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穴
“金沙沟有一男性，35岁，胸部外伤致右侧第四肋骨骨折并发气胸，呼吸极度困难，已经发绀，出冷汗，情况比较严重。大雪封山了，汽车没办法送过来，县委下命令让县医院火速派最好的医生过去。”
“咱们县医院骨科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你了，快马加鞭，骑马两小时，有没有问题？”云芦神情比较严肃，看来那边的情况的确很严重。
“我也不好说，手术倒没什么问题，可我不会骑马啊。”
“这样，让苗遥和蓝夏烟陪你去，让保卫科派两个人，再联系县公安局骑马带爬犁拉着你们去。现在能去那边的就是我们县医院了，不管行不行都得去！”
“卢明哲也去吧，他也是骨科好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行，不过你也别指望他，他滑头的很。”
石红云赶紧回去准备，又从医院总务科借来了一件大衣，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一路两个多小时，没件厚衣服能冻死在路上。
在县委的协调下，县医院六人，公安局两人，半个小时内就出发了。县城的道路还能开车，120拉着人和器械，后面跟着一辆大卡车拉着马匹，车过不去的时候就得骑马坐爬犁了。
金沙沟乡海拔两千多，比县城冷的多，大多数是牧民。坐车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就无法前进了，公路上的积雪太厚。第一次坐爬犁的石红云一眼望去，好一个冰雪世界，除了白色就再没有其他颜色了。
“苗主任，每年都有这种情况吗？”
“也不是，今年雪大，以前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
“金沙沟乡地处暴风大雪地带，早就要搬迁了，结果牧民们不愿意，舍不得离开家园就拖了下来。我下乡来过几次，乡医院倒是挺大的，就是缺医生。”蓝夏烟紧了紧大衣说道。
“我还担心你没大衣，专门又找了一件，你穿上吧，等会太阳下山气温更低。”苗遥拿了一件皮夹克递给石红云。
“我有件大衣呢，让蓝姐穿上吧。”
“我们早习惯了，你就穿上吧，而且我里面穿着皮坎肩，外面又弄了个狗皮棉袄。”蓝夏烟帮着石红云把皮夹克穿上了。
太阳渐渐的落了下去，风也大了起来，开始怒吼起来。幸好有皮夹克和借来的大衣，就这样石红云都被冻的流了一串又一串的鼻涕。
“快到了没，石大夫快受不住了。”蓝夏烟焦急的问着。
“快了，过了前面那个转弯，就到金沙沟乡了，坚持一下，晚上让他们弄一顿黄焖羊肉，做辣一点，一吃就冒汗。”苗遥说道。
“哈哈，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以后就不喜欢吃猪肉了，你蓝姐不是还有个漂亮堂妹吗，哈哈……”卢明哲虽有点嫉妒，可在石红云面前还得卖点乖。
“你个死人，就爱笑话我，我堂妹真的漂亮。”蓝夏烟打了一下卢明哲。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金沙沟乡卫生院。受伤的是个中年人，爬山滑落到沟里受伤的。
乡医院的医生水平有限，只知道胸腔闭式引流，但病人呼吸极度困难，并发了紫绀。
石红云一看问题不大，只是胸腔内积气，双侧肺极度受压，表现在气管移位。经过叩诊，呈现鼓音，呼吸音消失，颈胸部有广泛皮下气肿。
准备手术，引流装臵的位臵固定，插引流管，一系列的操作如风一般快，一个小时不到，手术完毕。牧民热情的不得了，要不是石红云阻挡，人家准备要宰牛招待他们。
当白胡子老爷爷亲自端着银碗盛着女儿红马奶酒，唱着祝酒歌双手端给石红云的时候，石红云被感动的一脸懵逼，这次不喝都不行了。
就这样，第一次走穴的石红云醉倒在了女儿红的马奶酒之下。
第二天早早的，石红云被尿憋醒了，而且他隐隐约约闻到自己的尿液中还有一股酒的味道。
早餐是酥油奶茶手抓羊肉，石红云一点胃口都没有，喝了几口奶茶，就和卢明哲他们收拾准备着早点回县医院，结果刚一出餐厅门口就被震惊了，乡医院院子里全是人，有老人、小孩，骑马的、骑摩托车的。
“听说县医院的医生来乡里了，牧民们都赶来看病，有的都是从好几十公里远的地方赶来的。我也不敢做决定，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等候。”乡卫生院的院长古星洲指着人群说道。
人群堵在门口，摆明了就是不看病就不放他们离开。
“怎么办？”卢明哲问道。
“还能怎么办，老乡们都来了，就干活吧，反正咱们也来了。”苗遥拍着胸脯说道。
“以后少吃肥肉，血脂血糖血压都高了，典型的‘三高’啊。”来看病的人太多，蓝夏烟也临时充当起了内科医生。
院长古星洲赶紧安排了几个民族护士充当翻译，好些年纪大了的牧民都不会说汉语。
“你这骨头折了没接好，还有些错位，害得你不能干活。可以重新切开，进行复位手术。”石红云对一个中年人说道。
“那，以后我就能下地干活了？”
“放心，我给你做了复位手术就可以了。这样吧，等雪化了路通了，你来县医院找我。”
看了一个又一个，石红云心情越来越沉重，好多牧民都是因为延误了治疗或治疗不当才造成残疾或遗留后遗症的。
能恢复的，石红云尽力帮助恢复，一天下来，阑尾做了两台，痔疮做了十六个，胳膊接骨三个，石红云一头扎在牧民当中，忙的就没有出过屋子。
冬天天黑得早，好多病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闻讯而来的，所以石红云他们中午也没时间吃饭，早点看完早点打发人家回去。
第二天，终于没有病人了，医院的120在半路上接上石红云他们后，就又启程返回了。
半路上，拉着医疗设备的卡车掉坑里卡住了，动惮不得。正在为难，石红云发现好些牧民骑着马带着物品追来了！宰杀好的牛羊肉、酸奶、酥油一应俱全。几个后生跳下马，一顿“嗨哟嗨哟”的推车。完了，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还是不肯离去。
“都是草原上的特产，你们一定要拿着。有时间就来看看，特别是夏天，我们草原上的风景特别漂亮。不过，石大夫酒量还要锻炼啊，哈哈……”
怀里抱着牧民们送的礼物，看着这群呼啸而去的牧民，石红云有点想流泪的感觉，他第一次走穴就得到如此的尊重，第一次觉得当医生很神圣，以前的想法特别有点小肚鸡肠了。如果一切都为了钱，那做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会的，我们会经常来的。”也不知道这种承诺能不能实现，没有政府的支持，普通医生又能做多少呢。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欲望，都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石红云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