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绩

    a市高三一模成绩出来后，杨城两所高中沸腾。

    晨读下课后，一中六班空了大半。大部分人跑楼下看成绩，几人留在教室里写习题和吃早餐。

    前排靠门坐着两位女生。高雯雯长得斯文白净，正写着昨天英语老师布置的卷子。

    完形填空看了三遍，选择题还没动，时不时看向桌角的奶茶。

    时夏写完数学大题，叹了口气:"给季路桥买的吧这月第二十几回了，回回没送出去，你不如学学人家段琪……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段琪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数学错题本，歪头笑道:"时夏学姐，高雯雯学姐，我又来了。"

    "来找季路桥是吧。"时夏笑了笑，往后一指，"你去吧，他就在座位上。"

    季路桥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全班唯一的单人座。他桌上的书堆得高高的，像座小山，不知是个人习惯，还是为了挡住别人的目光。

    段琪人活泼可爱，"嗯"了声走进教室，步伐轻快还哼着歌，丝毫没有窜班的拘谨。

    班里男生飞快看了眼，又偏过头低声交谈。

    石俊:"高二的校花妹妹又来了!"

    林杰:"你兴奋个什么劲她又不是来找你的!"

    "我兴奋耽搁你了"石俊又扭头瞄了眼，凑头小声问:"听说段琪成绩挺好的啊，怎么也追起咱季哥来了"

    "这很奇怪么？"林杰手里捏着面包，边吃边说，"高中两年，追你季哥的女生还少？

    "额。"石俊噎了下，嘿嘿笑道:"听说高二男生最近集体抑郁，强烈抨击我季哥要抢他们的女神。"

    "啧啧"石俊伸出一根手指，拿腔带调摇头晃脑，"我高冷季哥，像是会喜欢女生的人么？"

    "是啊，你季哥神颜举世无双，就是……"林杰眯着眼睛坏笑，"就是成绩差了点……"

    段琪捧着错题本站在季路桥桌前，堆起的课本挡住她大部分的视线，只能看见男生的背脊微弓，白皙精瘦的手腕下握着一只笔，笔在纸面上滑动着，发出流畅丝滑的沙沙声。

    她看得有一丝晃神，直到季路桥微停手中笔，说:"本子搁这，你中午来拿。"

    段琪愣愣地把错题集放他桌上:"今天错题不多，你……你能现在和我讲吗？"

    季路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写刚刚的题，不冷不淡地回复:"不行。"

    男生的音色带着点哑，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段琪杵在原地，不想离开，但又说不出话。

    "听不懂？"

    "啊……哦，行，我中午来拿，谢谢你季学长。"

    段琪说完，捏着拳头扭头跑了。她其实并不是个很羞涩的人，但事到临头……

    也许，还是这人太冷了吧。

    高三楼下成绩榜单旁，围着密不透风的人墙。

    有人挤不进去，就冲里面喊:"我五班的赵昌，前边同学能帮我看看成绩吗？"

    陆展鹏凭借几声"借过"，神奇地挤到看成绩前线。他在最后一页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在这页的最后一行看到他季哥的大名。

    万年不变"倒数第一"钉子户，果然不负众望又是倒第一。

    有人看完自己的成绩不够，还得闲聊两句。

    "郑睿辰，年级第一，季路桥，年级倒第一。"

    "啧啧，季路桥这次不光是学校倒第一，还是市里联考的倒第一。季哥，真勇猛!兄弟们，要挺住!今天黑色星期五，小心杨主任啊!大家保重!我先溜了!"

    "唉……我现在看到杨主任，就条件反射性窒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叹气道:"长得挺好看一男的，母亲还是教导主任，成绩怎么差到这种地步倒第一真腻害!"

    "倒第一怎么了"女生很不满，"我季哥管帅就行。"

    "长得帅就有饭吃吗"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愤愤不平"成绩不好能考上大学考不上大学能有工作？"

    "郑睿辰，你不要以为你考第一，就有多么了不起。"女生气得跺脚。

    另一女生附和:"姐姐我家有钱，我要包养季哥一辈子！！"

    郑睿辰被喷地说不出话。

    陆展鹏看完成绩挤出来，小女生聊天的话风越发梦幻。还好他季哥听不到。

    赵昌还在努力往里挤，好像自己考得多好似的，陆展鹏走过去告诉他:"昌哥，你班里排名第五十，年级一千多，还有你高哥，江旭，他俩和你差不多。"

    赵昌:"……"你礼貌么？

    陆展鹏带着他季哥的成绩火速回班，却在拐角处碰到杨宥。

    杨宥，一中高三部魔鬼教导主任，学生听见她名字，能掉头就跑，双腿打颤，心跳骤停。

    遇见杨宥已是不幸，偏偏还在今天遇到，陆展鹏一阵窒息。

    杨宥捏着他耳朵冲他吼:"跑什么跑，万一撞到人怎么办？！……算了，你把季路桥叫我办公室来!立刻马上！快点去！"

    逃出魔爪的陆展鹏心情复杂。不知该为自己的解脱感到高兴，还是该为他季哥即将到来的不幸感到难过。

    一中成绩发布日代号"黑色星期五"。在这一天，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尽量约束自我，不抽烟不玩手机，不追逐打闹，不大声喧闹。

    因为这天的杨主任，心情贼差。没有哪个父母，在得知儿子考倒一后，还能心情愉快乐呵呵，尤其杨宥本性就不慈祥。

    没错，季路桥就是他们杨主任的儿子。

    陆展鹏带着两个重磅消息，在季路桥桌前站定:"季哥，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陆展鹏声音过于响亮，班里其余脑袋扭过来看热闹。

    季路桥搁下手中笔，身子往后靠在椅背，抬起眼皮看着来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白皮的皮肤上甚至蒙着清冷的寒意。

    但这并不耽搁陆展鹏报情报的激情:"那我就说好消息！！季哥，你牛逼大发了!这次不光校里倒第一，还是市里倒第一，总分190，换算下来，平均一科30。您就说你牛不牛逼！"

    "我不一直如此么。"季路桥嘴角微勾，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自嘲，"坏消息，是你碰到我妈了，她让我现在过去吧。"

    陆展鹏热如火焰的笑容瞬间尴住，全班跟着屏住呼吸。

    被杨主任传话，这是什么概念!反正这群十七八岁的孩子，还没遇到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季路桥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垂下的眼睫遮住他漆黑的眸子。他穿着蓝白校服，拉链拉到领口处，却看不出半点学生的规矩与老实。

    陆展鹏从小到大就觉得季哥很拽。只见他很拽的季哥站起身，把着他肩膀拍了拍:"你这副表情……送丧似的，换掉，不吉利。"

    陆展鹏立刻绽放笑容。

    季路桥揣着衣服口袋，走出门口拐进楼道里。背影看着挺散漫的，一身轻松。

    ……

    三楼，高三办公室。

    季路桥抬起手准备敲门时，听见里边传出杨宥训人的声音。

    他放下敲门的手，往旁边窗户看了眼，被训的同学叫高昊明–––高三部的混混头子。

    杨城治安乱，校内校外打架时有发生。一中有高昊明，二中有段群，两人都属于一呼百应，被一群小弟围着叫大哥的人。且听闻，二人素来不对付。

    季路桥对这些没兴趣，主要是陆展鹏天天在他耳边嚷嚷。

    陆展鹏人菜瘾大，想抡着扫把跟高昊明冲锋陷阵，却被人嘲笑战斗力低下，有拖后腿的嫌疑。

    季路桥在走廊上等着，等到临近上课，办公室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高昊明脸色很不好，看见季路桥后，不情不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杨宥坐在座位上，喝了口水暖嗓子，旁边同事提醒她:"杨主任，门外是你儿子吧，我看他在走廊等好半天了。"

    "就让他等着!"杨宥一阵头疼。"反正回教室也不学。"

    走廊上的季路桥背着她而站，男生笔挺的背影，挂着明晃晃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考砸了准备挨骂的惴惴不安。

    看到这，杨宥一阵心塞。她多晒了儿子五六分钟，才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去，与季路桥并排站着。

    "校长刚刚和我说，说你儿子创下学校建校以来又一记录，全市倒第一。"杨宥深吸一口气。"你说你每天都在干什么但凡学一点就不会是这种成绩。"

    季路桥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眼睫压得低，语气却冷得渗人:"您觉得丢脸"

    "是，我觉得很丢脸。"杨气得胸口起伏，"赵云老师儿子去年考上b大，罗飞老师女儿今年进了滑微，结果你呢，回回考倒第一，想气死妈妈么"

    "我的存在。"季路桥皱起眉头，"就是为了你的面子"

    "别和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宥气地提高音量"上星期高昊明和二中段群打群架，几十个人从超市打到步行街，5班卢庆至今躺在家里养伤……"

    季路桥打断她:"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一个人要想堕落，光是成绩差，不太够吧"杨宥憋着一肚子怒火，嗤笑一声:"你不如和高昊明学学……不，你还是转校到二中，和段群学两下，他打架比较厉害……"

    "您说完了？"季路桥抬起眼皮看了她眼，不冷不淡道:"我回去了。"

    铃声响彻整个校园。杨宥看着季路桥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同事捧着教案路过，顺嘴问:"我记得你家小季初中成绩不挺好的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就是不想学!"杨宥烦躁转身回办公室，嘴里还咕哝着:"还特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

    二中门口有家海底捞，这两年生意突然好转，也不知是店里食物变好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听说，还有从大城市慕名而来的客人，全是女生。

    28桌女孩们第九次摧餐:"我们点了捞面，怎么还没上？"

    服务员十分善解人意:"各位妹妹，我马上把你们的段哥哥叫过来。"

    女生一阵羞赧，掩面而笑，说不出话了。

    段群忙得脚不沾地。他穿着黑裤白衬衫，黑色皮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属于女孩一看，能脸红心跳的男生。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

    ……

    "姐妹，我……我窒息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居然还对我笑，我……我决定了!下学期我要转校到二中!"

    段群逮着空子到洗手间洗脸，正好店里经理也在旁边。

    王哥一边搓手，一边调侃:"你要不是个读书娃，我能把你未来几十年都签下来，活生生的门面招牌。"

    "是么？"段群笑了笑，"等我毕业呗，但可说好，卖艺不卖身，这是原则问题。"

    经理被他逗乐了，琢磨一下叹气:"当服务员有什么好的，正经读书考大学才是正事……哎，你手机来消息了。"

    段群拿起搁在洗漱台的手机，赵嘉浩企鹅来信:

    "段老大，你牛逼。班里表彰大会，老师都不知从何夸起。谁能想到，第一名跑去做服务员了。"

    段群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不是请过假吗？"

    赵嘉浩:"你那也叫请假谁会在高中开学，就把三年的假都请了反正你是第一个人，请假理由还特奇葩，好像是……《不在学校就是有事，请假次数不定，请老师提前批准。》，我去，也是你成绩好，换我这么嚣张，早被老何削得连骨头都不剩。"

    段群笑了笑，敲着键盘问:"你弟今天怎么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和人打架了"

    赵嘉浩:"文耀啊，他是失恋了，不，准确来说，是被强行征婚。人家女孩哥哥放了狠话，我弟不和他妹谈恋爱，就得天天被揍。"

    段群:"哪家哥哥这么霸气。"

    赵嘉浩:"你猜啊，今天是我弟被揍的第二天。"

    门外有人探进头:"小段，你好了吗，又进了几桌客人，点名道姓让你过去。"

    "行，我马上来。"

    段群啧了声，打字:"哥要赚钱去了，晚上你们过来吃饭吧，我请客，顺便聊聊。"

    赵嘉浩:"怎么，段老大，你要替我弟出头？"

    段群:"八卦，我好奇。得眼瞎到什么程度的女孩，才能看上你弟抓住不放，我难道不比他香？"

    赵嘉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