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灭口
沈清棠被侍女藏了起来。
原来这马车里还有暗厢,只消把人藏进去,厢门落下来。外头便是瞧过来,也看不出纰漏。
沈清棠进暗厢的时候很乖巧,宽大的衣袖落下来,遮掩了她手里的陶笛。
事态紧急,侍女也全然忘却。
等到城门的守卫过来查看,只见马车里坐着两个姑娘,细对样貌,皆不是画像上要寻的人。
守卫欲要落帘放行,却听两声“咚咚”自车厢传来,当即警觉回头,“什么声音?”
侍女见多识广,面色如常道:“是我的手肘不留神撞到了车壁。”
她依样敲两声给守卫听,果然是一致的。
守卫不疑有他,摆手放行。
正是此时,陶笛就派上了用场。几声极尖锐的吹笛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城门口人口纷杂,都是进出的百姓,但因着有守卫把守,俱都安安静静。
是以这一段笛声格外出乎意料且引人注意。
所有人纷纷看了过来。
“什么人?!”
已经离开的守卫厉声呵斥,又再度返了回来。正要撩帘查看,驾车的随从已经提前察觉,趁着众人不备,扬鞭驾马冲了出去。
“快!拦住他们——”
守卫大喊,架不住城门口人多纷杂,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两辆可疑的马车俱都闯了城门逃窜出去。
百姓哗然,惊叫嘈杂声迭起。
“关城门——”
城门校尉当机立断,吩咐下去,“快马加鞭,着人去追!”
城防守卫纷纷上马,扬鞭追了出去。
单骑轻便,马车笨重,追上是迟早的事。
经过分岔路,两个侍女将沈清棠从暗厢里拉了出来,强行塞进了慕容值的马车。
两辆马车就此分道扬镳。
追上来的城门守卫也没法子,只得兵分两路去追。
纵马疾驰,马车颠簸得厉害,沈清棠几乎坐不稳,只能勉强扶着车厢撑住身子。
慕容值撩车厢后面的落帘看了一眼,马蹄扬尘,隐隐可见远处驾马追来的守卫。
他落下帘子,转头看沈清棠,一贯平静的脸色略微有些崩塌,话里也暗暗咬牙,“真是小看了裴夫人,眼皮子底下还能给孤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那只惹事的陶笛沈清棠还攥在手里,背脊抵着车厢,满眼警惕看着他。
她哑穴还封着,不能说话。
眼见后面追来的人愈来愈近,驾车的随从在外面询问,“殿下,可要灭口?”
车厢里传来慕容值简短沉稳的吩咐,“动手。”
话音落,随从立即拉缰停车。
车厢里,气氛沉滞。沈清棠虽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却也能从刀兵之声,和间或而起的惨叫闷哼声中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陆续死去。
不过片刻,那随从又在外面禀报,“殿下,已尽数灭口。”
马车重新行驶。
沈清棠手里的陶笛被慕容值夺了去,他拿在手里随意看了两眼,是再普通不过的陶笛。陈梁两国都有的小玩意儿,并不惹人起疑。
于是随手一抛,从荡起的车帘一角扔了出去。
沈清棠顺着那陶笛看过去,眼见得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守卫,身上豁大的几个血口子,瞳孔睁大,死不瞑目。
她心里不由有些胆怯,挪开目光,紧抿着唇垂下眸去。
“怎么,不敢看?”
慕容值将她这一点心虚看进眼里,哼然一笑,“夫人该好好看看的,若不是夫人任性妄为,他们也不会付出了性命。他们可都是因为夫人而死。”
沈清棠抿着生白的唇,没说话。
但其实是她不能说话。
待到了隐蔽落脚处,慕容值解了她的哑穴,她便立即回怼了过去,“他们是因殿下而死,殿下才是杀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她目光灼灼,万分清醒。
眼下已是数个时辰以后。
慕容值先是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应自己先前说的话。
不由失笑,无奈摇摇头,“怪道你们梁国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孤现下才算是明白了。”
他们已经甩脱了城门守卫的追捕。
但另一辆马车就没有这般幸运,连人带马车俱叫守卫擒住。
那两个侍女誓死不从,负隅顽抗,最后抵抗不住,均咬舌自尽了。
马车里外叫守卫翻了个底朝天。
只翻出来一个包袱,里头是女子的珠钗首饰和金银钱财。其中有个珍珠坠子,本是一对的,现下只余了一个。
裴琮之来得很快。
燕县苦寻不着人,偏又这般巧,在此处发现了慕容值的踪迹。而后,两个人就一同凭空消失了去。
他并不觉得这是凑巧。
快马加鞭,几日不眠不休往边境去,最后在紫荆关有了消息。
那只剩下的珍珠坠子也到了他的手里。
裴琮之看着珍珠坠子,面沉如水。
砚书在底下恭敬说话,“城门校尉说,当时有两辆马车,他们只拦截住了其中一辆,马车里的两个女子都咬舌自尽了,只搜出来了一个包袱,里头便有这个珍珠耳坠。”
“另一辆车呢?”
砚书垂下首去,“杀了追过去的守卫,逃了。”
当时便广发了告示通缉,直到现在,仍是没有消息。
裴琮之听着,沉沉深眸染上浓墨阴戾,冷冷吐出一个名字,“慕容值——”
慕容值还被困在大梁边境。
他杀了紫荆关守卫,这样大的事,通缉告示洋洋洒洒,贴的四处都是。
城防守备也格外严厉,凡过关者皆要搜身,无一疏漏。
城里不能待,他们暂且寄居于城外破庙里,等重锐将军带人来救。
这破庙四处漏风,残破不堪。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冬夜霜寒,连着这凄风苦雨,齐齐往里头钻。
几个男子倒是无碍,只是苦了沈清棠。
她回了承平侯府,养尊处优了好些日子,身子都养娇弱了。蜷缩在角落,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那风裹挟着冷雨,似要钻进她的四肢百骸,透进她的骨子里。
钻心刺骨的凉。
慕容值瞧见了她的哆嗦,命随从取了马车里的玄青大氅来给她,“委屈夫人了,今夜暂且虽孤在这破庙里将就一晚,待明日出了城关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