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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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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湖。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江北的局势渐渐紧张起来,湖上虽然平静,可高层处依旧是忙碌紧张,从大殿出入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眼下骤得重用的曲不识,一日日脚不沾地。

    李绛迁安排了人下去,在大殿中等了许久,终于见王渠绾从殿外进来,男子腰配蓝金色宝剑,沉厚稳重,姿如松柏,令人望之生钦。

    李绛迁望了他一眼,亲切地道:

    “伤势如何?可曾找孙客卿看过?”

    王渠绾拱手,答道:

    “禀家主,本就是按着孙客卿的嘱咐调养的,这几日已经找他看过,这才出了洞府。”

    他在江北受的伤不重,又有这一段时间的修养,几乎大好了,李绛迁点了头,问道:

    “那静怡的守定道人,可有消息?”

    说起这事,王渠绾尴尬极了,那守定道人同他回来,怕半路被人伏杀,不敢回静怡山,钻进李家的洞府,一口气闭关下来赖着不走,一面也没出。

    李家当然不缺一间洞府,可王渠绾晓得轻重,两家关系不算很好,他本就寄人篱下,处处就应该小心谨慎,作为带他回来的人,客人赖着不走,心中可以说又焦虑又尴尬,答道:

    “属下问了好几次,也借了他的印信给静怡山写信,本来还有些回複,商量着派哪个人来接他,谁知这几个月突然断了联系,一封封过去皆石沉大海…”

    “麻烦了湖上,属下心中不安得很,愿意替他租赁此洞府…”

    李绛迁饶有趣味地点头,他当然知道静怡山这几月为什么突然没了消息,心中忖道:

    ‘这哪里还敢回信…’

    玄怡道统作为东海势力,对江北的消息肯定是没有李家灵通的,多半只知道真君将至,眼下冒出来一个密汎道统的令牌,守定又是修行密汎道统,眼看就有不小的关联,心中早怵开了!

    ‘守定眼下大大方方从江北出去,说不准纯一道的人都不敢去伏杀他,最后到了静怡山底下,玄怡都不敢给他开门。’

    ‘毕竟海内势力落霞还留一份情面,派个人念念旨意,海外的可是魔修,静怡整个山门上下修的还是土德…真君转世要是抽玄怡一巴掌,玄怡还得把另半张脸凑过去,生怕人家不尽兴。’

    李绛迁这时觉得自家的正道名声还是有点用的,好歹大势力都要点脸面,讲究出身。

    看着王渠绾略有不安的模样,李绛迁笑道:

    “王护法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孙客卿是当年玄岳道统长奚真人麾下的得力助手,这一身医术还是过硬的。”

    他稍稍一顿,把话题引到玄岳道统上,娓娓道来,把一炷香世家的故事道毕了,王渠绾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以为李绛迁在消遣他,却见李绛迁道:

    “当年的离火枪,后来成了楚真人,也是同一类事。”

    说起玄岳,那是高高在上的紫府宗门,虽然如今没落,可依旧是真人的座上宾,对王渠绾来说来太远,可离火枪楚逸当年北上路过江北,王家一定是有记载的,王渠绾听得心中一明,答道:

    “原来如此…楚真人也是真君转世…难怪能临阵突破紫府…”

    听到这句话,李绛迁只能略有无奈地摇头,答道:

    “临阵和突破紫府,这两个词是搭不着边的,再天才的人物都做不到,唯有真君玩耍而已,我这次寻你来,是因为真君将转世到江北。”

    他顿了顿,道:

    “是北方的仙旨传答。”

    处置王渠绾,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丁威锃的丁氏受过迫害,人丁并不兴旺,已经迁入湖中,剩下的江北本地威望最高的修士,就是王渠绾了。

    王氏嫡系血脉数万人,分布于江北各地,江北的好些个宗门里头都有江北王氏的人,想要保下整个江北王氏,并不现实。

    更为致命的是,江北王氏的凡人子弟在地界上不是地主就是乡绅,是维护一方稳定的重要角色,放在平日里就是诸仙门口中的百姓,可到了真君转世的时候,第一个垫脚石就是这批人。

    这些人往上就能扯出修仙者,王渠绾宗族里的人往东往北都有分布,顺藤摸瓜,指不准就扯到王渠绾身上了!真君转世可不讲什么道理,踹翻了和王氏有关的地主,估摸着能一路杀到江边,给自家个大难堪。

    这些人往上就能扯出修仙者,王渠绾宗族里的人往东往北都有分布,顺藤摸瓜,指不准就扯到王渠绾身上了!真君转世可不讲什么道理,踹翻了和王氏有关的地主,估摸着能一路杀到江边,给自家个大难堪。

    李绛迁还是希望能保住王渠绾,并不是这些年李家在他身上花费、用于宠络的资粮有多少,仅仅是因为秘藏之中的那枚碎片。

    可这保下来的限度也是有限的,李绛迁绝不能因为此人危及到自家的存亡,他斟酌地看着对方震撼的表情,轻声道:

    “家中知晓此事之人,不超过五指之数,我以此事告知,是因为江北王氏纠葛太深,如若不早做安排,必受其殃。”

    王渠绾额上即刻见汗,李绛迁答道:

    “如今保全你自己,迁移宗族是上上之选…等到真君离去,再回江北不迟。”

    李绛迁是打心眼里希望王渠绾如此选择的,王渠绾与家中诸多客卿护法皆不同,王氏在江北一呼百应,有着偌大的宗族,李家不方便越江而去,王渠绾也没有真正的投入湖中的心思,也始终无法成为李家真正的心腹簇拥…

    如果如今能借着这样一件事,将王渠绾与王氏的关系弱化,让王渠雨等人往湖上来,那可是截然不同了。

    可王渠绾思量再三,低声道:

    “江北王氏所系数万人,渠绾不能坐视不理,再者,倘若真君转世,恐怕也有为王姓子弟的可能,今日弃而入湖,日后也有隐患。”

    “以属下愚见,血脉之亲,就算是割,也割不干净,王氏子弟不可能通通迁到湖上,可但凡有哪个漏的犯了错,在真君看来就是举族的错,都是要出事的。”

    割不割得干净其实要看人,可按着王渠绾的格,这事情恐怕比要了他命还难,李绛迁见他如此回答,心中也有顾虑,叹道:

    ‘这人…果真好命…’

    很显然,既然王渠绾要与江北王氏生死与共,便有极大的风险,眼下李绛迁是绑也不能绑他,似乎只有安排好人情的余地了。

    ‘原来这就是命数作祟,王渠绾的命数,恐怕一早就来自真君转世勾连,如今时间一日日近了,逼着我放他去江北,扮演他应当做的角色,妙…妙不可言。’

    李绛迁只能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贬你去一趟江北罢,浮南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必管,一路往你王氏去即可,不该说的话不必说,否则有灭顶之灾,太虚中不止一位真人看着。”

    王渠绾微微行礼,恭声道:

    “属下立刻出发,前往江北驻守六年,时日一到,即归湖上複命。”

    李绛迁沉沉摇头,目送他离去,听着下方曲不识来报,老人低声道:

    “禀家主,北方来信了,已经出发前往浮南。”

    李绛迁收回思绪,默默点头,吩咐道:

    “白猿…”

    他话才说了一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见着殿外落下一片亮堂堂的火光,忽明忽暗,踏空行来一女子。

    这女修身着红衣长裙,容貌出众,明艳动人,驾着熊熊的真火,手中提着一六角灯盏,内里一片绒毛般的火焰微微闪亮,略带着笑意,李绛迁连忙起身,答道:

    “见过姑奶奶,恭喜大人出关,更进一步!”

    李明宫报以笑容,身后跟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身着石甲,自是白猿无疑了。

    双喜临门,李绛迁微微出了口气,李明宫摆手让曲不识下去,正色道:

    “本用不着疗伤这样久,我修为精炼,逢上这兴旺火德、有益于闭关突破的居心冲玄,心有所感,突破了筑基中期,占了些运气,根基不稳固,便花费了时间稳固修为。”

    “原来如此!”

    李绛迁贺喜几句,李明宫郑重其事地道:

    “却不是贺喜的时候,我出关先拜见了老大人,听他说了当下的麻烦,立刻就来寻你了,往江边的人手,你如何安排?”

    李绛迁稍稍组织了话语,立刻道:

    “丁护法对都仙颇有不满,我将他留在北岸…崔护法驻守东岸,其余之人随我过江,与都仙切磋一二…家里胎息的修士就不必去了,练气可以跟着斗法,也算一次历练。”

    “两方的人马都嘱咐过,说是眼下只是试探对峙,凡事不要下死手,以防见了血,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两方的人马都嘱咐过,说是眼下只是试探对峙,凡事不要下死手,以防见了血,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真君的事情自然不能随处说,这个借口还算得过去,李明宫点头,思虑道:

    “丁威锃不要参与是最好的,丁家当年被纹虎迫害,死的七七八八,又被连根拔起,如今虽然举族迁过来,指不准还有血脉留在江北,不宜去碰。”

    “妙水、曲不识是散修…”

    李明宫正思虑着,突然见着李绛迁提醒道:

    “东岸还有两个被封了修为的魔修…姓温,是东海迁过来的,在山上烧炉子烧了好多年了,这两个家伙东海出身,无伤大雅…姑奶奶若是有疑虑,我去处理了。”

    李明宫摇了摇头,手中的六角明灯微微摇晃,答道:

    “这倒是不必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到头来还要和都仙道联手,如若他家真的与长霄不合也就罢了,只怕这真人狡诈,故意说出这话来,抓住我家眼前虚弱的时机,另行谋划什么阴谋。”

    李绛迁浮现出思虑之色,眼前的宫装女子却道:

    “眼下多想无益,你我一同前去江上。”

    青池峰上白气笼罩、云雾飘渺,此处是青池宗天元一道灵阵的枢纽,本应该是一日日灵机不变的地界,如今却多了几分寒意。

    便见一道寒霜白雪席卷来,落到了洞府之前,化为一白衣女子,容貌极美,一股松香蔓延开来,她稍上前一步,朗声道:

    “晚辈宁婉,求见司前辈!”

    宁婉是青池修士,她的突破没有明晃晃地显世,也暂时没有召集群修贺喜,而是一路往这主峰来拜会元修。

    她稍等片刻,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浮现:

    “婉儿出关了,还请进来罢。”

    宁婉身形散为白雪,在碧莹莹如同一面宝石的渌水大池上浮现而出,青玉雕刻的六座华丽玉座在寒雪之中愈发皎洁,侧旁坐了一老态龙钟的老者,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老树皮般丑陋,那双眼睛显得有些无神。

    宁婉并不在他身旁坐下,而是在倒数第三位落座,两人一个不坐主位,另一个又坐到了同侧的隔位子上,显得很是别扭,似乎这六座玉座各有主人。

    不同于其他紫府常常遮掩自己的老态,元修不遮不掩,苍声道:

    “真是恭喜了。”

    “我早些时候本与师兄说过,你闭关太早,元礼与玄锋在安淮天中得来的灵丹你用不上,实在可惜,他却不理会我,想来是你十拿九稳。”

    元修和元素师兄弟的关系很複杂,早年要好过,后来却又分道扬镳,宁婉不好说些什么,只答道:

    “真人手里还有一枚早年得来的灵丹…便让我服下了,也是我运气颇好,于是功成。”

    元修哼笑一声,答道:

    “迟尉问他,他冷着脸说并无所得,果真是假的,如不是他元素手里头有枚灵宝,迟尉又死到临头了,说不准要如何动手。”

    浓郁的灵机混合着法光,照耀着这整片洞府光彩四射,也照得宁婉光彩动人,她温声道:

    “参渌馥的假丹之事,不也无人计较么?他临死时人人让他,死后也是尘归尘土归土,无人在乎。”

    她这话并不好听,更有另有所指的嫌疑,元修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他的乀露出的左手五指崩的笔直,指头从中一点一点分开,掌上足有十多根手指,仿佛老树盘根,固定在玉座之上,他笑道:

    “是极!是极!”

    他的眼中倒映着幽幽的渌葵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突然答道:

    “兴许你不信,可辛酉渌泽印不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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