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精壮少年正端坐在院中,手中掐着法诀,一股股黑色火焰从手心翻涌而出,四下流淌,几道黑色的符文幻化为种种流光,在身侧翻涌。
李曦峻大略扫了一眼,生怕他有什么感应,侧过目光,只用余光注意着他。
‘承辽并未被他所影响,此人不如楚逸,此番也应没有紫府在背后操控,可能是有些命数在身,发现了什么传承密宝…得了什么高人指点。’
李曦峻一时间并未轻举妄动,先是叫来陈睦峰:
“巡梭的玉庭卫太密了,容易叫人发觉不对,分散开来在边界,他那相好还在山上,我让乌梢前辈亲自盯着许霄。”
陈睦峰满嘴苦涩,心中只有将功补过,不至于被黜落太多的念头。
他当时只派遣了心腹过去,那同流合污的陈百户是他同族之人,眼下已经默默派遣到山越去,将之与镇中的事情隔离开,只等着此事结束之后再处理。
他这头想着,应了声忙着下去了。
李承辽给了柳凌真上山修行资格,本出于离间笼络,如今倒是让这女子落入李家人手中,李曦峻安排了两人下去从柳凌真口中探风,另一头向着李乌梢开口道:
“前辈,你可晓得有什么势力功法以黑色焰火闻名?最好还是能迷人心智,要挟性命的。”
吴越国的势力李曦峻都了解的很清楚,从未见过有什么黑色火焰,能迷人心智,玩弄性命,已经考虑起海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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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乌梢思索一阵,嘶声道:
“海上道统不计其数,沉没在海底的更是数不胜数,黑色火焰…倒有一家很是闻名。”
他顿了顿,沉声道:
“赤礁岛,海上一大势力,嫡系修的是火德中的并火,大多喷吐黑色火焰,好使惑心巫咒。”
“赤礁岛…”
李曦峻唯一顾虑的是此人是某位紫府的棋子,可李曦治那处没有消息,以李家如今的势力,只是紫府行事,大可给李家打声招呼,不必闹出事情来。
如今自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许霄的手段又有限,李曦峻心中起了杀意,怀疑许霄背后有人,暗暗着给自家使坏,可自家与赤礁岛毫无瓜葛,拿不定主意,又唤上一人,吩咐道:
“叫上个机灵的女修,从那柳凌真口中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亲之激之,做得隐秘一些,看一看他对仙宗仙门是个什么态度。”
这人迟疑点头,几个得力助手离去,这人明显接不住他的话,李曦峻只好点出来:
“只需派个女修去,说上几个海外仙门的消息,故意留几个错漏,说的言之凿凿,讨人厌一些,看她能不能辨出来,对这些仙宗是什么态度。”
这边把事情安排好,李曦峻还不曾动手,打算探探底细,把时间拖着,最好等到几位老祖归来。
“他若是能走便好…只怕他怀恨在心,那就不能放过他了。”
李曦峻在天空中停留一阵,放不下心,家中唯有自己有瞳术,可以看破幻像,在黎泾峰上寻了一处落脚,可以俯视大镇。
将将过了一夜,一人驾风近前,恭声道:
“回大人,按着大人的意思,我等派人过去,柳凌真吐出些消息来了。”
下头人按着李曦峻的吩咐,让一女修跋扈着过去炫耀了两句,故作神秘地介绍两句海外,柳凌真心思单纯,受不得她的炫耀恣睢,驳了两句。
“此女纠出我等派去的两人的错误,作姿态炫耀,开了话闸子便止不住,又对仙宗很是推崇,几样法宝说得很详细。”
‘许霄此人还算小心,只是他这相好中看不中用…留下了太多把柄。’
柳凌真这两句掉出来,立刻就送到了李曦峻面前,海外两个字在他心头打了个转,李曦峻低眉:
“一个生来连镇都没有出去过的女子,竟然连海外仙宗法宝都晓得。”
左右这么一打探,便排除了许多可能,许霄要么是命数加身,得了赤礁岛的传承,被迷了心智才会性情大变,要么本身就是赤礁岛的人占据了躯体而来。
如若这人真与赤礁岛瓜葛不浅,则可能是某些特殊的转生避死之术,此人身上的威胁便更大,更难杀死了。
李曦峻推敲了一息,先将这个答案排除在外:
“倘若真的是转生避死之术,那只要大大方方提出来…在我这处打个招呼,我家自然会让他安全送回岛中…除非是什么叛门之徒…”
李曦峻心思细,得到消息这片刻时间已经在心底过了许多弯弯绕绕,想的越多便越难判断,李曦峻默默吐出气来,又联想到了胎中之迷去。
“无论如何,一定是与赤礁岛有关。”
抛开这些不论,翻了翻手下人递上来的宗卷,李曦峻这夜将他这几年的事情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以此人的性情与脾性,很可能早已记恨、贪图上了自家。
李曦峻难以容忍一个命数加身之人仇视自家还流亡在外,比一个筑基修士虎视眈眈还要可怕,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有可能得罪赤礁岛,也定要将此人格杀。
“命数加身,难道就杀不得了?”
李曦峻摩挲着宝剑,心中渐渐升起杀意,按耐着不发,默默道:
“对付此等人物,要么忍耐不发,要么一动手就要将之击毙,绝不能留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站起身来,计算了一下几位长辈外出的时间,距离归来还遥遥无期,又在海外飞行,行踪不定,许霄每一天都在变强,恐怕不能再等了。
正在想着,忽然又进来一人,上报道:
“禀大人,那魔徒取了一大桶药材,不知又要施什么法术!”
李家如此重视许霄,几个嫡系心中清楚,可下面的人大多数都很是疑惑,李曦峻早就吩咐下去,已经在李家内部将许霄打为魔修夺舍的凶徒,结合柳老翁诡异凄惨的死相,一众人心中已经又惧又恨。
李曦峻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驾风出去,乌梢迎上来嘶声道:
“此人刚刚出了院门。”
李曦峻定睛一看,院中的许霄正盘膝而坐,浸泡在赤红色的药水之中,似乎正在准备突破,李曦峻心道不好:
‘不行,不可再等了,这样下去再过上三五年,东海茫茫,几位长辈还没回来,这人说不定都已经可以冲击筑基!更说不准什么时候偷偷溜走,谁知道随着他的力量渐强还有什么手段!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李曦峻果断挥手:
“所有人都过来!”
他眯了眯眼,瞳术与箓气催动到极致,暗暗注意着那药浴之中的灵气流动,只等着许霄彻底进入状态。
“等到此人到了突破关头,还请几位一起出手。”
李曦峻喃喃了一句,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青锋之上,身后的李乌梢衣摆之下滚滚而动,白猴、陈睦峰等人也一一严阵以待。
李曦峻在心中低叹:
‘害…这!’
‘自从家中有了筑基,自家成为湖上霸主,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严阵以待…如今竟然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
眼看着那人渐渐静下心来,气息开始沉浮不定,那盆中的药液也飞速旋转起来,慢慢淡化,楚逸、孔家的前车之鉴,李曦峻不敢大意,更害怕诸位客卿大意,只反复提醒道:
“此人多半是魔头转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宝秘法,诸位切不可大意,只要轻轻松懈,多半会招来杀身之祸!”
许霄的气势飞涨,李曦峻屏息凝神,等着他冲击。
东海。
李渊蛟一路送着李清虹回咸湖,确定妹妹飞进修越宗的江道,这才回头,重新往东边飞去。
他为人谨慎,并不原路返回,而是带着空衡换了条路线回宗泉岛,稍微绕了些远路,无伤大雅。
两人沉默着飞了一阵,途经一座满是青松的长条形岛屿,远远便看见空中都是碰撞的法光,声势颇为浩大。
李渊蛟推算了一下位置,此处应该就是近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青松观遗址,剑门与纯一道、赤礁岛已经争了许多年了,一直没个下落。
李渊蛟望了一眼,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法师,辽河道统之中可有这古道门青松观的记载?”
空衡一合手,轻声道:
“自然是有的,这仙观在月华元府之前就建立了,前后出过两位真君,前一位记载不详,只知是火德一系,后一位则证得了兑金果位,死于少阳魔君手中…”
李渊蛟还记得这少阳魔君,那分蒯岛正是因魔君而得名,当下点点头,立刻反应过来:
“这青松观内头就是兑金与火德传承?”
“不错。”
空衡才应声,李渊蛟立刻又起了疑心,问道:
“既然出过两位真君,为何轮得到这几个紫府仙门争夺?其余金丹都不感兴趣?海内似乎就有兑金真君罢?”
空衡合手答道:
“青松观覆灭之后遭了瓜分,被多家势力前后洗劫,早已是一片狼藉,没有什么真正宝贵的东西,现在都称呼为青松观遗址。”
“可纵使没有什么宝物,这些功法却还记载在洞天之中,亦有许多百千年来诞生的灵药,对仙门来说颇为重要。”
李渊蛟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这山,空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温声道:
“剑门有兑金道,赤礁岛修并火,都很是眼馋,至于纯一道…只是以青松观后人自居,通通都想要。”
“青松观大阵紧闭,多年未曾破开,还在等那一位有缘人。”
“有缘人。”
李渊蛟两人不欲招惹停留,径直绕过此山,李渊蛟喃喃一句,空衡道:
“也叫做命数…玄之又玄…等不到这一人,除非金丹出手,三宗打破脑袋也是进不去的。”
空衡微微一顿,解释道:
“有些阵法就要那一人经过,自然而然便破开,有些法宝在地里摆了成千上万年,就要等那一人拾起,有些人历经千辛万难,未卦先知,怎样也杀不去,都是命数加身。”
“是命数如此神奇?岂不是无敌于天下?”
李渊蛟听在耳中,记在心头,空衡却道:
“命数不是金性,就算是金性也有限度,是非成败,都可以算作是命数所致,经书中有一句:凡力不能及者是为命,便是如此了。”
释修的话总是不说明白,李渊蛟略略理解了一阵,低声道:
“在我看来,命数与金性像极了,都是碰一碰就要无能为力的东西,往往超脱智略,迷惑人心。”
李渊蛟想起了长辈李通崖,空衡则双手一合,吟道:
“从前便不是这样的,只是仙魔释都要求自由自在,如今自在了,就是这幅模样。”
满是青红色的水面上水波荡漾,李渊蛟没有再应他,一同飞着,很快就到了宗泉岛,岛上之人皆翘首以盼,看见两人归来,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两人落下,宗彦恭敬迎上来,空衡念叨着退下,李渊蛟低声朝着这宗彦道:
“你派几人出去,替我去各大坊市中打听一下消息,挑一些忠心的人手,做得隐秘一些。”
宗彦下拜道:
“大人放心,岛上的诸位兄弟都是妖兽口中走过来的,忠心可靠。”
李渊蛟沉声道:
“有一仙基,称为金销洞,能够感应法器,打造兵器,锐利藏锋,你且打听是三金中哪一金,有哪些同参,回来复我。”
宗彦应声下去,李渊蛟有了思路:
‘金销洞青池宗没有任何同参,郁慕仙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道途断绝,只要能打听到相关的功法,托在青松观遗址上,一定能把郁慕仙给骗出来…’
他把事情安排下去,寻了间密室,启动其中的阵法,想想又觉得不太安全,掏出一枚阵盘自己布置了一遍,这才安心下去闭关。
“准备突破筑基中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