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六章
赵诚打算随便敲个门碰碰运气,但是楚九归反而拦住了他,说:“我们去那个宅院看看。”
顺着楚九归的视线,赵诚看到了城中心那座被烧去了多半的豪宅。
他还想问原因,可是楚九归已经向那边走去,在这种完全未知的地方,赵诚是断不敢一个人留下的,于是也只有跟上去了。
也就这跟的功夫,他才发现楚九归居然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
不过自从被带回铭灵宗发现楚九归居然是客卿长老,而且铭灵宗内几乎人人都对他很尊敬后,他就知道楚九归必然有秘密。
不过人人都有秘密,他也没资格要求楚九归对他完全坦诚。
反正楚九归肯定是不会害他的,那么有秘密也无所谓。
楚九归在这座宅院里转了半圈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诚才气喘吁吁的追进来,楚九归到这座宅院后跟回了自己的家一样,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赵诚此刻就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转到了一处爬满青苔的院落。
这座院落可以说是这整个宅院里保存最完好的建筑了,地处偏远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火烧过的痕迹到了这里就一点都没有了,就好像当火势到了这里自动熄灭了一样。
但是他看着这里,一种发自心底的熟悉感却忽然涌上来。
对这座院落他其实还有一点印象,就和当初他做的那个梦中的院落很像。
只是这座院落比之他梦里的那座古旧了许多。
顺着隐隐的熟悉感,他不受控制的朝某个地方走去。
远处传来唰唰的破风声,此刻赵诚来到了一处院落前面。
不同于之前那个保存完整的墙上长着密密青苔好似不在一个时空的院落,这座院落更符合整座宅院的特点:坍塌的只剩一点儿墙壁的痕迹,满地都是火后的烧焦景象。
如同梦境里那个孩子一样,他缓缓走至后院的地方。
梦里这里是一片殷红似血的梅林,但由于火的缘故,现在的红梅林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丫。
继续走,果然在梅林的中心地带发现了一个奋力舞剑的身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那人在这里。
楚九归似是发觉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正巧与树下的人四目相对。
恍恍惚惚,似乎穿越千万年的时空,与当初那两个小小的身影重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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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降异象。
阴阳世家久家诞生了一对双生子。
在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落下之后,刹时,天上攀起来日月。
半边天幕漆黑,一轮月轮皎皎清辉铺洒天地。
半边红云似火,如残照斜阳,血日占据天际。
家族家主见这般招摇的天象,大惊,亲手掐算起来。
许久,才将手放下。
久存,这两个孩子的父亲,见到家主这般失态,小心翼翼地问:“家主,可是这两个孩子命格凶煞?”
家主久泷见到自己的长孙如此惶恐,许久不曾说话。
就在久存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久泷长长喘了一口气:“非也。这般张扬的天象,是天佑久家啊,此乃气运之子才有的天象啊。”
一时久家的众人都欢欣雀跃。
只有久存还没有表现喜色。
他说:“家主是否还有些话没说?倘若是气运之子,家主不会有那么一瞬的迟疑吧。况且,气运之子一界只会诞生一位,而现在这两个孩子,天象可都不普通啊。假定其中一个是气运之子,那另一个呢?”
久泷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长孙实在是太敏锐了点,居然将他那一瞬的迟疑都注意到了。
他也没有否定,道:“确实,虽然每有新生儿诞生,都会或大或小伴随着一些天象,但是没有哪个动静是这么大的,气运之子确实在他们两个之间,这点我可以确定。”
不过他又转了一下话题:“但是,坏就坏在此二子同卵双生,气运纠缠,我却是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个。”
家中众人大惊。
谁都知道推衍之数众家族久家为最,而久家推衍最强者就是久家家主,可是如今就连家主都说推衍不出,这意味可就深长了啊。
本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了,谁想久泷却又说:“此二子,共用一命,注定为敌,需经受万千苦难,最终也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而另一个,定会死在他的手里。此乃天命,无可干涉。”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最后还是久存开口:“那,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吗?”
久泷道:“我说了,此乃天命,无可干涉。”
久存神色有点黯然。
久泷见他这样,安慰说:“也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
久存眼神一亮,看向久泷。
久泷说:“可以试试遮掩天机。将两人命运相融。但是这样不但容易遭受反噬,此二子也仅仅只能保住性命,注定还是要有一人隐于世间,不可有半点生存的痕迹的。即是说,他甚至不能上家谱。”
这倒是让久存有些纠结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说了:“那么,就这样吧。”
毕竟,活着才是最好的。
在出生后的前三年,两个孩子备受关注,直到三岁那年觉醒天赋,一者天赋绝佳,一者竟没有半点动静。
起初众人尚且还怀有希望,收集灵药试图让那个孩子洗髓成功,但无论多少灵药,入了他身,就完全没有踪迹。
于是,他成了被放弃的那个,除了一个名字,一无所有,家谱上也没有他的存在。
他被迁至一座偏僻的院子,生活了两年,所见的活物除了给他送饭的老人,就只有时不时窜进他院子里玩的小白狐。
直到有一日他追着小白狐跑到了另一个院子,见到那红梅林中舞剑的小小少年。
缘分自此开始。
久城自那天以后时不时地就跑去久归的院子玩,但是每次都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因为当有人发现他在久归的院子里时,就会皱着眉把他带走,送回他的院落。
时间长了,久城也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所以渐渐的来找久归的时间就少了。
而久归,不知怎么的忽然也疏远起久城来。
虽说久归天资久久不能觉醒,但是他天生聪颖,早早便能遍识群书。
他从久归那里得知了修行的事情,也知道了迟迟不能觉醒天资的人,是不能修行的废材。
不过其实他也没多在意,只要有哥哥在,他怎样都可以。
家里虽说一直在忽视他,但当他进入藏书阁翻阅书籍时,却也没有谁阻拦他。
按那一众下人的说法,反正就是个没法修行的废人,那一藏书阁的功法他怕是看也看不懂吧,随便翻翻也无所谓的。
没人认为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是个不能修行的废材,能够看得懂功法书。
毕竟他都没有正经的教书先生教他识字,也就只有去找久归的时候久归会教他一些。
不过他有时候几乎能泡在藏书阁一天,外面的人还都以为他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天久城翻到了一个术法,能够将自己的一缕灵识压入玉牌中,修为高者甚至可以凭借这一缕灵识沟通换位。
刚巧久归的生日快到了,所以他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久归。
虽说灵识是生来就有的,但是不能修行的人要掌握驭使的法门,难如登天。
而久城窝在房中好几日,尝试过好多次,居然真的成功了。
顾不得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和隐隐作痛的灵识,他乐颠颠的捧着特意刻上了一枝红梅的玉牌去找久归。
可是久归面对捧上礼物,紧张看着他的久城,却是直接拍掉了玉牌,冷冷的说了一句:“别再来找我了。”
久城不可置信的看着久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而久归的反应,仅仅是冷漠的一个转身,渐行渐远。
那天久城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院落,割裂灵识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
他窝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昏睡过去。
毕竟以一介凡人之躯割裂了灵识,若非是为了把礼物送给久归,他早就该昏过去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久城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声音,要诱他修魔。
就算是不能修行,他也知道修魔不是正途。
那个声音却也没有放弃,每次久城的心神有所动荡时,就会借此侵入他的灵识海,妄图控制他。
后来久城就习惯了忽略这个声音。
十二岁那年,那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家宴上,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那个清冷矜贵的女子。
岁月在她脸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一旁的父亲为她布菜,她却根本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久归在两人旁边沉默的夹菜,当久城被引过去时,除了她母亲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是个不错的孩子。”然后拍拍他的头,根本没人给他一个眼角。
不过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被忽视。何况,孩子的孺慕之情还是让他下意识地亲近。
何况,还有母亲那温柔的语气,是他自与久归渐行渐远后从来没有受到过的温情。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对久归的孺慕之情渐渐转移到了他的母亲身上。
可是当他去找久归,想要知道母亲的院落在哪里——他不求其他,只要能远远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但久归却直接把他赶走了,很凶的样子:“你不必知道!”
久城就很是疑惑,也有点伤心:他又不会去抢母亲,为什么哥哥却连母亲的住处都不肯告诉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只能回自己的屋子继续过着自己与所有人都没有联系的日子。
时间渐久,有一天,久城忽然发现母亲不见了。
他与久归很久没有见过了,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也只能去找久归。
毕竟他也就与久归还算熟悉了。
十五岁的少年,鼓起勇气,又去敲开了他哥哥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