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是信徒。”
青涩的声音虚软无力，在此时却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看向声音来源。
西装男身边的男孩第一次抬起头，第一次开口。就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尧尧？
秦一燃震惊之外，更是疑惑。如果尧尧是信徒，那谢韶唯呢？
他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是信徒的。
不，秦一燃突然记起，他从没承认，谢韶唯说的是——如果。
“如果，我说我是信徒，你会杀了我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秦一燃看向身边人。
谢韶唯依旧垂着眼眸，平静得像尊石像。与以往的平静不一样，压抑的气氛萦绕在他身侧，像一层迷雾，秦一燃看不透。
“尧尧！你疯了！？”西装男的呵斥转移了秦一燃的注意力。
“这时候胡说什么！！”他使劲推了儿子一把。
小男孩晃了下，似乎对粗暴的对待逆来顺受惯了。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停在浴袍组合方向，是一种行将崩溃却又异常坚定的神态。
“我没有胡说，我就是npc，你们投我吧。”
“投你我怎么办！你他妈……”西装男的咒骂还没出口，被一阵笑声打断。
浴袍男笑得阴阳怪气。
“哎呀，我就说嘛，怪不得你儿子一路上都不说话。他一个小孩子哪当得了npc，吓坏了吧。”
“尧尧，你这孩子！”之前忌惮丈夫不敢出声的女人突然来了劲。“你是信徒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猜来猜去。你有点牺牲精神，让我们早点出去不好吗？”
小男孩脸色铁青，下巴紧缩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倔强地硬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种人不配当母亲！
秦一燃被浴袍女的话震怒，他难以想象，这可怜的孩子在这对父母身边是怎么长大的。
一边浴袍男风凉道：“这时候说也不晚，孩子很有勇气啊。怎么样，自己都承认了，可以投票了吧？”
【倒计时，三分钟。】机械音适时响起。
“不！等等！”西装男举起胳膊，试图阻止浴袍男投票的手。“给我一分钟！”
“尧尧，你不是npc，你不要瞎说。你不想爸爸死，对不？”西装男声音打颤，两手抓住儿子肩膀哀求。
小男孩一语不发看向父亲，暗沉的眼眸里是男人黑漆漆的影子，像两座墓碑。
“尧……！”
西装男悚然一颤，这一刻，自己的儿子竟让他感到如此陌生。
为了掩饰恐惧，他吼叫起来，一边晃动儿子瘦小的身体。
“你他妈说话！说话呀！说不是你！！”
“是我。”小男孩的声音有着成年人的无情冷漠，“那时抓走安洁的怪物是我放进来的。”
震惊之余，浴袍男激动道：“我就说是他，他坐得离门最近！”
“闭嘴！”西装男把他吼了回去。声音发抖问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开门，你要我们死吗？尧尧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孩子啊！”
小男孩翻起眼皮看他的父亲，秦一燃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报复。
或许旁观者清，他仿佛看到了孩子的内心，那里，一个无声哭泣的小小灵魂正逐渐死去。
——父母自私自利，母亲知道他是信徒恨不得他立刻死，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自己，更不在意这个世界，或许对他而言，一切毁灭了才好。
这是他反抗世界的方法。
但反抗没持续多久。
“还等什么，没时间了。”女人的声音刀子般尖利。“快投票！我投李子尧！”
一滴发出红光的血滴骤然出现在男孩头顶。
“我投李子尧。”浴袍男懒洋洋道。
两滴血。
“等等，别投！”西装男声音撕裂。
两个小朋友根本搞不清情况，在女人不断催促下，又怕又哭，跟着念：“投李子尧。”
瞬间，男孩头上出现四滴鲜血。
目前有十个人，只要超过半票也就是5票，投票就算成功。
只差一票了。
【倒计时，两分钟。】
随着冷酷无情的声音落下，石洞里响起了细碎湿黏的爬行声。
雕塑的缝隙中，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无数触手探了出来，攀在石柱上，贴在石壁上，缓慢蠕动。好似石雕都活了过来。
触手之后，一张张人脸浮出阴影，像苍白的面具，发出森然无声的狂笑，凝视众人。
“快投票啊！！”女人疯了一样喊叫。
大学生情侣面面相觑，恐惧同样折磨着他们，但这最后一票就是杀人的利刃，没有人能轻松投出。
秦一燃眉头紧蹙，如果npc是个成年人，他或许不会有太多顾虑，可面对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下不了手。
相信谢韶唯也是这么想的。
那人似乎从坐下后就没有动过。现在也不打算动。
那双淡茶色的眼睛已经闭上，紧绷的面容与身体传递出了情绪，秦一燃终于看出来了。
愤怒。
从被他质问时起谢韶唯就在生气，现在则是愤怒。
即使再如何聪明，如何知识渊博，面对死局也无能为力的愤怒。
【倒计时，一分钟。】
啪嗒！
一根触手拍在石台边缘。
“啊——”女人尖叫，躲开探来的触手。
“快投票啊！！”
“别投！”西装男站了起来。“谁投我杀了他！”
“可不投票我们都会死。”大学生说着，颤抖地举起手，面容因为内心的极度挣扎而扭曲。
他咬紧牙关，手却在伸直的瞬间落下，泄了气。
“不，我做不到”
他太软弱了
“谢谢。”
“什么？”男生惊讶地抬起头。
小男孩脸上有一道银色泪痕，嘴唇却是俏皮的翘起。正看向他。
“为什么谢我？”大学生愣愣地问。
他没有等来回答。
孩子轻声说：“我投李子尧。”
第五滴血出现，红光闪过，仿佛生命被吸走，小男孩软倒在地上。
这变故太突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西装男跳了起来。
“啊——我杀了你们！”
他像被恶狼掏去肚腹的野牛，冲向浴袍组合。强壮的手臂抓住二人，速度不减，猛地跃身跳下石台。
那二人没来得及反抗分毫。几乎无声无息，只一眨眼功夫，那一角石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凄厉的惨叫从不知多远的下方传来，又戛然而止。
石雕上的触手得到犒赏般退回黑暗中。
！！
不是吧，就这样！一下少了四个人？！秦一燃不敢相信。
西装男跑到一半时他已经站起身，但从这个距离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一起坠下石台。
不，也许，他变成自己的模样是来得及的，可是，他内心并不是那么想救这几人。但解救者的身份使然，他同样不愿见到玩家死去。
矛盾的情绪再次吞噬他，秦一燃就这么站着，望着空空的石台一角，胸口憋闷得像堵了无数石块。直到一只手轻牵住他，拉他坐下。
“你做不了什么。”谢韶唯说。“不要自责。”
“我没有自责。”不愿暴露软弱一面的秦队长立刻回答。
眼神却不够坚定。
这个木讷的人怎么会懂他的心情。
然而，堵住心口的情绪散去了不少。
死板的电子声音再度响起。
【投票生效。】
【玩家请继续前进。】
【当前剩余时间：1小时。】
尚在震惊中的大学生终于缓过神来。
“怎么就剩1小时了！？之前还有20多小时呢！”
“进程加快了。”谢韶唯说，一边牵住秦一燃的手。
“一人带上一个孩子，走吧。”
……
谢韶唯一开口，众人又惯例听不懂了。
走？这孤零零一个石台，往哪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