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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未见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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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下做了决定之后。

    曹昂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边让。

    接着一挥袍袖,深吸一口气,便语气慷慨的朗声言道。

    “家曾祖父在宫中三十余年,历经四帝,选贤举能,未尝有过,甚至当年孝桓皇帝能够登基,他老人家都居功至伟,在世时便多有赞誉。”

    “哪怕是先帝在世,亦不敢直呼我曾祖父为阉宦,你不过一小小的末学后进,又如何敢口出狂言,大放厥词!”

    “莫非你边文礼,自认为比先帝还要英明,比孝桓皇帝还高不成?”

    边让原本没把曹昂放在眼里。

    然而此番言论一出。

    其脸上顿时色变。

    实在是这顶帽子扣的太大。

    他就是再狂傲,再骄纵,也绝不敢说自己比桓灵二帝还要更英明。

    只要他敢点头承认,那在场不管是谁杀了他,都不会有半点罪责。

    反而还要拍手称快,说杀的好。

    因此边让不敢直言回答。

    只能挑着曹昂言语中的错处,沉声反驳道:“世人皆知,我乃天下名士,便是孔文举,王景兴,见到我也要投名刺拜会。”

    “你不过一黄口小儿,当真大言不惭,说什么末学后进,实在可笑!”

    听闻此言。

    曹昂反道冷哼一声。

    不退反进,往前迈了一步。

    双目如雕似鹰,死死的凝视着边让,同时更是提高音量斥道。

    “家曾祖父在宫中为大长秋之时,曾多次举荐贤能,诸如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这里面哪个不是天下名士,哪个不比你一介区区腐儒要有名气?”

    “种暠种景伯,曾经担任过三公的大贤,更是亲口所言,对我曾祖父感激涕零。”

    “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边韶边孝先,就是你陈留边氏的人吧,连你自家的长辈都受我曾祖父恩惠。”

    “和这些人相比,伱倒是告诉我,你不是末学后进是什么?”

    ……

    曹昂句句如刀。

    对边让步步紧逼。

    接连举出的几个人名,都使得边让无言以对,难以招架。

    先前提到的每一個名字,都是活跃在几十年前的天下知名之士,他边让比这些人,是万万比不过的。

    更别说其中还有他族中长辈。

    他要是敢予以否认。

    那毫无疑问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甚至传回家族中,他说不定还要受到族中长辈的斥责。

    到了这个时候。

    边让心中已经生出了淡淡的悔意。

    曹腾此人,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攻击点,虽然有着阉宦这样的污点身份。

    可终究和张让等人有天壤之别。

    他贸然拿这个来攻击曹操,反倒被曹昂的三言两语之间给架住了。

    使得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真是晦气。

    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言语的,应该等人少的时候,私下里拿来羞辱曹操。

    到时候眼前这小子,即便拿这些话来架住自己,他也完全可以无视之。

    棋差一招。

    边让想要开溜。

    然而曹昂又岂能如了他的意?

    ……

    见眼前这个老家伙哑口无言。

    曹昂当即再进一步。

    身上仿佛燃烧起了火焰,似有虎狼般的意志透体而出。

    强大的威慑力,使得边让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在畏惧曹昂。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曹昂便已然用手指着他的鼻子。

    言语间充满了不屑的嘲讽道:“听闻汝昔日曾经拜会大贤郭林宗,想要从有道公那儿得个只言片语,从而名扬天下,使世人皆知。”

    “然拜会过后,却只得了有道公一句‘略有薄才,可惜乃无道之辈’!”

    “眼下看来,有道公果然真知灼见,汝果真为无德无能之辈!”

    曹昂的反击如推山倒海。

    铺天盖地的向边让袭来。

    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无德无能,这样的评价攻击性实在太强了,一旦流传出去,那他前半生所积攒起来的名声,恐怕会毁之大半。

    故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走。

    今天一定要和这小子辩个清楚明白,否则恐难善了。

    边让当即一挥袍袖。

    双目圆瞪的看着曹昂。

    眼眶中好似要喷出火来。

    他也同样用手指着曹昂,不甘示弱的怒喝道:“尔不过一区区竖子,未治经典,未学大义,所言皆不过强词夺理,均非正论。”

    “便以尔这粗浅的学识,又如何知道有道公的深意,你又怎么懂得,所谓入道究竟是何意义?!”

    曹昂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直笑的边让有些心慌。

    一阵狂笑声过后。

    曹昂当即对左右众人拱手抱拳,略微行了一礼之后。

    接着朗声言道。

    “你既如此说,那我今日便以我这微末学识,与你言道一番。”

    “也好让在场诸位听一听,你究竟是如何无德无能!”

    ……

    边让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

    似乎自己方才那番辩驳的言论,要以来曹昂更为猛烈的打击。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糟糕了!

    只可惜现在察觉,为时已晚。

    曹昂先是用目光扫视了一眼,依旧在边上苦着个脸,作进退两难状的张邈,随后高声喝道。

    “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边文礼是去年九月,被朝廷任命为扬州九江郡太守,且你已前去上任。”

    “然而听方才孟卓叔父所言,你如今已是弃官而回,眼下距离去年九月,尚且不足一年时间。”

    “你从洛阳城出发,到达九江郡阴陵县,再从那儿回转到陈留,光是往来路途上所要消耗的时间,恐怕便足有数月之久。”

    说到这里。

    曹昂稍微顿了顿。

    又往边让那迈了一步。

    随后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颇具嘲弄意味的说道。

    “除去路上这数月时间的消耗,你真正担任太守的日子,也不过就是几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堂堂一介太守就做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家乡,当真是可笑之极。”

    “也别借口说天下战乱不休,九江郡乃扬州大郡,少经中原之乱,偏安南方,最起码去年九月至今日未经战事,相比于关东各州郡,可谓安稳的很。”

    “在我看来,无非是你边文礼不通政务,不明事理,对于郡中的大小事务一窍不通。”

    “故而前后历经数月时间,你这太守就当不下去了,只能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不愿为官。”

    “名为不愿,实则不能,甚至不懂,只会夸夸其谈的虚言之士,这便是你的无能之处!”

    ……

    话音落下。

    边让顿时面色一黑。

    被曹昂说的哑口无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弃官不做的原因,还真就被曹昂给说准了,正是因为没有能力管理好一个郡,当好一个郡太守。

    边让才灰溜溜的跑回来的。

    他是真的不懂政务,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各种事情,甚至就连郡里大小官吏,各方势力之间的人情世故,他也是一窍不通。

    因此曹昂这番言语。

    算是精准的点在了他的死穴上。

    使得他眼眶中的怒火更甚。

    而这还没完。

    曹昂甚至还对着左右拱手笑道:“在座诸位,不知在下方才所言,可有何处是不认同的?”

    盖上了棺材盖,甚至还要踩两脚。

    而更为要命的是。

    边让隐隐约约看见周围众人,那看似古井无波的脸上,好像都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这究竟是在笑谁,恐怕闭着眼睛想想,也该知道了吧。

    这下丢脸算是丢大了。

    边让心中那叫一个恨啊。

    只是到了眼下这个关头。

    和曹昂辩驳个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恢复自己的名声,洗掉这个所谓无能的评价。

    边让当即眉头一皱。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乃饱学之士,治的是儒家经典,学的是孔圣之言,我所著之文章,便是我的能为,你这一介孺子,又如何懂得什么叫无能无德?”

    有些人就是这样。

    你和他讲道理,他就讲规矩。

    讲规矩的时候,他就开始说道德。

    要是连道德都说不赢了,那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抛开事实不谈,直接开始曲解意思。

    此刻边让便是如此作为。

    强调自己儒学之士的身份,似乎作为一名儒生,不会治理地方,当不好一郡太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就是抛开事实不谈。

    卢植觉得很淦!

    然而,殊不知。

    眼下他这番言论,恰恰是落尽了曹昂给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致命一击,要来了!

    ……

    在听见边让的辩解之后。

    曹昂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表现的张狂无比。

    “唰!”

    笑声过后,曹昂猛的转头。

    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边让。

    “这便是你的无德之处!”

    大声厉喝之下。

    曹昂当即怒骂道:“所谓儒者,有君子之儒和小人之儒,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斥邪,既能恩泽于当时,又能流芳于后世。”

    “而小人之儒则不同,专攻笔墨文章,只会雕虫小技,可谓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此等小人之儒,便是日赋万言,又有何可取之处?”

    曹昂言语如刀,文字似剑。

    一字一句之间,仿佛有无尽的锋芒,将边让割的鲜血淋漓。

    一边说。

    曹昂还一边向前迈步逼近。

    而边让则被他说的面色紫如猪肝,懦懦而不敢言,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咚”的一声撞到了柱子上。

    往后再无退路!

    而见其如此畏畏缩缩的模样。

    曹昂更是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继续言辞怒骂道:“不能兴邦,不能治国,所学所用,皆无益于匡扶社稷,只会寻章摘句,埋首于笔砚之间,数黄论黑,舞文弄墨。”

    “如此腐儒,尚不知羞耻二字作何写法,反倒沾沾自喜,自以为于国有用,岂非无德之辈乎?!”

    一番君子和小人之儒的高论。

    仿佛从九幽阴司吹来的寒风一般。

    使得边让瑟瑟发抖。

    只觉毛骨悚然,心下冰凉一片。

    此刻在他眼中。

    曹昂就仿佛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徒手将他身上的疮疤撕得鲜血淋漓,一块一块地翻在外面。

    实在恐怖至极!

    ……

    “你……你!”

    边让靠在柱子上。

    用手指着曹昂,足有片刻之久,却依旧难以说出一言。

    另一只手则抚在胸腔位置,整个人面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五官好似挤到一起去了,充满了狰狞之感。

    “呼哧……呼哧!”

    边让喘着粗气。

    仿佛被曹昂方才那番言语,给骂的心脏病发了,显得很是激动。

    然而曹昂觉得不够。

    面对这个老家伙如此姿态。

    他依旧面不改色的向前两步,彻底的把边让逼靠在了柱子上。

    随后一字一句,言辞锋利的说道。

    “似尔如此无德无能之辈,更是无礼在先,侮辱我家曾祖,实在心胸狭隘,粗鄙浅陋。”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我从未见过有如此面目丑陋,厚颜无耻之徒!”

    “此辈不足以语,请勿复言!”

    说罢。

    曹昂还真就挥手走到一旁。

    连看都不再看边让一眼,似乎真就不打算再和他说哪怕一个字。

    盖棺定论。

    犹如泰山崩塌,东海倾倒,惶惶如山河之势,朝着边让汹涌而去。

    顿时使得本就已经感到心脏绞痛的老家伙,直接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头。

    “噗嗤!”

    满嘴鲜血喷涌而出。

    直接将身前的一片地砖给染红了。

    ……

    “文礼,文礼!”

    张邈赶忙冲了上去,伸手将正萎顿于地的边让给扶了起来。

    边让艰难的睁开眼睛。

    随后动了动手指,声音中充满虚弱的说道:“走!孟卓,让人送我走!”

    其实喷这一口老血。

    不见得就是半死不活。

    更多的是因为边让,实在没脸继续呆下去了,颜面都丢干净了。

    只能佯装吐血昏迷。

    曹昂那如连珠箭一般的言语攻势。

    直接将他的层层盔甲给击穿,在他心上戳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仿佛用尖锐的匕首,剜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疮疤。

    无德,无能,小人之儒,心胸狭隘,粗鄙浅陋,厚颜无耻。

    这里面每一个词汇。

    都像是一座泰山,压在了他的头顶,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周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是怎样的,想来应该是充满了鄙夷和嘲弄吧,边让根本就不敢睁眼去看。

    但无论如何。

    他知道一点。

    自己的名声今天算是彻底毁掉了!

    只要这件事情流传出去,别说他还算不上顶级的天下名士,哪怕就是和那少数的几位一个级别,也根本扛不住!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旁观,曹昂又摆事实讲道理,说的头头是道。

    而他从头到尾,就没能拿出一句像样的话反驳,被曹昂一路逼到了墙角,

    这落在他人眼里。

    就是自己对于曹昂的指责全盘接受,无力反驳。

    完了,一切都完了!

    边让眼下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逃离众人那如刀似剑一般的目光。

    回到一个阴暗的场所,把自己关起来,把耳朵塞紧,把眼睛闭上,只做不知道外界如何传扬自己的名声。

    ……

    “小心些,别磕着了,赶紧抬回驿馆去,请个医师过来看一下!”

    张邈对几名下人吩咐一番后。

    目视着边让被抬了出去。

    而躺在架子上的边文礼,双目紧紧的闭着,连眼睛缝都不敢睁开。

    只是在路过曹昂身侧时。

    他似乎心有所感。

    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阵浓烈的悔意,抓心挠肺,令他痛苦万分。

    自己究竟是何苦,今日来招惹这曹家父子,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就只因为自己妒忌心作祟,却平白无故把大好名声,全部一朝葬送。

    悲哀啊!

    往后大家提到他边文礼时,恐怕只会不屑的说上一句“无耻小人”吧。

    对于边让心中所想。

    曹昂毫不知情。

    当然。

    即便他知道了,也会不屑一顾。

    现在知道后悔,那当初干什么去了,不过是自己作死罢了。

    这也不是对那些行为的后悔。

    而是对声名丧尽的恐惧。

    像这样的人,不招惹自己便罢,一旦和自己作对,那就要一棍子全部打死,以狂风暴雨式的攻击,将所有企图对曹家不利的险恶分子,通通除掉!

    对待敌人,岂能手下留情?

    ……

    等到送走了边让之后。

    场上顿时为之一静。

    张邈看着边让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又望向曹昂。

    面色有些复杂的说道:“子脩,今日之事……”

    言语间有些犹豫。

    而曹昂则毫不客气的抢白道:“此人辱我先祖,更是辱我父亲,我未曾当庭拔剑将之斩杀,已经是看在叔父您的面子上,否则他早已身首异处!”

    “您与我父亲乃是知交好友,您今日将此人带来,说出这般无礼之言,这难道就是朋友之道的处事方法吗?”

    张邈顿时面色惭愧。

    虽然今天这场事情的主要责任,要由边让来背,但曹昂此刻把罪责的一部分归到他身上,张邈也是完全承认的。

    在边让指着曹操骂的时候。

    他作为朋友没站出来制止。

    事后又如此言语犹豫。

    已经算是违背朋友之道了。

    故而下一秒。

    张邈转身对曹操拱手,并躬身行了个大礼,弯腰一拜到底。

    “孟德,今日之事,乃我之过,在下是在心中惭愧。”

    “且容我将边文礼之事处置妥当,再来你府上,负荆请罪!”

    ……

    曹操其实不怪张邈。

    他知道自己这朋友的性格。

    就是个牛鬼蛇神,各条道上都结交的任侠之辈,有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个人好,哪个人坏。

    因此在张邈致歉过后。

    曹操大度的摆了摆手。

    “孟卓言重了,此事非你之过,倒是小儿孟浪,有何冒犯你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打了两句圆场之后。

    曹操对曹昂招了招手。

    待儿子来到身旁后,曹操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接着声音满怀感慨的说道:“昂儿,我们走吧!”

    随着父子二人的步伐行进。

    左右众宾客当即让开了一条路。

    无论是山阳太守袁遗,还是各地的大小世家,在场所有人都以敬佩,且畏惧的目光看着这爷俩。

    尤其是亦步亦趋,跟在曹操身后的曹昂,更是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好一个凌厉的少年郎!

    ……

    待父子二人离去之后。

    余下众人倒也没有了交际的兴致,互相打了声招呼之后,彼此便三两成团的离开了厅堂。

    只是在离去之时。

    还能听到大家口中的小声议论。

    “这边文礼也是自讨苦吃,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曹府君父子。”

    “也是他自己漏洞百出,我看曹将军说的一点不差,无能又无德,不知是如何攀上名士这个称谓的。”

    “这姓边的算是彻底毁了,往后兖州哪还有人敢和他来往,过往那些故交好友,怕是都要与他断交了,谁还敢站上一个,被盖以小人之儒名号的无能无德之辈。”

    “曹将军真是厉害啊,言辞比刀锋还要犀利,边文礼能坚持那么久,已经算是心智坚定了,换了我承受这样的谩骂,恐怕三言两语就要吐血倒下。”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为之沉默。

    不由都想到了方才宴席上,曹昂那挥斥方遒,以高就低的贬驳之语。

    将边让骂的狗血淋头。

    毫无还手之力。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换了他们当做曹昂的对手,恐怕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想想都觉得恐怖。

    不少人在这炎热天气,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从心底里冒出了寒气。

    “走吧走吧,往后对曹府君和曹将军恭敬一些,有些事情尽量照办,否则曹将军不仅带兵能杀人,他开口也能杀人啊!”

    “是极是极!”

    “诚如张兄所言!”

    众人纷纷达成共识。

    离开刺史府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用心险恶的边让,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喷,嘴贱直指曹操的出身。

    不仅没有降低他在兖州世家心中的威望,反倒还起了反作用。

    与会者对曹操更加恭敬了。

    这个兖州刺史,恐怕要当得如铁铸一般,再也无法轻易撼动了。

    …………

    刺史府书房中。

    父子二人隔案对坐。

    面前摆的是一架煮茶炉。

    “咕噜咕噜咕噜!”

    随着茶水的沸腾翻滚,曹操拿碗从中舀起一碗,摆在了曹昂面前。

    看着儿子捧起茶碗,轻轻吹拂滚烫茶水时的模样。

    曹操心中有些感慨万千。

    在曹操看来。

    今日若非曹昂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仅凭言语就将边让骂的吐血。

    那他恐怕除了拔剑将其斩杀,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维护曹家的颜面。

    而眼下,曹家的颜面不仅保住了,甚至在众人心中,还竖起了一杆更高的旗帜,维护了他作为兖州牧的威严。

    不仅如此。

    曹操自己心中也出了一口恶气。

    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在关键时刻总能站出来,背负所有人的希望,也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

    永远能够令困境化解,破除危难。

    有这样的儿子。

    父复何求?

    我为他而感到骄傲!

    ……

    父子二人饮了一阵茶汤后。

    曹操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放下茶碗。

    接着主动向曹昂问道:“昂儿,那个姓边的虽然被你说的吐血晕迷,但他终究是苟延残喘于这世上。”

    “此人辱我曹家上下,为父若不能杀之,实在难以平我心头之恨,不知你可有何良策?”

    面对父亲的怒火。

    曹昂同样放下茶碗。

    接着笑呵呵的说道:“父亲放心,孩儿心中早已有定计,让他吐血晕迷,只不过是提前收点利钱罢了。”

    “等到时机一至,我布置的后手便可以显现,彼时他死路一条!”

    对于儿子的本事。

    曹操还是相当放心的。

    因此听曹昂这么一说,他当即点了点头,一副欣慰的模样。

    只是在犹豫再三后。

    还是略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追问道:“这个时机是要等多久,每想到他在这世上多活一日,为父便像是咽了一口腐臭般难受。”

    曹操直言一天都不想让边让多活。

    看起来好像有点狠。

    但曹昂却觉得理所当然。

    只不过眼下这老小子还杀不得,必须得等他的后手到位,通过这个手段去杀了此人,那才能永无后患。

    ……

    因此面对父亲的追问。

    曹昂只是摇了摇头。

    “父亲不必心急,眼下是纠集各方,讨伐黄巾的重要关头,各方势力云集于此,倘若我们于战前杀了此人,那多少会影响讨伐大业。”

    此言一出。

    曹操脸上的恨意当即消减一分。

    他只是有些被仇恨冲昏了头,不代表失去了思考能力。

    诚如儿子所言。

    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边让,难免会引得各方势力有所想法,万一因为这个产生的些许顾忌,导致与黄巾交战时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见曹操稍稍缓和下来。

    曹昂当即更进一步。

    继续劝说道。

    “此人虽是无德无能之辈,今日也算是被我一番言语搞臭了名声。”

    “但他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终归是有些底蕴积攒的,最起码他出身兖州,还是本地士族。”

    “有些本地的名士与世家,与他串联过深,我们贸然动手杀他,只会导致这些势力对我们生出逆反之心,甚至会暗中背驳我们。”

    “因为杀此一人,而导致人心离散,甚至原本能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兖州,反倒变的飘忽不稳,那这个代价可就太大了,区区一个边文礼,他还当不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

    ……

    这下曹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

    为了家族大业和个人前途。

    他还是能暂且忘掉仇恨的。

    老曹终究是个理智人。

    “唉!”

    在唏嘘感叹一声后。

    曹操有些难言的扶了扶额头。

    接着颔首赞同道:“我儿所言甚是,若是动手杀他,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曹操无容人之量。”

    “反倒不以兵刃杀之,能让兖州等关东各地有识之士,直到我曹操是个胸怀大度,腹有气量之辈,日后想必会纷纷来投。”

    见父亲已然明悟。

    曹昂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轻轻的拍了拍巴掌。

    欣然附和道:“正是此理,只要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对边让做任何动作,兖州诸多名士和世家,只会以为我们是卖他们面子。”

    “从而会越发拥护您统领整个兖州,此乃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

    “哗啦!”

    随着流水声响起。

    曹昂替曹操的碗中舀了一碗茶汤。

    敬呈过去之后。

    曹昂用手指了指曹操腰间佩剑,接着眯起眼睛笑道。

    “先前厅堂之中,孩儿之所以按住您的剑柄,不让您拔剑,正因如此。”

    “杀他实在脏了我们的手,闹不好还要溅一身血污,孩儿自有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兵不血刃,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

    曹昂稍微顿了顿。

    接着整个人凑过来,小声的对曹操叮嘱道:“接下来的几日,父亲务必佯装出将此事抛之脑后的姿态,若是有人前来说情,您恼怒一番,便顺理成章的把人情收下。”

    “只要所有人都认为您放下了这段仇恨,那时候就是我出手之时,彼时姓边的死了,也和咱们毫无瓜葛。”

    这话说的曹操哈哈大笑。

    忍不住对曹昂比出个赞扬的手势。

    “我儿面厚心黑,一如往昔啊!”

    “你且放心,为父自然省得,保证让他们都认定,我是个宽容大度的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曹孟德。

    曹昂闻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小的书房之内。

    父子二人笑的前仰后合。

    若是有外人听去了,恐怕会一头雾水,不知方才还经历了那么一桩恶心事的爷俩,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兴。

    ……

    父子二人又言谈了一阵。

    正当曹昂准备告辞离去时。

    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有人轻轻叩门。

    “府君,陈从事和陈留张太守前来求见,小人已将他们二位引至偏厅。”

    陈从事就是陈宫。

    这家伙也是兖州士族之一。

    曹昂当即对曹操眨了眨眼睛。

    “父亲,瞧见没,找您求情的来了,其中还有咱们自己手底下的人。”

    “这二位您就别招呼了,毕竟都是您的老熟人,在他们面前您也不好说些什么,就让孩儿替您走一糟!”

    曹昂的精准预判。

    再一次让曹操感到惊叹。

    果真这世间的大小事情,十有七八已经尽入我儿之眼,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

    同时也暗自庆幸。

    若是在厅堂之上,自己一时鲁莽,斩杀了边让。

    那恐怕陈宫和张邈,会与自己离心离德,那他曹操说不定就要少一个好用的谋士,以及一位忠心支持他的合作伙伴了。

    思及此处。

    曹操当即起身,将曹昂送至门口。

    “昂儿,事情你就看着办了,多少收下他们的人情!”

    曹昂点了点头。

    出门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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