檜遞6關口設局
久逢摯友千杯少,藥酒雖主固元增氣,一頓歡酒互訴之下,邵崇檜仍感渾身發熱,五指略麻,即使漫步而行,還是比一般走路快了一點。
腳步沾染官道塵土時,離出發僅僅過了十五分鐘,氣力隨腳程微洩,微風撫去酒氣,感知復回敏銳,立時察覺後方樹叢隨著他前進的步伐而颯響,靈覺探處,便覺自己後方二十五步的樹叢裡有人的氣息,而餘下氣息則在五十步開外。
邵崇檜探此虛實,猜想對方擔心爆露行跡,但又不敢落後太多,是以做此安排,若不是後方二十五步處那人在風聲盡處落入樹叢,弄出聲響,不然還真不容易察覺。由此得知對頭功夫不弱,邵崇檜當下不動聲色,腳步一轉,上了蓮華崗,走入山中曲道,彎下虎尾山,來到平時不見人跡的公共墓地。
只覺背後壓迫緊緊尾隨,卻無發難行跡,邵崇檜本擬引蛇出洞,藉無人之地釣出對頭,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盯上自己。不料行過公墓,重又回到官道上,仍不見對方下手。
眼看腳步已走入虎尾山腰下的關口城寨,邵崇檜不免狐疑,但仍不敢鬆懈,自問身分也沒什麼值得江湖道上的人注意,目標肯定是背上的古董貨物。
隨著腳步遠離,那份遭人窺視尾隨的壓迫感逐漸消彌,一看時間,已是下午五點時分,為了計引賊手,居然耽擱了這麼多時間,邵崇檜提氣趲程,趕赴鎮上的旅館飯店。
但字訣未出,便聽背後一聲尖叫:「我的錢包!啊……」
回過頭來,見一名婦女挺著大肚子仰天跌落,邵崇檜一看這還得了,趕緊衝上去一把扶住,怒眼看去,一道人影飛奔轉過轉角。
雖知關口城寨龍蛇雜處,環境複雜,但看到這種當街搶劫,而且搶得還是名懷有生命的孕婦,登時怒火填膺,輕手將婦女放下,舉步追出。
視線方轉,腳才踏出一步,猛覺臂上一空,背上貨袋被人奪去,邵崇檜大吃一驚,回頭便見那名孕婦手抱貨袋,跑得比百米選手還快,誰想得到一個遭人行搶的孕婦才是真正的搶匪!
邵崇檜發了聲喊,疾步欲追,忽覺數道危機逼身而來,把來到口邊的「疾」字硬生生吞了回去,矮身倒翻,左右兩邊地上各自鏘的一聲,留下子彈焦痕。
邵崇檜這才恍然,對方正是知道他輕功過人,就算圍殺計成,也比不過他逃跑的功夫,是以放過偏僻處不下手,其實早已在前方準備好了陷阱,正等他一腳踩入,這票人早已盯上他了。
如此一滯,那孕婦身影已遠,那一搖一擺的假孕肚甚是滑稽,就像是奸人得逞的愚弄嘲笑,邵崇檜爆火頓起,疾字前衝,數息之間便已趕至那孕婦身後。
只見前方一處三角路口,路邊茶檔攤桌散置,那孕婦眼看逃不過,便即放聲大叫:「救命啊!搶東西啊!」
這時坐在茶檔桌旁的幾名幫徒聞言立刻起身,傢伙上手,圍上前來。
邵崇檜暗罵一聲,趕緊數步超前,回身認準位置,單腿倏出,踢在貨袋底部,將其倒踢上天,隨即旋身縱起,重奪貨袋回手。
貨袋入手,邵崇檜卻暗叫完蛋,遭人算計之下,一時怒火大熾,目標緊鎖貨袋,卻忘了窺伺在旁的槍手。此時憑虛臨空,無處藉力,槍手趁此亂槍射來,自己不變成蜂窩才怪。
眼見情況危急,絕不能束手待斃,趕緊一字「旋」訣出招,臨空身腰扭轉,單腿旋掃,其勁宛若龍捲旋風,勁護周身,落下地來。
也不知槍手是不是因為古董貨袋而投鼠忌器,皆無亂彈開槍,就苦了圍攏上來的幫眾,被這意在護身的旋腿掃退數步,有些不敵雄勁,更被掃倒在地。
關口城寨地方勢力濃厚,地盤疆界涇渭分明,即便是供人遊覽的商街也有幫徒巡視,這時在自家地盤的大街上,被個來路不明的人一腿掃得狼狽倒地,幫眾臉皮掛不住,更兼其中不乏年輕血性之輩,立時紅了眼睛,不由分說,持刀拿棒便要扳回顏面。
眼看那名假孕婦早已不見蹤影,聞訊而來的幫徒越來越多,邵崇檜心知若被他們結成人海陣勢,任憑自己輕功絕頂也難逃出生天,遑論還有槍手窺伺在旁,趕緊以雙手作防,以腿腳為攻,硬闖出寨。
刀光遮眼,棒影攔路,暗槍窺探,邵崇檜一字旋訣,勁成螺旋,快腿在狹長街道上無一虛發,幫眾雖是人多勢眾,卻難敵七星神功。
鬥到酣處,只見向南的人牆漸顯薄弱,現出城寨出口,邵崇檜雖是心有不甘,但知眼下情勢不利於己,當下腳踢一名幫徒膝蓋,使其單膝著地,回身腿掃後方兩名偷襲幫眾,再一個倒懸金勾,踢碎一人下巴,單腳在那跪地幫徒的背上一點,飛身縱過人牆,向南方出口馳去,血性幫眾哪肯放過,率眾追擊。
邵崇檜見幫徒緊追不捨,剛才急催功訣,氣脈已然不適,當機立斷,轉身進了一處暗巷,隨即使了個旱地拔蔥,在左右牆上兩個點踏,縱身上了巷旁舊樓。
眾幫徒才轉過一個轉角便失了他的蹤影,還以為自己眼矇看錯,在巷內東翻西找,四處搜索,仍舊搜之不到,只能用對方不敵而逃之夭夭來說服自己作罷。
不料一場隨機搶劫,竟能引發城寨一場流血械鬥,躲在舊樓頂的邵崇檜暗忖對方心計深沉,早有預謀,照情況看來,城寨應該是被利用的棋子,對貨袋裡是什麼應該全無知曉,這趟單必然還有重重阻礙。
想到此處,不免好奇袋中到底是什麼寶貝?竟能讓人如此處心積慮,勞師動眾。
隨即老闆那張貪財好利的臉浮現眼前,由此一想,世上哪個陰謀詭計不是為了錢?又何必冒著破壞貨品的風險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甩了甩頭,凝神辨位,確定幫眾走遠,便小心翼翼的翻下舊樓,向城寨外行去。
其時黃昏已過,光亮已從遠方的地平線消失,天色逐漸黯淡,性格剛烈之人見了也感一絲消極。
此情此景,邵崇檜只覺疲累一身,肩背貨袋,斜倚城寨口的街邊,回想自己十幾年的光陰也只換得眼下這般一事無成,頹嘆之餘,一份念想閃過腦海:「乾脆去鎮上警局報案算了……」
這時街邊小吃攤裡的新聞轉播將他拉回現實:「海港市街頭搶劫,兩匪落網,一人在逃……現在為您訪問到當時擒匪的員警……」
「當時我跟同事正在巡邏,聽到案發現場就在附近,我們馬上驅車趕往,經過一番追逐,我們總算把匪徒逮捕歸案……」
眼看前幾日街上那名員警滿臉認真的胡說八道,邵崇檜怒火不打一處來:「現在哪個公家當官的還能信?!靠這群飯桶,還不如舉槍自盡!」狠狠呸的一聲,束緊肩上貨袋,怒步離去。
都說性情剛烈之人多半直腸直肚,但多數人不知道直腸直肚有時候也能避過不少凶險,邵崇檜當下也不知,就因這直腸直肚的一怒,為自己躲過了一場大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