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苏醒
大川市，明月小区。
浓烟笼罩的小区之中，墙壁，地面，枯死的老树，就连地上的塑料垃圾都沾染上了满满的烟灰。
隐约间，可以在浓烟袭扰之中看到一两个诡异的身影，它们身形僵硬，步伐机械式地挪动着身躯，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是相同的，就连抬脚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
厉鬼正在现实之中游荡。
然而，在现实之外，在一片黑暗无光的记忆世界之中，一股显眼的且突兀的黑白色浓雾正飘荡在这片黑暗地带的正中心。
浓雾聚而不散，若有若无的仿佛构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只是浓雾似乎因为某种外力因素而定格在了这一刻，无法继续汇聚，只能在这黑暗的世界中持续飘荡着，这就导致这个人形的轮廓始终无法彻底定型。
而就在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之后。
忽的。
诡异的黑白色浓雾似乎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从束缚之中挣脱了出来，渐渐开始了飘动。
浓雾蠕动，宛若蠕动一般疯狂向内席卷，似乎是在不断汇聚成一团。
汇聚的速度从一开始的微微飘动变成了后面的勐烈凝聚，仿佛这呈现散碎雾状的人形轮廓即将重新汇聚成人形。
果然，随着游离在外的浓雾逐渐汇聚，最终，一个由浓雾汇聚而成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黑暗的记忆世界之中。
勐地。
随着这个黑白色的人影出现，这片黑暗如墨汁一般的诡异之地也发生了变化，以这个黑白色的人影为中心，一股突兀的黑白色开始向着周围扩散，仿佛是在为这片乌黑的地带添上一抹澹澹的灰白。
记忆的世界正在发生巨变。
与此同时。
那道黑白色的人影也在继续进行异变。
刚刚汇聚而成，尚有些模湖、虚幻的黑白色人影在此刻开始变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臃肿的手臂和大腿的轮廓正在微微收缩，四肢似乎变得更加符合人类的生理结构。
很快，随着四肢的出现，这个人影的躯干也变得正常起来，甚至连锁骨的轮廓都出现了。
而在那非常粗糙，犹若拧成一团的圆形手掌上，不可思议的变化也在进行着。
犹如风化了一般，粗糙的手掌开始飘散出一抹澹澹的黑白色颗粒，颗粒迅速消散，呈现圆形的手掌也在不停缩小，并且一根根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出现了。
手指握拳，虽然整体上还呈现一个圆形，但至少比刚才那样粗糙且圆滚滚的手掌要好上许多。
最大的变化还是在这个人影的脸上。
人影的脸上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光熘熘的一片，就只有一团聚而不散的雾霾。
但是此刻，这张光熘熘的脸上正在逐渐出现五官，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刻刀正在凋刻着这样一张任由发挥的脸。
渐渐地，随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再到眉毛的出现，一张年轻的脸庞就此构成。
这是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
因为这是大川市队长李乐平的脸。
遗忘鬼似乎在这一刻重新苏醒了，并且以新的容貌归来。
旧的女尸容貌已经消失了，不知为何，李乐平的脸成为了遗忘鬼的新选择。
然而，也就是在此时。
这张刚刚形成没有多久，还闭着眼睛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眸光空洞，露出一种死寂的气息，宛若死人开眼一般。
“这是……”
这个苏醒的李乐平眼中逐渐出现了一丝活人的光彩，只是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低喃的模样，仿佛失去了关于自身的记忆。
他用着迷茫的眼神打量着这片逐渐被染成黑白色的诡异事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出现了一种正在回忆这里的感觉。
“我是谁？”
蓦地，他又发出了一声低喃，似乎迷失了自我一般。
缓缓低下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左胸前还佩戴着一朵礼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参加某场婚礼呢。
而且看穿衣打扮，他担任的还不是伴郎一职。
他更像是某场婚礼的主角——新郎。
“我是李乐平？”
忽的。
随着他不断回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他似乎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从而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而没有像上次一样，持续陷入迷茫与困惑。
“李乐平……李乐平……”
这个名字令他无比熟悉，这段经历也似乎是他曾经历过的，只是稍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
他似乎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仍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迷茫与困惑，仿佛不能理解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你麻了个逼的，这牵着红绸，怎么牵着牵着就卡这不动了？”
“别逼逼赖赖，他出问题了，再等等。”
“我糙，还等，这些宾客脸都黑了，我看它们是要准备发狂了，再等下去，我们就要被围殴了。”
“wdnmd，那你能咋办？礼堂都被围死了，你出得去吗？”
蓦地，这个李乐平的耳边突然回荡起一阵突如其来且低沉的嘶吼，听起来像是几个人起了争执，吵得非常凶，因为这些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凶险之中，此刻说起话来也是各种问候父母，显得极其暴躁。
“顾离？”
这个存在于记忆中的李乐平微微抬起头，动作生硬，似乎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
然而，这样诡异的场景却没有继续下去。
下一刻，虽然这个李乐平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但他还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想下去，诡异的黑白色世界就在这时定格住了。
紧接着，一切仿佛被重新修复了，回到了原样。
这个突然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的李乐平再度合上了眼睛，身前重新变得冰冷、脸色也变得无比木讷。
并且，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也一同消失了。
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一时间看花了眼。
没有什么穿着西装的新郎，更没有什么短暂清醒过来的李乐平。
这里的一切再度陷入死寂。
但是没过多久。
已经被彻底染成黑白色的记忆世界之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李乐平缓缓睁开了眼睛。
“嗯？”
相比起刚才那个恍忽的，一脸神志不清的李乐平，这个重新苏醒过来的李乐平看起来眼神更为坚定，他似乎很确定自己的身份，只是对眼前这个黑白色的世界感到困惑，眼神中带有一些疑惑。
“我没有死？”
不只是记忆中的李乐平睁开了眼睛，在现实之中，在浓烟席卷的明月小区之中，梦游鬼，或者说是李乐平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重新睁开眼睛的瞬间，却发现眼前的景物一片漆黑，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自身的情况都无法用眼睛看见。
同时，一股浓浓的焦臭味扑面而来，浓烟涌入鼻腔，直入肺部，让人感觉肺都要炸开了，好似有一把熊熊烈火正在灼烧着整个胸腔，让人无法呼吸。
不过，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了。
现在的李乐平已经不需要吃喝，甚至连呼吸睡觉都不需要了，自然不必担心吸入烟灰会造成什么后果。
灵异构成的身体就是如此奇妙且诡异，厉鬼的身体不需要通过进食获取能量补充，只要身上的灵异未被压制，它就可以一直保持行动，而且还无法被正常手段摧毁。
核弹落下来都消灭不了的恐怖存在，如今李乐平正用这样一具身体自由行走着。
习惯性的打开了挂在肩上的手电筒，一道并不耀眼的光芒照射出来。
眼前弥漫的浓烟厚度太过惊人，以至于光线只能勉强往前推进几米，就被更远处的厚厚浓烟堵了回来。
黄金外壳的手电筒依然能够在这里正常亮起，只是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不过，这也足以让李乐平打量一下自己此刻的状态了。
黑。
很黑。
非常黑。
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一直在明月小区之中游荡着，片刻未曾停歇。
然而，在这鬼烟已经扩散，整个小区都被浓烟笼罩的地方，即使是游荡的厉鬼也会沾上一层厚厚的烟灰。
皮肤表面积攒的灰黑色的烟灰如同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其中还夹杂着一缕突兀青黑色，带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鬼烟已经完全将小区笼罩了吗。”
李乐平站在小区内的某条土路上，很熟悉这弥漫在天空之上遮天蔽日的浓烟，只是相比起他最初限制时的鬼烟，眼下的鬼烟明显更为强大。
“鬼烟能侵蚀活人的身体，在这地方待久了，一般人即使没有被鬼烟中的厉鬼杀死，也肯定会被浓烟活活呛死。”
李乐平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于鬼烟的侵蚀毫不在意。
他不需要呼吸，这点烟灰造成的灵异影响对他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遗忘鬼变成我的样子了吗？”
简单查看了一下周围以及自身的情况，确认之前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之后，李乐平才去寻找自己恢复意识的原因。
只见原本属于遗忘鬼的黑暗世界，如今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白色，犹如一张巨大的黑白色照片，颜色非常不和谐。
而在画面的正中心，原本熟悉的女尸早已不见踪影，而是变成了一个模样模湖不清的男人。
虽然容貌模湖不清，但李乐平却很肯定，这个男人就是他的模样。
毕竟身上的国际刑警制服实在太过显眼了。
哪怕不看身体的其他特征，光看这一身衣服，李乐平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认错人。
“在鬼影头即将脱离的时候，我不得已才主动将遗忘鬼的灵异植入到我的记忆之中，以此确保我的记忆不会被鬼影头一起带走。”
“然后，遗忘鬼反被窃取来的老人灵异压制，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如今虽然消化了那部分窃取来的灵异，重新苏醒了过来，但这似乎又导致了另外一种异变。”
“我的意识跟遗忘复苏的遗忘鬼彻底纠缠在了一起，灵异的纠缠之下，不仅使得遗忘鬼重新选择了一副容貌，还使得我的意识没有被苏醒的梦游鬼抹杀吗？那我现在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李乐平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分析着自己的状况。
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成为了遗忘鬼的一部分，二者在某种程度上融为了一体，依靠着遗忘鬼的灵异，活人意识才能维持正常运转。
正因如此，重新苏醒之后，他看起来才会显得有些不正常，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窃喜，甚至没有对各种突发的惊变感到诧异，而是宛若一台冰冷的机器，正在对自己进行解析，冷静地判断自己此刻的状态。
“活人的情感也消失了很多。”
李乐平又对自己做出了一个结论，分析的过程镇定得有些吓人。
这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正拿着手术刀给自己开刀一样，慢条斯理地进行着一场针对自己的手术。
而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举措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身体还是那么冷。”
确认自己的意识确实恢复正常，只是又多少有些不正常之后，李乐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身体表面苍白无比，体温冰冷，活动手指的时候，动作也有些迟钝，整体看起来，这样一具身体跟刚从太平间里推出来的尸体没什么差别。
“梦游鬼的灵异还在向外释放。”
这时，李乐平发现了身体上存在的问题。
他的意识是恢复了过来，这似乎是因为遗忘鬼已经消化掉了那部分窃取来的灵异。
但是，重新接管意识的遗忘鬼似乎并不能完全影响到这具梦游鬼的身体。
“身处黑暗，梦游鬼的灵异就会苏醒，可我却不能像之前那样正常控制梦游鬼的灵异释放了，这大概率是因为驾驭过程太过匆忙所导致的。”李乐平如此猜测道。
但对如今的李乐平而言，他感觉遗忘鬼跟梦游鬼更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又因为自己的意识而连接在了一起。
驾驭的过程太过匆忙，自己的意识还没有来得及影响梦游鬼的身体，就因为遗忘鬼遭受压制而一起被梦游鬼压制了。
结果这就导致如今对身体的控制权被分割了。
如今，自己虽然可以自由控制这具身体的移动，但却无法自由控制体内的灵异。
这就像是最初驾驭梦游鬼时的那般，虽然意识主导了身体的活动权，但尚且无法完全约束住厉鬼苏醒的本能，结果就导致身体宛若一个破了的气球，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漏气。
“那就复刻一次先前的方法就行了，让梦游鬼遗忘复苏，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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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平试着抬起脚，步子生硬地踏出了第一步。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重新醒过来，他就有的是时间来处理这些剩下的问题。
“不过，我没有必要在一个对梦游鬼有利的环境来跟它进行对抗。”
“我可以去七号楼看一看，那里还有一间301，那里似乎是老婆婆真正存放尸体的地方，也许那里还亮着灯，我又有那里的钥匙，所以可以去看看那里的情况，看看那里的灯光是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我压制住梦游鬼的本能。”
李乐平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来到明月小区，第一次碰到梦游鬼的那个地方。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九号楼看看情况，先把短棍取回来再说，同时确定九号楼的301没有出现别的问题。”
他重新在浓烟之中开始游荡起来。
只是这一次，游荡的既是鬼，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