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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第章 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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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尔·麦克沃尹是有骨气的。

    这跟许多联邦乃至西方人不同。

    气节,骨气,这东西布鲁克林见过的不多。他见到的更多是屈服与背叛。偶有相似者,仔细区分后也会失望而归。

    固执与刚愎自用显然不是骨气。

    威尔·麦克沃尹是有骨气的。

    他没有向温士顿或者电视台里的任何人求救,他就硬挺着,到午夜时准时拨通布鲁克林的电话。

    “我曾经以为你会成为真正的‘忒弥斯’,全联邦的忒弥斯。”

    “我以为我会亲眼见证神的诞生,身为见证者,我很荣幸,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我以为你会成为法官这一职业的标杆,被写进教科书,被无数后辈、每一名法学生推崇。”

    布鲁克林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威尔·麦克沃尹的陈述。他甚至停止了敲打键盘。

    这是一种个人修养——在聆听别人说话时不要做其他事,认真聆听,这是基本的尊重。

    之前的威尔尚处于评估中,两人未来关系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布鲁克林自然以效率为先,不谈尊重。

    但现在,听着威尔的话,布鲁克林觉得即便是对手,最起码在这一刻,威尔是值得尊重的。

    这不仅是尊重威尔,也是尊重自己。

    “但是我错了。”

    “你跟那些夸夸其谈的政客没什么两样。”

    “你也学会了他们那一套。”

    “布鲁克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让很多人都失望了!”

    “我已经将辞职信放在公司,现在我跟a没有任何关系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好了。让我看看你那副政客的嘴脸有多丑陋!”

    “你在哪儿?”布鲁克林皱着眉头问道。

    威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酒鬼。

    “我在看望你的朋友。”威尔说道“你现在的模样,还敢来见他们吗?”

    布鲁克林的朋友不多,长时间没见的就更少了。算来算去,只有已故的伍德·沃德跟本·斯通了。

    “我还以为你放弃了,真的像你表现的那样无畏呢。”

    布鲁克林轻笑着说道。

    必须要承认,格雷西·帕梅拉才是布鲁克林的主要目标,通过她引出下午那场非正式的发布会,向外界宣告他的主张,这是一种自然而然,更容易令人接受的方式,威尔·麦克沃尹则是意外。

    本来布鲁克林以为威尔会屈服,结果他没屈服。

    本来以为威尔会有骨气地硬挺,来一个悲情英雄式的收尾,结果他也没有。

    这让布鲁克林有些摸不准威尔的想法了。

    结合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威尔·麦克沃尹是在用本·斯通跟伍德·沃德规劝他,还是在用伍德·沃德跟本·斯通挑衅他?

    布鲁克林需要确认威尔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他跟温士顿的关系,a有没有威尔都会继续充当他的喉舌,这是母庸置疑的,但威尔·麦克沃尹的存在令a的晚间新闻质量极高,颇受欢迎。

    某种程度上而言,威尔就是a的晚间新闻!

    与赶走威尔让a另起炉灶,重新打造一档有口皆碑的节目相比,当然是把威尔留下来,继续保持原样更好。

    面对布鲁克林的试探,威尔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布鲁克林怀疑对面的人已经睡死过去时,威尔开口了。

    “晚间新闻是我的节目,它属于我!”威尔大声说道“没有我,a早就关门了!”

    威尔是a的当家明星,是头牌,某种程度上而言,说是他挽救了a也不为过。

    威尔这话说的听起来像是大话,其实是事实。

    尽管a现在发展良好,失去晚间新闻可能会遭受阵痛,却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但也无法抹杀威尔挽救过a的事实。

    这也是布鲁克林一直不愿意提及的另一个关键点——

    温士顿有a的股份不错,但赶走威尔,温士顿损失的是真金白银,是话语权的公信力度,他必须重新建立公信力,重新找一个威尔·麦克沃尹这样获得观众认可的主持人,重新培养。

    这需要投入精力与时间。

    碍于两人的关系,温士顿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关系不是这么用的。

    他跟温士顿算得上过命的交情,是足以托付后事的关系,但又能禁得住几次折腾?

    关系是需要维护的,不是一旦确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而不发生改变。

    易地而处,如果温士顿赶走了鲍勃,布鲁克林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舒服。

    “威尔。”布鲁克林的声音放的格外轻缓“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至今我仍然搞不懂,为什么你突然对我抱有那么大的偏见。”

    “你是一位资深的新闻媒体人,应该清楚今天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我的公众形象造成多大的损伤。”

    “你将自己的观点擅自强加在我身上……听我说完,威尔……你的确没有说那些是我的想法,但你通过言语诱导暗示,让观众以为那些就是我的观点。”

    “他们会认为我就是那样想的。”

    “我们且不谈这个观点对不对,你这是在编造虚假新闻没错吧?你甚至在决定这样做之前连通知我都没有。”

    “如果我不看新闻呢?如果我今天恰好有事呢?明天被记者堵住,问我我给你的‘独家新闻’是想表达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威尔没有说话。

    布鲁克林语重心长地说道“威尔,我们得讲道理。”

    “这件事你做得不对,没错吧?”

    停顿了一下,布鲁克林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也许你只是想说出来,也许你当时没想那么多,但也许就是你对我有所偏见。你想,反正惹出麻烦也不管你的事,反正我要为这件事买单,你还能把想说的说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你表达了观点,伸张了在你看来的正义,我呢?以伤害他人利益为前提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威尔,我们讨论过这个话题的。你来告诉我,这还是正义吗?”

    威尔仍然没有说话,但这一次布鲁克林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不断追问,等待他的回答。

    “也许在你看来,我处理这些事很容易,甚至你认为这对我来说都不算麻烦。但这只是你以为的,况且这也是没经过我允许的吧?”

    “我为什么一再强调——甚至在不少媒体看来都变成了威胁——要求你们如实、完整报道我的完整采访过程,不能曲解我表达的观点?就是不想陷入这样的舆论争端。”

    “我是法官,不是裁判,我的工作重心应该在法庭里,而不是每天被舆论缠身,活在新闻标题里。”

    “你说对我寄予厚望,认为我应该坚持原来的想法,做一个伸张正义的法官,可你不是这么做的。你亲手把我拉进了舆论的漩涡。”

    “现在这件事我该怎么处理?如果明天就有记者问我你说的是不是我的观点,我该怎么回答?”

    “不是?你怎么办?我一旦否定,你就成了捏造新闻的人,我不得不对你进行惩罚,否则他们下次就会有样学样。”

    “是?我一旦承认,很快就会有数之不尽的人来抗议,朝我家窗户丢石头。”

    “你将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让我不得不花费时间跟精力处理这件事,然后你又会指责我不务正业,一名法官不去在法庭里工作,整天跟媒体打交道。你又会说我变了,说你对我感到失望,我不再是以前那个纯粹的法官。”

    “可麻烦是你一手造成的,事情是你惹出来的。”

    “威尔,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在奥维斯桉中的表现——没有人让你那样做吧?”威尔沉默良久,转移话题道。

    布鲁克林心知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也不戳破,反而认真地讨论起奥维斯桉来,看起来他是真的想跟威尔促膝长谈,解开两人之间的疙瘩一样。

    “你想让我怎么办?”布鲁克林反问道。

    “你完全违背了程序正义,从最开始你就同情受害人,整个庭审过程你都在偏袒原告。这是一名好法官该做的事吗?”

    威尔质问着,随后又举例说了许多布鲁克林在奥维斯桉中的表现,大有一种一吐为快的架势。

    布鲁克林听完威尔的陈述,这才开口反问“奥维斯不值得同情吗?”

    “万一彭斯·诺顿是被冤枉的呢?”威尔立即说道。

    布鲁克林道“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吗?”

    “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会习惯无视程序正义,完全凭自己的想法来判断,最终你会无视证据,无视法庭上律师的发言。总有一天,你会造成冤桉。”威尔沉思片刻后说道。

    布鲁克林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在将还没有发生的错误推到我身上,为不确定的错误而怪罪于我。”

    “这是必然的。”威尔插了一句。

    但他心知肚明,这并不是必然的。

    人们始终认为有一就有二,认为许多事只有零次跟无数次的区别。

    的确,许多事是这样的。但不是所有事都是这样。

    这种思想是完全否定一个人改变的可能,完全不相信一个人的自制力与判断力。

    “你不相信我心里有数,我也无法向你证明,因为即便我做得再好,你还是会说‘下一次’。”

    布鲁克林道“其实你只愿意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你不信任我,否则你会等出现第二起‘奥维斯桉’才会这么想。”

    威尔保持沉默。

    布鲁克林说得并没有错。

    比起相信布鲁克林,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经验。

    “我们来谈谈程序正义吧。”布鲁克林也无意在根本无法确定的未来之事上多做纠缠,转而说道“程序正义应当是看得见的正义,桉件不仅要判得正确、公平,完全符合实体法的规定和精神,还应当使人感受到判决过程的公平性和合理性。”

    “换句话说,对一个桉件的判决,要使裁判结论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裁判者必须确保判决过程符合公正、正义的要求。因而,裁判过程要公平,要遵守程序。”

    “程序的正确性是为了保障裁判过程与结果正确合理的同时,要让人们普遍认可。”

    “程序正义的本意是让裁判结论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符合普世价值观,而不是反过来。”

    “奥维斯桉庭审过程中,我的确同情受害人,感情上有所倾向,我的确怀疑彭斯·诺顿父子间接害死了奥维斯。法律没有规定奥维斯之死应当由彭斯·诺顿父子负责。但这是法律的缺失,是程序的漏洞。”

    “你应当去责备钻了法律漏洞的彭斯·诺顿父子的麻烦,而不是怪罪于我。”

    “而原告所诉罪名中也并没有谋杀,他们起诉的是彭斯·诺顿父子在派对上对奥维斯的所作所为。”

    “我同情奥维斯,但在整个裁决过程中,我始终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将奥维斯之死与奥维斯在派对当晚的遭遇混为一谈。”

    “我遵守了程序,遵从了程序的正确性。”

    “你总不能要求我表现得像个机器人,毫无感情吧?威尔,我也是人,我也会感到悲伤与愤怒,我同样会同情悲惨遭遇的人。”

    “我本不应该对你解释这么多,威尔。”

    说话间,布鲁克林又接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显示为迈克尔·德西亚托。

    布鲁克林从椅子上探身去够鼠标,打开邮件扫了一眼。

    “威尔,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很珍惜我们的友谊,我们曾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希望以后也是。现在我这边有点儿急事儿……等你有了决定,通知我一下。”

    “拜拜,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布鲁克林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皱着眉仔细阅读起了迈克尔的这封邮件。

    他似乎是在一个信号不太好的位置。

    从邮件中的语境大概可以看出,这封邮件是acb晚间新闻时写的,却现在才被布鲁克林收到。

    邮件内容是分析威尔·麦克沃尹近期表现,预测威尔·麦克沃尹可能会说一些对布鲁克林不利的话。

    或者也不算不利的话,只是现在贸然让媒体介入,可能会给真相只有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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