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

    星期六，两所高中闹哄哄的。

    二中门口，聚集一群十六七岁的男生，个个黑衣黑裤，拿着钢管竹棍。唯有脸上稚嫩的少年气，显得他们十分不□□。

    门口保安是个六十岁的大爷，只能拍着大腿叹气:"现在的孩子啊………"

    赵嘉浩拉着赵文耀:"大家这次行动，是为你讨回公道，你怎么好意思不去"

    "我操，你放开我!别扯我衣服!"赵文耀挣扎到表情失控。"我不想去!不想看见那女的，更不想看见她哥!太丢脸了!……段老大!你帮帮我!"

    段群正核对队员名单，几十个男生仰着脑袋，等着被他点名。奈何老大耐性不怎么好。

    "63班郭傅"

    有个长得挺精神的男生高声应道:"到!"

    段群对了几人，就头疼不想干，指着他说:"郭傅是吧？你过来，帮我核对剩下的人，免得漏掉谁。"

    郭傅受宠若惊，颤着手接过名单，等他一看纸上的字，嘴角开始疯狂抽搐。

    段群笑了笑:"最近在练狂草，效果不错吧？"

    "不错……不错。"郭傅顿感压力山大，这他妈是人写得字这是人能写出来得字这是人能看懂的

    段群一身轻松退到旁边:"怎么了，耀仔，今天是你扬眉吐气的好日子，精神点。"

    "精神个毛线。"赵嘉浩往赵文耀屁股打了一掌:"段老大，我举报，这家伙没上战场就想临阵脱逃，请求组织给出惩罚!"

    赵文耀被噎得说不出话，干脆换个借口:"回家写作业行吧我班物理老师不是人!周末居然发一套逆天难的物理竞赛卷，他当自己还在一中当老师？靠靠!"

    "从一中被调到二中，换谁谁都受不了。"段群勾过他脖子，揉了揉他狗头:"需要哥帮你搞定那张……逆天难的卷子"

    赵文耀愣了下，迅速从裤袋子里掏出卷子，恭敬地递过去。

    赵嘉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你什么毛病出来打架还随时携带卷子"

    "人家这是爱学习，你该和你弟学习学习。"段群把揉成一团的卷子摊开，边看边说:"周一就检查？"

    "嗯。"赵文耀有些不好意思:"老大，不耽误你吧？"

    "不耽搁，反正不是我写。"段群掏出手机，一边对着试卷拍照，一边说:"r软件，了解下"

    赵家兄弟好奇地凑过去看。

    赵嘉浩:"这是搜题软件……不对啊，老大，你怎么用手机自带摄像机拍卷子"

    赵文耀也很疑惑:"实不相瞒，这套卷子是我物理老师自己出的，应该搜不到原题。"

    "我知道，r大还有个在线老师答题功能。"段群说着，手指点进一个红色的app。

    "老师一对一答题"赵文耀有些犹豫"那不是很贵？"

    "不贵，我在里边认识个老师，收费特低。"段群点进聊天页面，把试卷正反面发送过去，附赠一句话:"小老师，帮我看看这套物理卷子，我们晚上聊，谢谢你。"

    赵文耀依旧很懵:"老大，就算是收费低，你也不能把整张卷子发过去吧"

    "啊"段群乐了，"我和这位老师认识很久了，他对我的成绩了如指掌。就这卷子，他扫一眼，就知道哪些题我会，哪些题我不会，我不知道的题他就跟我讲，剩下的我今晚回去写，写完后，我把两份解析发你□□。"

    赵家兄弟眼睛都亮了:"老大，这么好的软件怎么不早推荐那个老师，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人这么好"

    "不知道，也可能不是老师，我估计他是个学生，但肯定是个学霸，语数外物理化都能答。性子挺冷的，认识两三年了，除了讲题目，闲话一句都不说。"段群朝着那边挥了挥手:"郭……郭晓，你那边好了没人都到齐了吧"

    众人哄笑:"老大，他叫郭傅!!"

    一中这边队伍浩浩汤汤横穿马路，向着煤矿厂进军，陆展鹏喝完豆浆后，扭头一看，没见着季路桥。

    "季哥，你怎么走路还看手机？不知道过马路危险吗？"

    季路桥又匆匆多看了眼屏幕，才摁熄手机快步跟上。

    陆展鹏心里挺忐忑的，脑海还在不断重复早上那个梦，张着血盆大口的段群，不断在他耳边叫嚣。

    "季路桥，没想到你真来啊，合作愉快。"高昊明递给陆展鹏根铁棍，"别怂，兄弟，告诉你个秘密，待会要是不幸遇上段群，千万别拿东西硬抗，就赤手空拳上去打。"

    陆展鹏眨了眨眼睛。

    高昊明笑了:"他那人有个习惯，只要对手不拿武器，他就算手里有东西，也能丢下后才跟你打，唉，到了，前边就是煤矿厂入口。"

    陆展鹏顺着看去:"我去，二中来这么多人的吗!!!"

    季路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陆展鹏拉到身前:"季哥，我怕，你保护我!"

    杨城早些年用煤，周边一片都是煤厂，近年，随着天然气的普及，这些厂子就成了打架斗殴的好发地。小道弯弯曲曲，厂房挤成一团，还挺适合玩捉迷藏的。

    天气急转直下，看样子要下雨。两路人马分成两排，对立而站，个个神情紧绷，随时能打起来似的。

    季路桥站在最旁边，往二中那边扫了眼。

    其中一位男生很惹眼，浑身散发着"我是老大"的气场。身形颀长，反扣顶黑色鸭舌帽，露出的五官舒朗大气，棱角分明带着浓厚少年气，痞里痞气，还挺骚气。

    陆展鹏从季路桥身后探出个脑袋:"操二中段群，长这样……大帅逼啊。"

    两支队伍正进行着打架前无声的叫嚣，赵嘉浩眼睛都瞪酸了，从兜里掏出张纸递给段群:"老大，这是开场白，你念吧。"

    段群盯着八百字长文就头疼:"能不念吗？"

    赵嘉浩摇头:"气势不能输，程序不能少。"

    段群挣扎了下，清了清嗓子，:"劲儿个俺都咱儿介行（三声）了，恁（三声）敢攒七俺哥修子头儿四（二声）四。掰看恁（三声）块（二声）儿达，几了拿钻头害你……"

    对方一中一阵哄笑，二中兄弟也在憋笑。段群念不下去，把纸拍在赵嘉浩胸脯上:"你找得这是什么开场白乱七八糟还带声调，念这个有气势"

    赵嘉浩表情严肃，眼睛瞪着对方，低声说:"百度上找的，山东烟台版方言开场白，显得有格调……段老大，你要不将就点念完"

    "滚。"段群一阵头疼，干脆选择自我发挥:"喂，高昊明，你妹呢？怎么没来"

    高昊明吼过来:"我妹来不来关你鸟事"

    "不关我鸟事"段群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你妹怎么回事啊？找男朋友还找到我们学校来，是，我承认，我们二中钟灵毓秀，帅哥一抓一大把，但你妹也不能这么霸道吧，难不成你们一中没有帅的……啧啧……"

    段群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从左向右一路扫，扫到最右边季路桥时，他眼前一亮:"哟，还是有帅的。"

    在场所有人顺着他，往那边看去。

    季路桥面不改色，眼神淡漠地和段群对视，两人隔着十几米远，但一点不耽搁段群聊天的热情。

    段群觉得季路桥长得贼帅，索性就盯着他看，嘴里还忍不住调侃:"小帅哥，新来的吧？细皮嫩肉会打架？啧啧，别这么冷漠嘛。二中的兄弟听好，咱们的打架原则是什么!"

    "……"

    二中兄弟被cue地猝不及防，互相大眼瞪小眼，没人答得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打架原则"是什么。

    段群一人能撑起一个戏台子，他熟稔地自圆其说:"打架嘛，打人不打脸，尤其不打帅的。你们给我听好了，待会打起来，打谁都行，但不能打这位帅的。"

    二中兄弟眼神乱瞄，段老大句句语出惊人，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赵嘉浩眼见开场白向唠家常方向奔去，赶紧扯住段群:"老大，你还记得我们来干什么的吗？"

    对面一中兄弟也一阵懵逼，高昊明为了保证打架如期进行，赶紧提高音量拉仇恨:"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这事就能翻篇，我告诉你段群，这事没完!今天必须打一架!不然收不了场!"

    "哟，口气还挺大的。"段群穿了件色彩鲜艳的宽松短t恤，捞了捞不存在的衣袖，表情语气都很嚣张:"说吧，今天想怎么个玩法"

    旁边干瞪眼的江旭无缝隙接话:"擒贼先擒王!怎么样"

    段群嘴角一勾:"行啊。"

    后面二中一干兄弟面露犹豫色，但还是紧随老大，齐声:"没问题!"

    高昊明皱着眉，江旭赶紧凑他耳朵旁，不知说了什么话，只见高昊明也很嘹亮地回应:"那现在进去？"

    一中兄弟也举着手嚷嚷:"进去!进去!"

    两支队伍开始扯着嗓子比气势，场面颇为壮观。

    陆展鹏怂地不行，真到打架时，双腿在打颤。

    季路桥面色从容，微微偏头:"你放手，扯我衣服做什么"

    陆展鹏躲在他身后，把衣角当救命稻草扯，一通摇头，嘴唇打颤:"我不松!我不敢!我怕!"

    "新来的都这样。"赵昌走过来，笑着说:"我第一次跟着大哥出来混，还没开打，就尿裤子。"

    "是吗？"季路桥适当一笑，"擒贼……擒贼先擒王是"

    "就是字面意思。"赵昌搓搓手，很热情地解释:"高大哥和段群从煤场北边进入，我们从南边进，一边要快速找到高大哥把他保护起来，一边还得抢在对方前面，把段群堵住，到时候，以多欺少什么的也不算破坏规矩。"

    那边两队人马围成一团商量策略，赵昌急着赶过去，加快语速说:"季哥，你和陆哥今天第一次，就是壮壮气势撑撑场面而已，这次如果玩得开心，以后随时欢迎再来。"

    "行，那边要进去了，我们走吧。"季路桥手肘推了推陆展鹏:"你还要脸吗，怕成这样"

    陆展鹏跟着他艰难挪动脚步:"季哥，我后悔了，我想好好读书，不想打架。"

    "来都来了，进去吧"

    这边的二中兄弟们，个个忧心忡忡。赵嘉浩像个老妈妈一样，苦口婆心叮嘱道:"段老大，这次千万别冲动。乖乖躲个地方等我们，千万不要冲出去一对多，容易吃亏。"

    "笑话。"段群臭屁地弹舌道:"你老大我有十年打架经验，solo全场不在话下。"

    徐茂头疼:"段老大，你还记得去年被对方擒获的事情吗？"

    赵文耀也跟着头疼:"老大，说实话，那次太丢人了……"

    那是去年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段群因为不服从组织安排，擅自暴露行踪，被对方几十号人追了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不幸落网，被五花大绑绑到二中校门口。

    这事，至今还被一中那帮孙子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事。

    段群稍稍回忆下，也觉得丢脸:"行吧，这次按你们说得办，我服从。"

    赵嘉浩半信半疑:"你从北边进，我们从南边进，咱们在东路集合。记住，东路，东路，先汇合，再堵高昊明，知道吗老大"

    段群听得耳朵起茧:"知道，知道，军事大人。"

    赵嘉浩对赵文耀:"我怎么感觉……老大这次依旧很不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