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亚历山大的留言
“萨沙叔叔的留言,就藏在这条银鱼里。”乔榆指了指躺在奥列格掌心的那条鱼:“妈妈说你知道密码。”
我知道密码吗?奥列格的眉毛迷惑地皱了起来,开始回想起自己遇见亚历山大之后所提到过的所有数字。但这似乎并没有用,先不提他完全回想不出任何有用的数字,光那条银鱼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可以输入密码的地方,就够他头疼一阵子了。
奥列格有些用不来这些高科技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开始使用一种叫脑机的东西,那玩意像一副长条眼镜,戴在头上就可以打游戏或者是上网聊天,完全解放了双手。但奥列格就从没用过那玩意,他和外界的通讯方式还是用着传统的手机,即使粗大的手指老是误触键盘上其他的字母导致打出些奇怪的话,他也不愿意往头上戴个愚蠢的眼镜。
乔榆从奥列格手中接过那条鱼看了看,用两根手指捏住它的腮,一个柔和的女声从银鱼的身体里发出:“已激活,请呼唤我的姓名。”
“姓名?什么姓名?”乔榆不解地看向奥列格。
奥列格的心咯噔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不愿相信萨沙会把那个名字作为密码,于是他胡乱猜道:“萨沙。”
“密码错误,你还有三次机会。”
“什么?”奥列格大惊失色:“三次过后会怎么样?”
“或许是永远打不开,或许会启动程序毁掉里面的东西,谁知道呢?”乔榆耸了耸肩:“你要想好了,我们还有三次机会。”
奥列格沉吟了一下:“亚历山大·阿扎尔伊奇·沃尔科夫?”
“密码错误,你还有两次机会。”
奥列格骂了一句脏话,看来真的是那个名字了,他狠狠咬了咬牙,从心里小心捡了两个词来骂萨沙,不情不愿地吐出了那串长长的名字:“阿历克谢·维克多维奇·梅德韦德尼科夫。”
“密码错误,你还有一次机会。”
奥列格气得想要把银鱼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两下泄愤,连这个名字都不对,真不知道萨沙设置密码时到底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说那个兽人英雄的名字?”乔榆的问号简直都要从头顶冒出来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萨沙叔叔的下落了?”
“你觉得阿历克谢是英雄?”奥列格抓住了乔榆话里的重点,转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当然了,我可是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你到底还想不想打开这条鱼了!这些名字我自己都能说出来好吧!”女孩的眉毛竖了起来:“他们都说只有你能打开这条鱼,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名字是只有你和他两个人知道的?”
奥列格盯着那条鱼,鱼的眼睛镶嵌着两颗蓝宝石,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另一个和他一样拥有湛蓝色眼睛的人,再加上那柔和的女声,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米莎!”奥列格用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只会在梦中呼唤的名字:“米莎·维克托娃·梅德维德尼科夫!”
“密码正确!”那温柔的女声欢呼了一声,从银鱼的身体里发出机械运作的咔咔声。
“米莎……什么什么的,那是谁?”乔榆好奇地问。
“与你无关。”奥列格哼了一声,此时银鱼的蓝宝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打断了乔榆想要继续提问的话头。
紧接着,亚历山大的全息影像一下子从鱼眼睛里跳了出来,他被等比例缩小了好几倍,简直和热水瓶差不多高了。
“噢,我想这就开始录了对吧,等我找个地方坐……”亚历山大嘟囔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板上,灰绿色的眼睛和善地眯着,冲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嗨,乔,相信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个大孩子,很抱歉我没有参与你的成长。首先,我对你母亲的死感到很遗憾,是的,我预料到了她的死亡。”
乔榆看到亚历山大久违的面容,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泪从眼眶里噗噜噜地往下掉。
“请不要太过伤心,我亲爱的孩子,你的母亲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将你的未来托付给了我。”亚历山大用手指抚摸着腕上的银色手表,那只表如今带在奥列格的手腕上:“我想要告诉你,你的母亲并不只是在舞台上大方光彩,同时她也为兽人的未来而奔走着。她自愿做了警方的卧底,用自己歌剧名伶的身份行走在政界商界,收集着某些人想要再度挑起战争的情报。关于这些,你并不需要知道太多,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有效的保护伞。”
乔榆瞥了一眼奥列格,后者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去听亚历山大在说些什么,只是痴痴地盯着老友的一举一动发呆。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离你母亲去世过了多久,但相信你已经找到了对的人来解开了银鱼的密码,我很高兴你能与我的这位老朋友见面,他是个顶靠谱的人。”亚历山大笑得眉眼弯弯:“孩子,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当年战争爆发后,我重新召集了我的小队,重组了‘窃火党’来对抗城市中的战争贩子,如今整个队伍只有我一人幸存。在这条鱼里,我放了一支钥匙,用它能打开市中心商场里的锁,里面有已故战士的信和军牌,像这样的钥匙和包裹一共有八个。你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信上的地址,将军牌送到那些战士的亲人手里,让他们的灵魂归家。”
亚历山大说到这儿,剧烈地咳了几声:“不好意思,这两天有些感冒……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不去送,嗯——你就当我想偷个懒吧,毕竟战时我可跑了不少的路了。”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等你送完最后一枚军牌,会如愿以偿地找到一个家,我在终点等着你。但这次的旅行——我姑且称它为旅行吧——这次旅行跨度很大,你会遇到些危险,所以在启程前你要想想好。如果你不想去做这份苦差事,我也不会怪你,我想你的母亲应该为你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财产,你可以将它们变卖,然后随便找个城市开启新生活。”
“哦得了吧,我才不会这样做……”乔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嘟囔。
“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这样做的。”亚历山大的笑容里带着些狡黠:“那么这时,你可以求助一下你身边的家伙,那个帮你打开银鱼的大个子。”
乔榆小心翼翼地瞅着奥列格,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打算。
“噢天啊,时间到了,我得去把下面烤箱里的披萨拿出来了,不然被九岁的你发现肯定会被骂一顿的!”亚历山大捏着鼻子学起了女孩说话:“萨沙叔叔!菠萝披萨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你把这个放到披萨饼上还不如去草坪上捡些干狗屎来吃!”
乔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的确是小时候的她经常对亚历山大说的一句话,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吃菠萝披萨。在投影的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女人与孩子的欢笑声。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十年前的自己正在楼下与母亲踢球,而十年后的自己却披着破烂夹克挤在坑坑洼洼的沙发上,听着亚历山大从遥远的过去传递来的简讯……
亚历山大站起身探出头往窗外看了看,然后猛地凑近了镜头,他仿佛是在一个很普通很惬意的夏天录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视频:“再见了亲爱的孩子,要坚强,记得多吃些水果,也要记得萨沙叔叔很爱你。还有,阿廖沙,如果你在看的话,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关于所有的一切。”他久久地凝视着镜头,像是要穿过数十年间的时间去看透某人坚硬的外壳,紧接着镜头猛地一黑,银鱼的眼睛熄灭了,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钥匙。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奥列格与乔榆并排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直到达米亚诺打着哈欠出来做晚饭,沙发上的两人才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动了动手脚。乔榆转了转眼睛,问道:“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知道……”奥列格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单词,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此时他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了,里面塞满了萨沙的音容笑貌。
“那这把钥匙,我可以拿走吗?”乔榆试探着把钥匙从鱼的嘴里拿出,奥列格并没有对她的动作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乔榆知道奥列格一时半会儿是消化不了那么多消息的,于是耸了耸肩,去厨房帮达米亚诺打下手去了。
一直到开饭,奥列格也没有移动,其他两人也很有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他把短短的一段视频重复播放了数次,痴痴地盯着萨沙的面庞看。
在被荣耀之手控制的那些年,他经历的无数次洗脑,早已忘记了亚历山大的模样,就连他的声音也完全不记得了。此时得到了这珍贵的录像,便如同着了魔一般观看。
亚历山大的面容还像他们初见时那么年轻,他还是那么爱笑,灰绿色的眼睛和善地眯起一条缝,白色的狼耳朵开心地往前耸着。他似乎永远不知道愁,永远开心愉快,永远情绪稳定。
奥列格把最后那段亚历山大的道歉播放了无数遍,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
萨沙啊,你又有什么好向我道歉的呢?奥列格盯着绕着电灯飞舞的飞蛾,这样想道。我要向你道歉才对,我是个愚蠢的人,轻信了不该信的家伙,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奥列格想着,用手背捂住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初见亚历山大的那天,数十年间他的脸从未像今天这般清晰过。
眼神清澈的青年挤开人群,朝着刚从拳场上下来半死不活的少年递上一袋冰块,温柔地问他要不要去隔壁咖啡店坐一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如此温和的口吻对自己说过话了,少年努力睁开被打得肿成一团的眼睛,盯着那位有着狼耳朵的青年,迟疑地将绑着绷带的手放进了他冰凉的掌心……
想到这儿,赏金猎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决定要护送乔榆去送那八枚军牌。他要当面问问萨沙,为什么明明那日拳场的冠军不是他,却还是要铁了心将他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