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整个屋内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院长又扭头看了眼呆呆愣愣的小朋友们。
她能看到小朋友们身上不合身的、被洗到发白的衣服、也看到小朋友们粗糙的皮肤，和他们面前极其简陋的馒头青菜汤。
她眸光微动。
院长想，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如果她没有坚持继续维持这家孤儿院，而是把孩子们转到其他地方……孩子们的生活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崔胡文拳头紧捏，哪怕他心中再悲愤再不甘，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崔胡文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唇瓣被抿得发白，看向陆于垣凄惨冷笑：“你赢了。”
“——你想我怎么样？”
崔胡文带着隐约屈辱的心情，等着来自陆于垣的审判。
围观的小朋友们已经看呆了，都被这一场闹剧威慑住，你看我我看你，又懵又紧张又害怕。
余可可咬着下唇，两只手无意识地捏紧手里的馒头，眼睛却紧紧盯着被陆于垣护在身后的龙秋秋，想，凭什么龙秋秋就能这么被维护？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被责骂惩罚实在太正常了。
可，凭什么轮到龙秋秋，就有人出来维护她了？
还把前不久在余可可眼里“意气风发”的崔胡文逼成了这个样子。
而余可可甚至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可可一点都不像江甜那样替龙秋秋悄松了口气，反而心下升起了一丝不甘和嫉妒。凭什么呢？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被她已经捏变形的馒头，视线在龙秋秋和陆于垣两人之间移动。
陆于垣慢条斯理抬眉：“我赢了？”
他道：“崔先生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崔胡文掀唇：“现在这伤口处不处理还有什么区别吗？”
陆于垣倒是笑得坦荡：“那还是有点区别的。”
他语调是一贯的慢条斯理的优雅：“毕竟就算入狱了，说不定还有出来重新做人的机会。可要是得了狂犬病……”
突然被cue的某狐狸：？？！
它瞬间炸毛，张牙舞爪地就要往陆于垣身上冲给他几爪子，却被没听懂这话的龙秋秋及时抱住，并小声哄：“糊糊乖哦，是不是饿了呀？咱们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灰狐狸哼哧哼哧地快速晃着大尾巴，狐狸眼虎视眈眈地盯着陆于垣，愤愤地想：这老兔子！迟早跟那只小的一起进它的肚子！！
崔胡文咬牙切实：“多谢关心，不用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于垣：“……做什么？”
他微微侧身，对身后一挥手，几名不知何时站到门外走廊的黑衣人走上前，结实的身体瞬间就将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崔胡文脸色猛地一变。
陆于垣的唇边依旧是温和得体的微笑，“崔先生，这可不是我与你之间的对弈。”
“要如何处置你，还是交给法律为好。你觉得呢？”
不等崔胡文说什么，他又礼貌一颔首：“介于崔先生这么喜欢用别人的，我会派出业务能力最好的律师，为您争取到更多的‘免费午餐’，不必言谢。”
随着话音落下，两名黑衣人上前迅速制住崔胡文并捂住他的嘴，直接带了出去。
“胡文！”院长睁大了眼，抬步想追，却被陆于垣伸手拦下。
院长颤了颤唇，看向陆于垣，气息不稳道：“这位陆先生，你……”
陆于垣抬手弹弹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他们带他去处理伤口了。”
“法院还不至于这么快开庭。”
至于处理完伤口还会不会带回来，和身上会不会多些什么“不小心”“磕碰”出来的伤……那自然是另说。
院长讪讪：“……咳，好。”
她知道如果崔胡文做的事情如果暴露在了阳光底下，那自己身为从犯，也绝对难逃其咎。
即便刚才的全程陆于垣似乎都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但都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会再抱有侥幸心理。
院长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前还言笑晏晏给孤儿院投资、给她无限希望的陆于垣，一下子就把她打入地狱。
她踌躇片刻，还是想在孩子们面前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便问：“能不能出去说？”
“出去？”
陆于垣微微蹙眉，又低眸瞥了眼怀里还在努力扑腾、往后探头去看龙秋秋小朋友在做什么的白兔子，勾唇道：“院长误会了。”
“我这次过来，也是受……人所托。只是正好撞上了这么件恃强凌弱的事情，见义勇为罢了。”
院长的嘴角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来：“……”所以她只能自认倒霉？
陆于垣倒是动作极其自然地揽过龙秋秋，俯身笑道：“龙秋秋小朋友，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他早就看到餐桌上的馒头和已经不冒热气的青菜汤了。
听到陆于垣的问话，龙秋秋圆眼顿时一亮——
她早就想吃饭了，要不是被崔胡文硬拦在门口，也不至于有后边的一系列事情。
而刚才龙秋秋觉得陆于垣都在帮她“吵架”了，自己走掉去吃饭就太不讲义气了，这才愣是撑到了现在。
于是龙秋秋连忙点点脑袋，十分诚实：“没吃，饿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糊糊也饿了。”
说完，龙秋秋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可以画上终点、让她安心去吃饭了，于是小步子迈开就要往餐桌那边走——
却被陆于垣伸手给逮了回来。
龙秋秋茫然仰头：？？？
黎钦玄也慢吞吞地抬起脑袋，认真思索自己这个状态弄死陆于垣的可能性。
陆于垣张开手掌，死死按住怀里没得到龙秋秋注意、蹬着腿就想冲过去彰显一下自己存在感的小兔子，温声询问：“小朋友，不如一起出去吃顿饭？就当你帮我照顾我家小兔子的报酬。”
“或许，我们也能认识一下？”
这句邀请直接引来了全场小朋友的瞩目。
……请龙秋秋吃饭？
小朋友们忍不住羡慕地望着龙秋秋：这个大人该不会想要领养龙秋秋吧？
那龙秋秋以后就有家了呀。
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家。
龙秋秋迎着陆于垣笑而笃定的视线，圆眼一眨，却直接摇头：“不要。”
陆于垣唇角的笑意顿时微滞。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自己的亲和力被小朋友这么直截了当地否定。
陆于垣本来以为龙秋秋这个单纯小朋友，怎么也该是只要随便哄两句，就能高高兴兴跟自己走的。
思绪在瞬间转了个来回，陆于垣又清咳一声，暗示：“我想，你可能还没吃过外边的餐厅和早茶？不会难吃的。”
然而龙秋秋扭头眼巴巴地望向桌上的白馒头和青菜汤，软糯的嗓音小声说：“可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吃上饭。”
陆于垣心叹这小朋友似乎还挺难哄。
不过没两秒，龙秋秋又后知后觉地眨巴眨巴眸子，仰起脑袋：“报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却还是睁着大大的圆眼，继续试探问：“……是钱吗？”
“我不吃饭，你能把饭钱分给我吗？”
陆于垣怔了下。
龙秋秋想了想，觉得涉及到钱的都是大事情，于是又板起小脸，一本正经说：“如果陪你出去吃饭可以有钱，那我也可以陪你吃饭。”
她伸出小手，露出五根白白润润的手指头，十分认真：“要五块钱一次哦。”
陆于垣：“……”
某狐狸默默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蓬松狐狸毛。
除了毛，一分钱都没有。
它陷入了沉思。
见陆于垣没反应，龙秋秋犹豫一下，悄悄收回两根手指，“那三块钱也行。”
陆于垣扬了下眉，还是没说话。
龙秋秋瞅着人，鼓了鼓腮帮子，不情不愿地又缩回一根，继续试图宣传自己的“陪吃饭”业务：“那两块。很划算的。”
龙秋秋小眼神飘移：“唔，一、一块？”
龙秋秋憋红了耳根：“……五角！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