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又活过来了
在黑暗里,他被一个生物缠绕着往血海深处沉。
那物件的咬力在加大,然后听见牙碎裂的声音,秦子追只条件反射式的挣了一下,那物件竟然松开了口。
是自然浮上来的吧,秦子追被水柱冲上地面,没人再来捅窟窿。
这个人族的人在血海已挖出八个喷口。
下午,他自己又掏出一个,想是饿了,自个人钻进血海找吃的,出来时找不到出口,在浮土上又掏出一个。
不过像是没找到吃的,站在喷涌旁左看看右看看,袍子从胸部两肋撕扯掉两大块,只剩两块布一前一后搭着。
裤子连同鞋扯落没了,连同手里的布包。
秦子追进血海不是找吃的,他是想找他的包包,包包里瓶子里的水可以食用。
现在连保命的家私都掉了,看样子要想找到吃的还真得下血海,可心里没底,所以站在喷涌的水柱旁犹豫。
下午,秦子追开始刨地找死去的腔肠动物。
大大小小刨了十几堆土,没刨到。
转到喷涌前,想是在还没饿得不行的时候再冒一次险进血海。
喷涌已经被冰冻住了,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喷涌落地成冰,冰一层层加高,喷涌一点点变细,终于堵住了,形成数十米高的巨大冰塔。
秦子追转到冰塔前是想先了解一下血海的水为什么是红色的,在他准备下雪海找吃的前,至少要有一定的了解。
在他心里,血海比海沟可怕。
海沟深,里边没多少生物,更没凶猛的生物。
血海不知深浅,里边跟海沟一样黑不溜秋的,自己被生吞、咬切了无数次,不知是什么生物。
可人饿急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东西都敢吃,除了活着的腔肠动物,全身黏糊糊的,比一泡大鼻涕还恶心。
秦子追琢磨了两个时辰没琢磨出红色是什么,也没勇气下血海。
血海的人一时不想再去弄他,一个没有量术的人,能从血海九进九出,出人意料。
晚上秦子追没睡着,他得想一些事。
血海他已经来过一次了,饿得够呛,碰运气挖到了一个死去的腔肠动物。
他现在有两件事要想,一是怎样找到吃的?二是该往哪里去?
找吃的,天天挖草根也能活下去,不就是瘦吗?
自己已经够瘦的了,不在乎再瘦一点。
问题是该往哪里去?
这个地方有门,只要找到了就能出去。
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是即便出去了又会被扔进来。
图口吃的吧,哪天熬不下去了,搁哪是哪。
到了早上,秦子追挖了一把草根。
才一天时间,那块地被他翻得坑坑洼洼,外加九个巨大的冰塔,有点小壮观。
血海的人来找他时,秦子追正半躺在挖坑里吃草根,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脚上。
看见血海的人,秦子追一把把草根塞嘴里,他怕雪地突然陷翻进去。
然而血海的人只是看着他,他们不得不看,这个人,出了道家的范儿。
然后,那块地翻下去了。
这一天,雪地上冒出十个巨大冰塔。
第三天,血海的人来找秦子追,秦子追窝在坑里睡觉,折腾两天了,不知道还要折腾多久,得恢复体力。
血海的人把秦子追绑起来,秦子追随他们绑,拗不过,只能随他们。
“这条布带施过量术,越挣越紧。”有人说。
“你们也得讲点道规,不能天天鼓捣我。”秦子追终于说。
“进了血海,不鼓捣死,完不了事。”一人说。
“是谁在鼓捣啊,看你把这里鼓捣成什么样子了?”
“快鼓捣死的人了,就想问问,水怎么是红的?”
“没人跟你说过吗?”
“说过,但不明白。”
“斑枯父神然化后,心,然化成血海。”
这牛逼就吹大了,秦子追的理解是水里有某种矿物质。
秦子追被绑得像个粽子样翻进血海里。
两人守了一段时间,这个人没上来,这次,应该是上不来了。
秦子追被翻陷进血海里,先是被什么生物生吞了,再被什么生物切咬出来。
吞吞切切,切切吞吞,就是不落底儿。
其实没必要这样,把自己绑起来扔雪野里,会慢慢饿死。
血海里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到水涌就知道又来了。
咬坏了多少生物的牙,秦子追没细数;过了多久,秦子追不知晓。
终于落了底了,水压比海沟里大,没有潮涌,水流平缓。
其实没有落地,秦子追知道,只是水的密度大,落不下去了,悬在水中。
有过几次念头,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哪怕就是现在,秦子追坦然接受。
在量道时代,自己渺小得如一冬日枯草。
然而秦子追固执地想到,什么是然化。
什么是然化?
应该也是科技的产物,比量化更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了寒冷的感觉,是身体相当虚弱了,寒冷浸进身体。
意识也开始模糊,身上附着了一层微尘或是微生物一样的物质,尘埃一样的物质裹附住他的眼、嘴、鼻孔,越裹越厚,裹得像个纺槌。
这场道论,每个参与的人都知晓,血海是输在口辩上。
有些藏载,血海的人没查到,如果有这些辩材,加上好的辩才,有可能是另一个结果。
那么,人族的那个人就不用进血海了。
已经过了五个月,血海的人早给出了讯,那个人,殁在血海里了。
量道时代,每天有多少人陨如草木,可这个人的卑微,卑微中赖死赖活的韧劲,触动了道家内心深处。
道家,生死如风起叶落,盘根化泥,是量道的一部分。
这个人,是飘落到最远处的一片叶,挣挣扎扎不肯脱离,然后独自飘远了。
五个月,外边已经积雪尽融,层绿尽染。
人族忙着下种。
血海的人这天从血海里捞回一个大泥球,搁大殿里,一个童子找来木槌,照泥球的一端一敲,泥壳脱落,露出一张人脸。
这个人就是秦子追,裹在厚厚的泥壳里。
他感觉到光的变化,睁开眼,看见身边蹲着一个不知男女的童子,手里的木槌掉在地上,裤裆里有水滴滴答答。
童子是吓尿了,一动不动蹲着,看见泥壳一道道裂开、脱落。
秦子追吸、吐了口气,坐起。
童子嗷嗷叫一声,往殿屋里跑。
有人出屋,看见秦子追直坐着,闭着眼吸气、吐气,身上的绑带还在。
那个人没过来。
跟着出来了不少人,谁都没想到泥团里是个人,而且是几个月前沉入血海里的那个人。
他们只是下血海玩耍时偶尔发现了这个物件飘到了附近,顺便捞回来放在大殿里,好些天没人再理会这事,没想童子一槌敲开了。
有人轻声责怪童子,“你怎么敲开了呢?”
秦子追有点神经错乱,虽然实实在在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但怎么到了这里,跟哪根记忆都搭不上。
血海的人也有点神经错乱。
这个人即便没被吞化,五个月,饿也饿死了。
秦子追才睡醒一样挺起胸拉伸腰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扭头看着众人,动动肩,意思是给我解开绑带。
有人过来,细细看秦子追。
“没死呢,死不了。”秦子追说。
那人蹲下解开绑带。
秦子追举起双手抻了个懒腰,爬站起,这一下,真的道骨仙风了,几根瘦骨横天下。
五个月,秦子追全身的机能停止了运行一样。
活过来了,机能重新启动,感觉到了饿。
原来,饿的感觉还有美好的一面。
有人陪着秦子追进食。
进完食,有人领秦子追进屋问话。
“你被去了道?”
“师太去的。”秦子追答。
“你在血海几个月了。”
“是吗?”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好像睡过去了。”
现在,血海为难,这个人沉入血海的讯送出去了,这一下又活过来了,怎么跟道家的人说。
再把他绑起来沉入血海,有违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