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靠谱的爹
有些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林观南灌了一口啤酒,开始向他们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对我爸的记忆只有一个片段,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了,他带我去了一次动物园,把我放在很大的石牛上拍照。结果呢,拍着拍着他就遇到了自己之前治疗过的病人,一听说人家还没恢复好,就跟着那家伙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骑在石牛上,不管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回答。”
听到这里,乔榆不可思议地咧了咧嘴,她原本以为亚历山大带孩子是最不靠谱的那个。小时候,每当妈妈忙着演出排练时,都会把她交给亚历山大来照顾。有的时候亚历山大确实很靠谱,和他的身份一样正经,但也有一些时候,这家伙表现出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幼稚。
记得有一次他在家里陪着乔榆玩过家家,突发奇想地要个小姑娘烫卷发,于是他找来了一把筷子,把他们撇成一节一节地缠在小姑娘头上,两个人都想象着等拆掉时就会变成电视里摩登女郎的模样。
但没想到筷子被头发牢牢缠住了,死活拆不掉,我们聪明的萨沙一合计,索性抄起剪刀把小棍棍从乔榆的脑袋上剪了下来。结果就是乔安娜下班回家发现白天还精致可爱的女儿变成了一只哇哇大哭的丑刺猬,气得抄起拖鞋撵着萨沙跑了两条街。到了第二天下午,可怜的萨沙背上还留着一个红肿的拖鞋印,害得他都不好意思穿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蓝白条纹背心了。
在乔榆拖着脑袋回忆往事的时候,林观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等他忙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我早就被动物园的大姐姐领到了工作站,我还记得他找过来时一直不停地对我道歉……唉,反正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将他的工作放到优先的位置。医治病人是这样,上前线也是这样。你们知道他走的时候我才多大吗?四岁,我才四岁!他把他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女儿抛弃在老家,就为了一个他妈的不属于自己的战争!”
说到这儿,林观南喘了口气,她灌了一口啤酒,又接着道:“我是真的想不通啊,他一个人类,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干嘛要去管兽人的事情?我不是说兽人有什么不好,我的意思是到底是什么执念能促使他扔下四岁的女儿不管,非要跑到战场上拼命?你知道在那个年代,一个四岁的、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女孩活下去有多难吗?我不仅要考虑明天去谁家讨东西吃,还要提防着村里的老光棍半夜撬我的家门!”她说着说着又来了脾气,抓起那封信又塞进了自己的裤兜:“烦死了,看什么看啊!十几年不回家还想让我乖乖看你的遗言?等会就给你扔炉子里烧了!”
“哎!你怎么这样啊?!”乔榆被林观南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女人比自己还要善变,她嘭地一下站起来,想要抢夺女人手里的信。这真不怪她多管闲事,事实上女人看不看信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之所以那么焦急是因为自己当时着急忙慌地把信给出去,忘记将里面的钥匙掏出来了!
就在乔榆快要跟微醺的林医生撕吧起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林观南勃然大怒,她一把推开对她上下其手的乔榆,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小小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女人的怒吼声:“我说了,让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女人泼辣的叫骂声,乔榆一下子忘了自己刚刚为什么着急,她踮着脚尖趴到了窗户边上,看到那个丑陋的机器人又出现了在院子里,并且这次他的手里还拿着个跟他一样丑陋的破布娃娃,一个劲儿地往林观南怀里塞。
他这个动作可把林观南惹毛了,女人抄起放在椅子上的蒲扇就往机器人身上招呼:“都说了不要把这种破烂往我家拿!天天拿月月拿年年拿!把我家当垃圾场了还是怎么着?”
机器人被林观南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也不恼,只是咧着大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嘴里啊啊乱叫着,比比划划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哎呀算了算了,鬼哭狼嚎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外面那么热,你愿意站着就站着吧,我要回屋里凉快去了!”对于这种情景林观南好像是看惯了,她顶不耐烦地咂吧咂吧嘴,把蒲扇往躺椅上一扔,转身回屋去了。
刚一进门,她就和瞪着好奇大眼睛的乔榆对视了,林观南把下巴一仰:“怎么,刚刚揩油没揩够?还想接着摸?”
“不是不是!”乔榆慌忙摆手,她承认自己刚刚确实有点急眼了:“其实,你那封信里有一把钥匙,是我的东西,你看你能不能把它给我?”
虽然林观南暴躁了些,但终归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听到乔榆这样说,她从兜里掏出信,用两只手指头在里面摸索着,不一会儿提溜出来了一个亮闪闪的小钥匙,隔空丢给了乔榆。
小姑娘一把接住,千恩万谢地把钥匙揣到了随身的小包里。有了这把钥匙,不管奥列格打算何时动身,她都能第一时间打开位于楚庭的钥匙,将里面的信取出好赶去另一个地方。随着旅途的不断延伸,她开始觉得自己和萨沙叔叔越来越近了,说不定萨沙就在他们的附近,一边用望远镜窥视着他们,一边偷偷嘲笑奥列格吃相难看呢。
她耸了耸肩,目光又被站在院子里的机器人吸引住了。那家伙在林观南关上门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蜷缩着身子蹲在了小院子的篱笆前,蔫巴巴地摆弄着手里的破布娃娃。虽然机器人脸上已经辨认不出五官,但乔榆仍敏锐地从他的肢体动作里读出了伤心和无助。机器人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乔榆觉得有些心疼,她转过头问林观南:“那个机器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为什么一直缠着你不放?”
“我哪知道?”林观南此时打开了另一罐啤酒,她礼貌性地把酒往奥列格的身前推了推,在对方表示不喝酒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将易拉罐抓过来,畅快淋漓地灌了几口:“我都快忘了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我们镇上的了,反正自从他来了之后我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为什么?”奥列格不解地问,他刚刚没有插嘴是因为正在努力地吃饭,现在吃饱了,嘴巴腾出空来就可以问问题了。
“哎呀,你还没看明白吗?这家伙偷东西啊!”林观南愤恨地用筷子指指点点:“一开始他只是偷一些剩饭剩菜带到我家,镇上的人发现自己家的剩饭不见了也没有太过在意,都以为是让野狗吃了。这还不算完,等过了几年,这家伙就开始偷女人的内衣裤了!”
“啊?!”乔榆和奥列格同时啊了一声,他们都没想到机器人如此的身残志坚,破损成那个样子了还想着寻找幸福的另一半。
“哎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偷内衣裤不是为了干什么龌龊的事情。而是……哎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反正他偷了那些衣服就挂我窗户前!那些丢了内衣裤的女人一找不就都看见了,害得我被当做了变态,差点被揍了一顿。”说到这里,林观南气得直拍大腿:“这还不算完,他整天赖在我家,别人以为他是我养的宠物啥的,他惹出什么事人家都来找我。有一次这家伙非要送一个放学的小姑娘回家,还想跟人家搭话,哎你说他连个发声器官都没有,还想跟人唠嗑呢!反正,人家小姑娘吓得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她家里人找到我这里,非要我给他们家一个说法。”
“后来呢?”
“后来,当然他妈的是赔钱了。我一个孤儿没权没势的,又是个高中生,不赔钱能怎么办啊?”说到这儿,林观南亮晶晶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把我俩月的生活费都赔出去了,一下子感觉天都塌了。这一切都是那个机器人害的,于是那天晚上我就把他骗到了渔船上,开船到海上,趁他不注意把他推海里去了。哎,没想到这家伙阴魂不散,几天之后又湿乎乎的出现在我家门口了。不过还好,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偷过东西了,平常也就是翻翻垃圾桶,捡点儿小玩意往我家扔。”
乔榆听了林观南的话,觉得这机器人又奇怪又有趣,像是童话故事里科学怪人研究出来的用来打发时间的机器。
猫萨沙也起了好奇心,他跳下凳子,也趴在窗户边往外打量着那个机器人:“咦,他可真丑啊!看他的脸啊,还没有猫的蛋蛋光滑呢!”
这奇怪的比喻让正在喝水的奥列格噗的一声吐出了一束小小的水花,嘴里的水从面罩的缝隙里漏了一身。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尴尬,他向林观南发问道:“他怎么会弄成这样?你给他做过检查吗?”
“当然了,我学成归来的第一个研究对象就是他。别看他浑身铁皮,其实这家伙之前是个人来着,但是现在身上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器官和皮肉是人类的了。我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荣耀之手的零件……”说到这里,林观南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家伙的心脏就是荣耀之手研发的零号心脏,刚刚好跟你吻合!这样吧,我现在就把他拆了给你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