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我也是有上一世记忆的人
“我知道你上一世对大朔做了什么。”
“我看见了,你,最后掠夺了大朔的江山。”
“我不管你现在是否还有野心要踏平大朔,但是见证过你上一世所作所为的我,是不能和你继续走下去了。”
“你回去吧,回你的西昌国,如果你还念及我们之前的感情,请尽量少做一些伤害大朔的事。”
“你莫要想着以我来要挟父皇,你若有这个念想,那我立刻就去死。”
暮筠话说道后面,越来越哽咽,带着丝丝苦苦哀求,最后甚至退缩到床角,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两腿之间,单薄的后背微微耸动,似在无声地哭泣。
卓凌初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他定定地望着暮筠宛若充满戒备的小兽般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尽可能地躲避着自己,心脏仿佛被人钉了万千根钉子,痛感瞬间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卓凌初闭了闭眼,唇瓣张了闭,闭了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解决当下困境。
房间里冷寂了好半晌,卓凌初终于似是做了很大决定般,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小几放到房间桌案,抿了抿唇,缓步走回床榻,轻轻坐到床榻上,见暮筠的肩膀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便没敢再弄出什么动静,只是侧着身子,轻声对暮筠为自己解释。
“筠儿,你可知,我也是有上一世记忆的人?”
暮筠猛地抬头,一张小脸泪水涟涟,楚楚动人,“什么?”
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活了将近两年,暮筠似乎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罕见事习以为常,但当她听到原来卓凌初是和她一样,是重活了两世的人,心中依旧震撼不已。
她甚至想质问他,为何不早把这件事告诉她,不过换位思考,她亦是从未向他透露过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心中的那一丢丢纠结瞬间就烟消云散。
当下还是认真聆听卓凌初如何为他自己辩解最为重要。
卓凌初见暮筠面色缓和,又挪了下身子,主动靠近了她些,“筠儿,你可能没看到上一世发生的全貌。”
卓凌初用清朗的嗓音,将上一世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他从他如何成了大朔质子的原因开始讲起,讲到他们的两次相遇,再讲到后来他凭靠赫赫战功重返大朔,为的就是能在西昌皇和卓泰宁手下庇佑暮筠。
暮筠眨了眨眼,睫羽上还有泪光闪烁,“你重回大朔以后,发现我已经嫁作他人妇,你是不是很伤心?”
卓凌初忍住想要抚摸暮筠脸颊的冲动,低低笑了声,“当然,你大婚那日,我可是独自吹了一夜的竹笛,《断花吟》都快被我给吹成《断头吟》了。”
暮筠抿唇笑了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的她心里对卓凌初有多心疼。
洞房那日萦绕在她耳畔哀伤又悲凉的曲子,时隔了多年,直到现在,她都能瞬间想起那哀婉悠扬的调子。
卓凌初不想再让自己的情绪在悲伤的事情上多做停留,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接下来的事。
“许多事情,凭我当时的能力,已经无法改变,程家举事已是必然,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护你周全。”
当暮筠听到卓凌初私下与程光赫达成了一个协议,要想他西昌军必要时出兵助力,前提就是留她一条性命时,暮筠的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秀眉,“你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还能在这世上苟活?”
卓凌初委屈地撇撇嘴,下垂的唇角无声地向暮筠展示他当时的无能为力。
他保得了暮筠一个人,不能保得了整个上京城的皇亲国戚,高官家眷。
暮筠也觉得自己确实为难了卓凌初,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卓凌初继续往下说。
卓凌初心下一松,庆幸自己没说出自己原本的打算。
他计划在那场动荡中,趁乱冲进公主府,强行带走暮筠,逃离一切凡尘俗世,两人找个避世之所,安稳度过余下一生。
虽然当时他知道暮筠定会不情不愿跟他走,但他已经做好了将她强取豪夺的准备,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程致竟不听从他父亲的命令,会对暮筠下了毒手。
或许,程光赫压根儿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并未将话的要求传达给程致。区区一个女人而已,怎会影响到程家图谋多年的千秋大业?
按住心头的遗憾,卓凌初继续说道:“程光赫背信弃义,没有护住你的性命,且当时上京城已经被程家军强占一方,天阳宫也被毁之一炬,大势已定,我便破罐子破摔,一怒之下,违背了父皇对我下达的,仅为程家助力的命令,一举歼灭了整个程家军,接手了整个上京城”
话说到后面,卓凌初稍感底气不足,他知道自己当时的冲动,恐怕引起了暮筠对他的误会,他偷偷瞄了眼暮筠,见她神色并无太大起伏,才敢继续道:“我的父皇,向来空有野心,但不敢轻易跃进,他本想对大朔的江山徐徐图之,当他知道我违背他与程家的协议,强占了上京城,且整个西昌军并未有太大损伤后,第一时间虽指责我不听从他的命令,但实则内心里满是野心达成后的欢喜,当即就派了他最看重的儿子,也就是我大哥卓泰宁,着手与我共同接手上京城政权之事。”
暮筠见卓凌初停顿了下
来,静静地望着她,忍不住出声询问,“后来呢?”
“后来,”卓凌初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后来我冷静了下来,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什么大朔江山,什么俯首称臣的权臣子民,都不能激起我身体残存的一丝生机。”
“能在我心中死潭中泛起一丝涟漪的,就只有你,筠儿。”
暮筠呼吸一滞,“所以,你做什么了?”
卓凌初终于敢抬手抚摸暮筠毫无血色的脸颊,他静静凝望着暮筠揪心不已的眉宇,唇角扬起了柔软至极,又一往无前的笑。
“所以,我陪你去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