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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孙权猜疑 密诏杀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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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章武六年十二月,建邺皇城内的孙权,收到了两封奏疏。

    听闻是刚刚抵达永安的周鲂有奏疏送到,孙权连忙让是仪呈上来。

    当是仪将两封奏疏放在孙权身前的御案上时,看着两封奏疏上的些许血迹,饶是一向凉薄的孙权,也忍不住叹息道:

    “周子鱼,真忠臣也!”

    孙权没有第一时间拆开奏疏预览。

    他先是问是仪道:

    “为子鱼送奏疏的是何人?”

    听到孙权的询问后,是仪回忆起方才所见身上带伤的周益,由衷的佩服说道:

    “是周御史的胞弟周益。”

    “周益受的伤可重?”

    孙权听说周鲂竟派出胞弟送信,心中对周鲂的爱重不禁又多了几分。

    “从外表看并无大碍,臣刚刚已召御医为周益诊治。”

    是仪的处理,让孙权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下大吴正处于风雨交加之时,更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为了获得更多大臣的忠心,孙权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你一会拟一道诏书,封赏子鱼为关内侯。”

    是仪见孙权心情貌似不错,连忙躬身领命。

    当决定完对周鲂的封赏后,孙权才将目光放在身前御案上的两封奏疏上。

    从奏疏的封面可知,两封奏疏中一封是周鲂写的,一封是吕岱写的。

    两封奏疏都呈现未开封的状态。

    孙权本想先看看吕岱的奏疏,可最后他还是先拿起周鲂的奏疏看了起来。

    周鲂奏疏中的内容并不多。

    只是孙权在看完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臣观吕岱有跋扈之态,更有拥兵自重之嫌。”

    当看到周鲂对吕岱的这句评价后,近来本就有些疑神疑鬼的孙权,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孙权派周鲂前去永安,一为宣达诏令,二为监军。

    而孙权知道周鲂的为人,他素有智计,若不是瞧出一些端倪,周鲂是不会贸然有这番判断的。

    更何况孙权记得,周鲂与吕岱之间还有姻亲的关系。

    想到这,孙权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怀着几分疑虑,孙权伸手展开了吕岱的奏疏。

    相比于周鲂的奏疏,吕岱的奏疏内容可就长了。

    待孙权耐着性子看着时,他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差。

    及至最后,孙权的脸上已然是一片铁青之色。

    被吕岱奏疏中内容气到的孙权,直接伸手一甩,将吕岱的奏疏甩到了下方的是仪身前。

    是仪好奇孙权为何会动怒,他连忙捡起地上的奏疏看了起来。

    “汉军势强,恐中糜旸奸计,臣以为不若按兵不动。”

    “永安之要,不在柴桑之下。若臣能守住永安,则亦对国家有益!”

    孙权冷笑几声后,念出了吕岱奏疏内的部分内容。

    “朕是要他宜缓不宜急,可他倒好,竟直接不想动了。

    他竟然还敢说什么,将在外诏令有所不受。

    他以为那两万余吴军,是他吕氏一族的私产吗?

    好个吕定公,好个“忠臣良将”!”

    忠臣良将这四个字,孙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见吕岱的话,显然已经触碰到他的逆鳞。

    是仪看完吕岱奏疏的内容后,他的脸上浮现了惊色。

    “这”

    是仪看向孙权铁青的脸色,心中连道不好。

    定公真是糊涂呀!

    明眼人都应该看的出来,孙权要吕岱宜缓不宜急,为的不是担心吕岱的安全。

    孙权是担心援军会被围点打援,从而令柴桑不保。

    哪怕吕岱心有担忧,又怎可透露出不想援救柴桑的心思呢?

    这不妥妥触碰到孙权的底线了吗?

    要知道之前同样受到诏令的吕范,也曾送了一封奏疏。

    尽管孙权同样要吕范宜缓不宜急,可吕范在奏疏内还是表现出一副急切的模样,保证待兵马集结后,就立刻向柴桑进发。

    有些话孙权可以说,但身为臣子的吕岱,绝不可顺坡下驴,得寸进尺!

    至于“将在外诏令有所不受”这句话,更是有些大不敬了。

    是仪与吕岱同为淮北士人,今是仪见吕岱的奏疏引得孙权不喜,他立刻出言维护道:

    “陛下息怒,定公跟随陛下多年,一向忠臣爱国,他绝不会有不臣之念!”

    “这封奏疏,或许另有隐情。”

    吕岱是建安初年就跟随孙权的,数十年的君臣之情在,是仪下意识地怀疑这封奏疏有些猫腻。

    是仪的本心是好的,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孙权的性格。

    孙权性格鲜明,当他信任一人时会恩爱备至。

    可要是他怀疑一个人了,那孙权就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做刻薄寡恩,雷霆之怒。

    数十年的君臣之情,很贵重吗?

    “另有隐情?

    你是觉得这封奏疏不是吕岱所写?

    还是你觉得,心怀鬼胎、出言不逊的吕岱是忠臣,为朕流血的子鱼,为了大吴安宁甘冒生命危险的子鱼,却是奸臣?”

    孙权的两句反问,直接噎的是仪脸色通红。

    奏疏内的话是大不敬的无疑,要想帮吕岱辩驳,只能在奏疏的真实性上辩驳。

    可这两封奏疏,都是周鲂亲自送来的,怀疑奏疏的真实性,就是怀疑周鲂的忠诚。

    而周鲂的忠诚

    敢怀疑他的,当初孙权要人冒生命危险去永安时,他怎么不站出来呢?

    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周鲂是奸臣。

    可周鲂与吕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两者之间还有姻亲关系,周鲂为何要陷害他?

    太多无法讲通的地方,这让孙权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在驳斥完是仪后,孙权看向是仪的目光亦变得危险起来。

    孙权是记得,是仪与吕岱是一个派系中的人。

    “就算没有这封奏疏,吕岱的忠心难道就是无暇的吗?

    永安距离柴桑,只有咫尺之遥!

    吕岱一定比朕先得知柴桑有危,吕岱多年宿将,他会不知道柴桑对大吴的重要性吗?

    他为什么不及时发兵救援!

    他在等什么?

    这足以证明,早在之前,吕岱心中就有拥兵自重,坐观成败的想法!”

    三国可不是小宋。

    三国时期之所以名将辈出,有个很大的原因是,将领一般都有较大的自主权。

    在孙权看来,吕岱手握两万精兵,若是他能在收到豫章有变的消息时,就第一时间率兵驰援,他的援军是有可能比汉军先到达柴桑的。

    而要是有两万精兵入驻柴桑,孙权还担忧柴桑的安危作甚?

    事前孙权倒没想到这一点,可现在仔细一思量,孙权只觉得吕岱的想法,让他遍体生寒。

    “或许以前的吕岱不是这样的。

    可放在以前,朕亦不会相信韩综会背叛朕!”

    人心在时局的变化下,是会跟随变化的。

    是仪从孙权的这番话中,听出了孙权已然丝毫不加掩饰的猜忌。

    帝王猜忌,往往带着杀机!

    孙权的眼神中,寒意正在不断积攒。

    “吕岱以为,他远在永安,朕就没办法牵制他了吗?

    那两万余精兵,可不都是他的部曲。”

    “立刻拟招,一诏为明,另一诏为密。

    明诏给吕岱:朕不想再给他任何理由拖延,让他在收到诏书之日起,即刻发兵救援柴桑!

    密诏给子鱼:要是吕岱再有观望之心,他可直接凭借此诏夺他兵权!”

    孙权的话让是仪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是仪知道,孙权主意已定,再难扭转了。

    明白孙权心意的是仪,本要离开拟招。

    可没想到他还未走出大殿,孙权阴寒的下一句话语,如一阵冷风般,吹入了是仪的身体中。

    “事若急,杀之亦可!”

    孙权深知万一发生兵变,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为不让最坏的情况发生,他就不能心慈手软。

    孙权新的命令,直接将是仪吓得呆立当场。

    就算心有猜忌,可数十年的君臣情,孙权竟连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吕岱吗?

    是仪到底还是小瞧孙权了。

    历史上的陆逊怎么死的?

    被心有猜忌的孙权,送来一封封辱骂的书信,活生生骂死的!

    历史上孙权,何曾给过陆逊解释的机会。

    “伱还在等什么?”

    呆立颤栗中的是仪,被孙权的这句话惊醒,他吓得连忙退出了殿外。

    当是仪离开大殿后,望着身前堆积的奏疏,孙权再无半分处置的心情。

    想起吕岱在奏疏内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孙权再也忍不住,他气的直接一把推掉身前的所有奏疏。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背叛朕?

    既然你们不忠,那就不要怪朕。

    不要怪朕!”

    周益本还在被御医疗伤。

    可不久后他就看到,是仪手捧两道诏书来到他的身前。

    是仪在对着周益讲完这两封诏书,分别是给谁后,便一脸死灰的离开了周益的身前。

    是仪在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陛下要你,即刻出发。”

    是仪的声音有力无气,加上他那灰暗的神色,尚年轻的周益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周鲂的计策到底成功了没。

    不过年轻人有个好处,那就是腿脚麻利。

    周益在收好诏书后,当即就带着随从再次驾船朝着永安赶去。

    在周益的船只,驶入永安外的水域时,他发现远处有一队船队正朝着他的方向前来。

    为了不节外生枝,周益选择了暂时靠岸避让。

    躲在岸上暗处的周益,借助着良好的视力,隐约看出拱卫在那支船队周围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精锐水军。

    “难道又是什么汉军的大人物,要前往柴桑了吗?”

    心中的念头稍纵即逝,待那支船队远离后,周益带着随从重新登船朝着永安的方向继续进发。

    第二日,一路紧赶的周益就回到了永安城外。

    周益回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周鲂。

    在看到周益的那一刻,周鲂忍不住抚掌笑道:

    “天佑周氏,吾计成矣!”

    周鲂可不是周益。

    周鲂知道若他的计策败露了,那么重新回到永安的,绝不可能是周益。

    尽管事前就觉得有八成把握会成功,可在得知结果的这一刻,周鲂还是喜不自胜。

    周鲂连忙从周益手中取过,孙权给他的那封诏书。

    在看完诏书中的内容后,周鲂满意的暂时放入怀中。

    至于孙权给吕岱的那封,现在周鲂无须提前看了。

    随后周鲂就以使者的身份,直接来到吕岱的大帐中。

    这时吕岱尚在与几位亲信将领议事,见周鲂突然闯入,他有些猝不及防。

    “子鱼,这是?”

    看着吕岱疑惑的目光,周鲂昂首挺胸,沉声道:

    “请将军称使者!”

    周鲂认真的神色,让吕岱意识到很可能是孙权最新的诏令到了。

    在遇到公事时,周鲂都是这么一副板正的模样。

    意识到这点后,吕岱不敢怠慢。

    他起身来到周鲂身前一拜道:

    “使者有何吩咐?”

    “召集诸将,陛下有新的旨意到。”

    周鲂的话,让吕岱心中有些喜意。

    他与孙权数十年君臣,深知孙权的英明。

    他相信他的那封奏疏,足以劝说孙权做出一些改变。

    喜意一生,吕岱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按照周鲂的吩咐,吕岱下达将令,让营内的各位吴将都来到了他的大帐内。

    等到各位吴将都到来后,周鲂取出那封孙权给吕岱的诏书。

    于众目睽睽之下,周鲂弄掉诏书上的蜡封,当诏书在手中完全展开后,周鲂将诏书中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柴桑国之藩篱,你何故拖延不救?

    朕与你相交数十年,从未有负,你若负朕,必天人共诛

    柴桑若失,永安何用?

    接诏之日,便是你出兵之时。

    若再违诏,决不轻饶!”

    或许是孙权不想直接逼反吕岱,在诏书内并未有太多辱骂之语。

    可诏书的字里行间,却无不在透露出孙权对吕岱的猜疑。

    当诸位吴将听完诏书的内容后,脸上无一不带震惊之色。

    陛下,这是动了真怒了!

    而吕岱在听完诏书中的内容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吕岱不敢相信,他心中那位一向英明的主君,竟会对他起了猜疑之心。

    在不可置信后,感受到孙权压力的吕岱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涕泗横流间,吕岱的呼喊声响彻在整座大帐内:

    “陛下,陛下臣

    臣的一片丹心,为何您就不懂呢!”

    吕岱希望他的哭喊能够被孙权听到。

    但这是不可能的。

    见吕岱只顾哭喊不肯接诏,周鲂慢慢将手伸入怀中。

    “将军,这诏你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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