从灰绿色的湖水中挣脱,开始打量着男人。
对方是个瘦高而英俊的青年,面容和他的声音一样年轻,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值得注意的是,在青年人浅亚麻色的头发中,伸出了两只奶白色的尖耳朵,正友善地朝前探着,而身后的尾巴摇来摇去,简直要变成螺旋桨了。很显然,这家伙是位犬科兽人。
见到对方是兽人后,阿历克谢的戒心稍稍减少了些,但仍然警惕地打量着对方,这年头被自己同胞出卖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青年见阿历克谢没有接过冰袋,又将手往前伸了伸:“拿着吧小伙子,敷一敷你的脸,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拿着吧!”
或许是青年有一种令人亲近的魔力,又或许是阿历克谢太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了,总之,小伙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很快地从对方手里拿过冰袋,迟疑地放到了脸上。
当冰袋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这和他平时敷得软趴趴的几乎要化掉的冰不同,他手中的这个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新鲜的大冰块。几乎是立刻,小伙子火辣辣的脸就不痛了。阿历克谢吃惊地盯住了青年,要知道在这个兽人遭受歧视寸步难行的年代,连冰块都捞不到好的。这家伙居然能拿出那么大块的新鲜的冰,阿历克谢一下子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青年见阿历克谢瞪大了眼睛,笑的眼纹都出来了:“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赏脸呢?”
阿历克谢愣愣地瞪着青年,好像对方是个疯子。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咖啡厅是人类才能享受的地方,阿历克谢只在画片和商场的招贴画中看见过那种黑乎乎的玩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米莎就住在商场对面的烂尾楼里,经常对着那幅招贴画出神,幻想着那黑色的热气腾腾的饮料到底是什么味道,是否和糖一样甘甜。
他咽了咽口水,幻想中的味道涌上了舌尖,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接受陌生人的邀请,但他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大声咕噜了起来。
青年的尖耳朵一动,捕捉到了响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想你打了这样一场恶仗,一定饿坏了吧?来吧,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再点些好吃的,你觉得土豆烤鸡怎么样?嗯?你喜欢吃鸡肉吗?”
“我……”阿历克谢张开嘴,发现自己声音如此粗糙,简直像是野人刚刚学说话了一样,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都行,先生。”
“好哇,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尽管去要你的出场费吧,或许再换一换衣服,我就在这里等你。”青年笑眯眯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和阿历克谢的粗糙的大手和长满老茧的熊掌不同,青年的手修长而干净,像是有好好保养过一般:“对了,顺便说一句,我是雪狼族的亚历山大·阿扎尔伊奇·沃尔科夫,你可以叫我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