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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麻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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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竹啸鬼神,楚铁生虬龙。

    此一世薛钊在华蓥山下七里坪生活了十七年,虽极少与外界接触,却也算不得一无所知。

    每月都有挑着担子收山货的货郎入山,以针头线脑来换取山民手中的山货,遇到孩童,还会说些奇闻异事。

    薛钊便听闻货郎说起过,苗人极为厌恶麻阳,盖因麻阳鬼为恶之源头。

    此邪神作恶多端,凡生病、火灾或出怪事,苗人便认为是其作怪,故十分痛恨。又有苗谚云:敬祖先,畏天王,怕飞山,恨麻阳。

    又认为此邪神得罪不得,苗老司、苗姑、蛊女都斗不过它,故而只能厚待礼送。

    秀姑口称‘麻阳鬼’,莫非方才那非妖非鬼的气息,便是麻阳鬼?

    “好,告辞。”薛钊不再多言,略略拱手便退出吊脚楼。

    缓步而行,肩头的香奴又要瞌睡,薛钊便低声道:“香奴,你可知那东西的来历?”

    香奴含糊道:“差不多。”

    “嗯?”

    “白额山君曾打跑过一个过路的老鬼,那老鬼就是这般模样。”

    薛钊若有所思:“不惧天罡煞气,想来这老鬼道行极深。”

    香奴撇嘴道:“寻常幽魂食多了香火也不惧天罡。”

    薛钊驻足,扭头道:“香奴能寻到那老鬼?我想去瞧瞧。”

    “道士,你要多管闲事吗?”

    “只是瞧瞧。”

    香奴挪动了两下,仰起头四下嗅了嗅,扭头看向山峦道:“气味指向山上。”

    薛钊便调转方向,出了寨子,朝那山峦行去。山路十八弯,有时全然无路可走,薛钊便只能默运真炁,或纵跃,或攀爬。

    足足小半个时辰,穿过一片密林,薛钊停在一株粗壮的榕树前。那榕树枝叶遮天,生长的树枝好似一个个鬼爪。下方盘根错节,中间有一尺许宽树洞,内中供着一具泥塑。

    泥塑前供有香炉,内中有燃尽的香烛。

    榕树枝骤然扭曲抖动,好似下一刻便要朝薛钊袭来。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怒道:“汉家修士,本神已警告过你,为何还来此地?”

    薛钊叹息道:“阁下食多了香火,莫非真把自己当做了神明?”

    “你——”

    香奴自薛钊肩头跳下,慵懒地抻了个懒腰,说道:“老鬼,我记得你的味道,你就是被白额山君打跑的过路鬼。”

    榕树洞内涌出浓郁至极、好似黑烟般的阴煞之气,俄尔,一具人影逐渐凝实。

    一袭黑袍,身量中等,面容模糊。叹息一声,开口不再装神弄鬼,反而有些中正平和:“惭愧,老夫幽居此地一甲子,不想竟遇到了故人。”

    黑影低头,看向香奴道:“巡山九郎,白额山君可还好?”

    香奴泛起忧伤,说道:“山君犯了天条,被城隍阴兵打杀了。”

    黑影一怔,笑道:“如此,老夫倒要谢过城隍爷,帮着老夫讨了公道。”

    香奴蹲坐,好似走了神。

    黑影又抬头看薛钊:“少年郎是哪家的修士?”

    “无门无派。”

    “来此……可是要除了老夫?”

    “并无此意。”薛钊撩开衣袍,寻了块石头坐下,轻声说道:“阁下虽冒名麻阳鬼,却不曾食血食。至于私自立庙收取香火,我却是不会管的。”

    “咦?少年郎不是道门中人?”

    “修道又不必非得当道士。”

    “原来如此,有趣有趣。老夫愈发不解,既然如此,少年郎又为何来寻老夫?”

    “一则好奇,二则有事相询。”薛钊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树枝,笔走龙蛇写下一个玄甲经上的怪字:“阁下可认得此字?”

    黑影俯身,继而摇头:“从未见过。”

    薛钊丢了树枝,暗忖道:看来只能靠着龟甲去找寻其余龟甲了。

    “阁下怎么成了这扶摇寨的麻阳鬼?”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

    老鬼不记得生前事,更不记得姓甚名谁,只知成了幽魂后,便在这世间游荡。

    起初还好,找寻阴煞汇聚之地,道行一点点的修。待大梁覆灭,大周取而代之,天地忽然就生了变数。这世间突然掺杂了魔炁,老鬼不敢再修行,只躲在深山虚耗岁月。

    境界一跌再跌,老鬼不甘魂飞魄散,便冒险离山求活。路过华蓥山,偶然瞥见白额山君食香火而镇体内魔炁,老鬼顿觉绝处逢生。

    老鬼寻白额山君问询香火妙用,白额山君却窥破老鬼虚弱,想将其收为伥鬼。

    二者一场斗法,老鬼拼着境界跌落为幽魂,到底逃之夭夭。一甲子前,便流落到了这扶摇寨。

    老鬼自知汉地不好厮混,城中有僧道,山中有妖鬼。偏生苗人极重鬼神,他便借苗老司、苗姑之口,收敛香火。

    起初老鬼极为勤快,谁家走失了孩童、丢了水牛,老鬼便漫山遍野的找寻,而后收取微薄的香火。

    可他只是个老鬼,并非神明,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于是每逢寨子里有人生病,他便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苗老司草卜因由,引病患家属厚待麻阳鬼。

    日子一长,老鬼恍然:与其如此费力不讨好,莫不如去当那麻阳鬼,舒舒服服收取香火岂不美哉?

    于是待苗老司故去,老鬼便选中苗姑,自己充作麻阳鬼。

    薛钊听罢,由衷赞道:“阁下好算计。”

    老鬼凄然一笑:“小小算计,不足挂齿。”

    薛钊想了想,道:“阁下已为地鬼,再进一步便是鬼仙,为何偏偏要拘束在此地?”

    “进一步?”老鬼摇头不已:“出头的橼子先烂,鬼仙哪里是那般好做的?”

    薛钊以为老鬼忌惮阴司地府,便道:“阁下若成鬼仙,平素又无劣迹,料想阴司也不会太过为难……说不得还会引阁下为座上宾。”

    老鬼又是摇头:“受制于人,又哪里比得上如今自在?”

    “阁下洒脱。”

    兴起而来,兴尽当归。

    薛钊起身拱手:“与阁下交谈,我受益良多。”

    老鬼道:“老夫许久不曾与人这般谈过话……少年郎可否告知姓名?”

    “薛钊。”他拾起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名字,待老鬼记下又抹去。“如此,后会有期。”

    老鬼颔首,待薛钊走了几步,又道:“少年郎莫要为难秀姑,她也是苦命人。”

    薛钊摆摆手,缓缓朝山下行去。香奴安静地跟在其身旁,神情哀伤。不为死去的白额山君,而是为下落不明的白姥姥,香奴想念白姥姥了。

    花了一些光景,薛钊自山峦上下来,还不曾入寨,便在山间小径撞见了爬山的秀姑。

    “你……你把麻阳鬼如何了?”

    劈头盖脸的当面责问,让薛钊极为纳闷。他奇道:“麻阳鬼为祸患之源,我若将其除去,你理应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替那麻阳鬼担忧?”

    秀姑急道:“你这汉家修士懂什么?我,我一身本事都源自麻阳鬼,若他没了,我又该如何过活?”

    秀姑激动之下,扯动领口,露出颈下班班红痕,那是烫伤才会留下的痕迹。

    薛钊若有所思,想起老鬼说过的话,便颔首道:“且宽心,麻阳鬼好好的,我只是寻他聊了聊。”

    说罢,薛钊越过秀姑,朝着扶摇寨行去。

    香奴自肩头道:“秀姑装神弄鬼,蒙骗村人,是坏人吗?”

    “算吧,不过坏的有限。”

    “坏就是坏,什么是坏的有限?”

    薛钊道:“求存之时,又哪里分什么善恶好坏?再者,她不过是将人们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收取一些利息罢了。”顿了顿,“若我想的没错,那秀姑应是落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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