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黎兵变的内情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对淳颖,都不是。”
这个英气不凡的男人,这个从来都是目光如炬的男人,双眼第一次变得暗淡。
“是我害死的淳颖,我对不起庆王,对不起你。”男人自责地说道。
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成长为情窦初开的少女,最好的年纪,却因为普通风寒,生了一场大病,本就体弱多病的少女,没能在那场大病中撑下来,最终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没有敢告诉你,淳颖她在最后一刻,还说了你的名字,她最后是想见你的。”黎王声音沉重却又无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淳颖!为什么要调换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为什么!”朱裕欣歇斯底里,愤恨地注视着自己这亲生父亲。
英气男人不言,只是承受着女儿的怒吼质问。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朱裕欣回头,看到了许天衣。
走进这蓉环郡主当年生活的寝宫,许天衣语气平淡无波地告诉她:“黎王以练气天赋卓绝无双闻名王朝,所有人都觉得他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皇权上,练气术被舍弃了。”
“可殊不知,就算只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练气,这位天资聪颖的一品亲王,依旧在练气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他以练气术,辅以道教的夜观星象之术,看到了黎王府注定破败的结局。”
“全府抄斩,黎王府的人都不会活,他这位一品亲王活不了,他的女儿,不,假女儿才对,蓉环郡主朱淳颖,一样活不了。”
“与其女儿被砍头,落个凄惨下场,倒不如自己亲手来了断,也好让其少受点痛苦。”
许天衣幸灾乐祸地看向男人,笑道:“黎王,你当真是个好父亲啊。”
朱裕欣怒视中年男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面对女儿含怒的双眼,当年风光无限的男人,微微点头,承认道:“是真的,是我害死了淳颖。”
“你是个坏父亲!更是个刽子手!你不该调换我们,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早已失态的朱裕欣,怒吼道。
许天衣火上浇油道:“当初为什么调换两位郡主?那时候的黎王、庆王,还有当今的皇帝,都还是皇子呢,可见我们黎王的远见已经远到什么地步了。”
朱裕欣对男人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许天衣淡淡说道:“朱瑜,相比起朱顼,你当初的远见、卓识,还有抱负和能力,都远在他之上。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最终还是失败了?”
叫做朱瑜的中年男人不答话。
许天衣则是继续说道:“因为你事事都过于追求完美了,既想功成名就,做天下的皇帝,又想练气术大成,以自身实力笑傲江湖,还想着,就算是失败了,也能保全自己的女儿。”
“你考虑的,不只这么多,还有很多很多,甚至连当初那场的青黎兵变,你都细致掌握了所有将领的把柄,不担心他们对你有任何背叛!”
“你野心勃勃!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人心!也忘记了自负的代价!”
朱瑜霍然起身,怒色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场兵变真正的内情!”
许天衣脸色比他更为冷厉:“我当然知道,我不但知道是朱顼逼你造反,逼你发起兵变,还知道那时你其实已经放弃了兵变的念头!”
朱瑜双眼中充满了震惊:“你怎么知道?!”
“逼他造反?”朱裕欣同样怔住。
许天衣神色淡然。
自半年前发现了无名书册的秘密,心中有了思路方向,他就开始谋划布局一切。
除了让那读书人以他的容貌去往西域丘南国,他还以魔教教主的身份,给李玄衣下达了一个教中四大尊者都不知道的命令,让奉字谍眼开始渗透大城王朝的庙堂。
以往的中原情报,奉字谍眼的实力多是在江湖上,庙堂则是朱眼的地盘。
他许天衣想要在假死后以新的身份,如鱼得水般混迹于庙堂,就必须掌握庙堂上的情报。
是以,这半年来,除了他与李玄衣,谁也不会知道奉字谍眼的损失之大,为了渗透庙堂,为了策反庙堂中人,奉字谍眼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不然,那位以往对奉字谍眼心存芥蒂的大承皇帝,为何这半年来对朱眼打击奉字谍眼的工作都少有再关注关心了?
也就是这一次挤兑风波,奉字谍眼才又重新进入了那年轻皇帝的视线。
“那天子朱顼,能同意我选址选在黎王府,除了因为我所谓的受宠,更多还不是因为对你这位黎王心存一些愧疚?”许天衣说道。
黎王深深注视着许天衣,半晌后他开口道:“我真的小看你了,你准备后手的能力,不见得在我之下。”
“没错,两年前发生在青龙大街的那场兵变,是朱顼逼我的,他知道了我的谋划,不但早做了准备,更主动逼我,逼我不得不造反。可他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放弃了发起兵变的念头。”
许天衣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他知道!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只是你,自负地认为对方还不清楚这些罢了。”
“他知道?”黎王一愣。
“不然你觉得以朱顼的性格,仅仅是因为逼你造反,就会心生愧疚,就会同意拿你这座黎王府来赌大承未来的经济?”
黎王沉默了几秒,自嘲一笑:“难怪我会输,输得一败涂地。”
“不全是,至少你保下了你的女儿,用你弟弟的女儿。我想这件事,不要说朱顼,就是庆王朱沥都蒙在鼓里。”
黎王看向朱裕欣,看向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你信不信,后来我就已经后悔了,尤其是看到你与淳颖都非常懂事,我真的后悔了,但……”
这个就是死时都无比坚强无畏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胆怯恐惧的表情:“但一切都晚了,我救不了淳颖,救不了她。”
“只能,只能让她……少受点痛苦了。”
朱裕欣望着这个一瞬间好似老了的男人,心中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她痛恨他为了野心所做的这一切,毁了家庭,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其他无辜的人。
但她也于心不忍,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为了保下自己,不惜忍痛将弟弟的女儿,自己的侄女换来,割舍了兄弟情,割舍了叔侄情。
就算身在皇室,情感廉价,他承受的痛苦,也应该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