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阴阳两隔
救护车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此起彼伏的响彻在刘海洋的耳旁，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刚才把酒言欢，谈笑风生，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刘海洋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直直的一条线，郭子铭的心跳已经停止了，没有波峰波谷。
刘海洋想起了大学时期，郭子铭跟他开玩笑说过的那句话，人的一生就像是心电图一样，有高有低，有缓有急，不可能是一条平整的直线，要真变成直线，这个人就嗝屁了。
医生护士还在拼命的抢救，医生甚至都用上了简易的心脏除颤仪，护士也在不停地对郭子铭胸外按压，刘海洋完全是失血过多而死，根本没办法救，大动脉出血，立刻止血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没有其他。
护士还在不停地对郭子铭实施胸外按压，从郭子铭上了救护车开始，呼吸极其微弱，血压的数值非常低。
“他已经走了！”医生摘下口罩累得满头大汗，“咱们也尽力了，失血太多，血都快流干了。”
刘海洋歪坐在救护车上，脑袋靠着车厢他都不敢去看郭子铭。
周敏抿了抿嘴唇，“谢谢你们。到了医院之后，我希望你们还要去抢救室进行抢救，不放弃任何一次希望。”
医生眼神疑惑地看着周敏，“这位姑娘，他已经走了。”
“医生，我对你们的医术并没有怀疑，只不过郭子铭还这么年轻，我希望他体面地走，他的父母还不知道，在抢救室抢救，最起码证明郭子铭走得很体面，将来我跟他们父母解释的时候也好说，至于钱根本不是问题。”周敏想得还是非常周到，任何一个孩子的父母，都不会放弃孩子，我的名如果死在抢救室，他父母或许不会那么伤心吧，眼下周敏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件事。
“这个没问题，你们的心情我非常懂。”男医生确保视线落在刘海洋脸上，“节哀顺变！你们这个朋友应该是预谋很久了，跳进黄浦江也是想自杀。”
刘海洋看了一口气双手抱头，感觉生命是如此的伟大而又如此的渺小，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希望天堂没有痛苦吧。”
救护车到医院之后，担架工快速地把郭子铭抬到了抢救室，郭子铭的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因为周敏和刘海洋没有签字的权利，需要郭子铭的父母前来。
医生对郭子铭进行了二次抢救，最终判定郭子铭脑死亡，没有任何生命特征。
刘海洋坐在抢救室旁的长椅上，无法想象郭子铭的父母会怎样面对。
“我有点承受不了。”刘海洋开口说道：“见到过怎么样的父母，要怎么办才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走了？”
“让陈薇过来！”周敏愤愤不平地说，“我给陈薇打电话说郭子铭出事了，什么都不相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所谓的样子，陈薇这样的女孩子太自我为中心，太自以为是了。”
“陈薇间接杀死了郭子铭，她要对郭子铭的死负责任，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陈薇不会来的，我很了解她。”刘海洋正惆怅手机响了起来，冯雪敏看已经过了十二点，刘海洋还没有回来，有些担心。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呢吗？”冯雪敏知道刘海洋的人品，跟刘海洋开玩笑。
刘海洋说话的声音低沉，“我可能回去的要晚一点，甚至就不回去了。”
“怎么了？刘海洋你在哪啊，我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喝酒喝醉啦。”冯雪敏立刻警觉起来，刘海洋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很少说话这么颓废。
“我没事，酒也没喝多，我现在在医院，总之你就别问了，没什么其他的事。后天跟我回荆门看我父母，我父母也想见见你。”
刘海洋不想告诉冯雪敏郭子铭的事，一个这么年轻的人离开人世，而且是大半夜的，冯雪敏虽然强势，言语上从来不低于人，不过她胆子特别小。
“是不是出事了刘海洋，你告诉我呀，你跟我说实话，别让我心生不安。”冯雪敏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刘海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猜测。
“我真的没事，你先睡觉吧。”刘海洋还是不打算说。
“你快告诉我，要不然我睡不踏实。”冯雪敏越来越担心。
“郭子铭死了！自杀，因为陈薇，我现在在医院处理郭子铭的后事，郭子铭的父母一会来，当郭子铭父母来了之后，我就能回家了，估计也快。”
冯雪敏知道郭子铭，且非常熟悉，“刘海洋，郭子铭的死跟你无关吧？”
“放心吧，冯雪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救他都救不了。”刘海洋把郭子铭跳江的事情，前前后后跟冯雪敏仔细地说了一遍。
“不行，我过去帮忙。”冯雪敏放心不下刘海洋，担心郭子铭的父母会难为刘海洋，刘海洋心地善良，不怎么能说会道，别被刘海洋父母难为之后不会辩解弄得难堪，自己得受了伤害。
“你在家休息吧，林阿姨身边离不开人，明天早晨八点，保姆就会过去，我一会把她的信息发给你，你核对一下。”
刘海洋看到两位老人步履匆忙，朝着抢救室的方向跑过来，猜也能猜到这是郭子铭的父母，“先不说了，郭子铭的父母来了。”
“刘海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你们晚上在一桌子吃饭还喝了酒，郭子铭的死按道理说你要负责，赔钱都无所谓，千万不要让郭子铭的死，跟你有直接关系，我也相信你并没有推波助澜，这不是小事人命关天。”冯雪敏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刘海洋。
“我知道了！大学的时候我，去过郭子铭家里，他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就这样先不说了啊。”刘海洋挂断她的电话。
是刘海洋亲自给郭子铭的父亲打的电话，说郭子铭现在在医院出了点问题，有些严重，需要做手术，直系亲属必须来。
刘海洋没有在电话里说，郭子铭人已经走了，更没有说过郭子铭是怎么走的，他担心老人无法承受。
“郭叔叔，这边。”刘海洋看着郭子铭父亲焦急的脸，心中又是一阵刀割一般的痛，任何的父母都会如此，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阿姨。”周敏眼角湿润，双手紧紧地攥住郭子铭母亲的手，“郭子铭，郭子铭还在抢救室抢救，很可能回不来了。”
匆匆而来的父母肯定一下子没办法接受郭子铭死的消息，周敏决定迂回一下，先给老人一点希望。
抢救室的灯还在亮着，意味着抢救正在。
郭子铭的父亲目光深邃，沉声说道，“今天晚上郭子铭跟我说，他要跟刘海洋和陈薇一起喝酒，陈薇呢？郭子铭做事从来都非常有分寸，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尽管郭子铭的父亲看起来很执着，可刘海洋还是发现，老人的嘴唇说话的时候都在抖。
“陈薇晚上没有来吃饭，我郭子铭还有周敏。”刘海洋目光看向周敏，“我们三个人在黄浦江上的豪华游轮吃饭，喝了点酒。”
“喝酒喝多了胃穿孔？”郭子铭的父亲唯一能想象到的郭子铭发生的危险恐怕只有这个吧，莫非有其他的？
“那你们是出了点交通意外？”郭子铭的父亲追问。
“刘海洋啊，你跟郭子铭算是大学同学，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子铭的母亲已经急得不行了，索性就趴在抢救室的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郭子铭失血过多，正在抢救室抢救。”刘海洋眼神直视郭子铭的父亲，“我们喝酒喝完之后准备结账回家，郭子铭忽然间跳进黄浦江里，后来我也跳进去，游轮上的救生员抛下了救生圈。”
郭子铭的父亲摇了摇头，“郭子铭的水性非常好，他五岁的时候我就教他游泳，跳进黄浦江也没问题呀，就算是失足落水也不会有危险？怎么会失血过多呢。”
郭子铭的父亲还是相信郭子铭能够活着，即便是出了意外或者是失血过多，也仅仅是一些事故而已。
“我和救生员找到郭子铭，我劝说郭子铭马上上船，郭子铭就是不听，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把水果刀，把自己手腕和大腿的动脉，全部用刀子割开，我和那三个救生员把郭子铭抬上救生艇的时候，郭子铭呼吸微弱，救护车赶来的时候，郭子铭心跳停止，整个过程，游轮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刘海洋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说得已经特别清晰。
郭子铭的母亲一听差点晕死过去，周敏急忙搀扶住老人，恰逢其时，有医生和护工过来，赶紧对郭子铭的母亲进行简易抢救，医生用力地掐住郭子铭母亲的人中穴，护士把简易吸氧机戴着郭子铭母亲鼻口上，老人很快苏醒过来。
郭子铭的父亲单手按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郭子铭是自杀的？”
刘海洋声音低沉，“是的！”
“因为什么？”郭子铭的父亲实在是想不到郭子铭为什么会自杀，他工作得心应手，也是他热爱的专业，前段时间在上海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成了婚房，工作顺风顺水也不缺钱，郭子铭的父亲正准备给郭子铭买一辆车，在这种情况之下，郭子铭怎么会选择结束自己。
“可能，大概是因为陈薇，郭子铭似乎跟陈薇求婚……”刘海洋也只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
郭子铭的父亲是高级知识分子，还保持着一份最底线的理性，抢救室中他的儿子过郭子铭生命垂危，郭子铭的父亲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对于陈薇，郭子铭的父亲知道得太多了，他也曾经劝解郭子铭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陈薇心有所属，可郭子铭就是不听，从小比较任性求生欲望极强的郭子铭认定的事情就必须要完成，郭子铭的父亲太了解他的儿子了，或许正是因为这点才出现了意外。
大概是半个月前，郭子铭的父亲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郭子铭曾说他跟陈薇很快就会结婚，陈薇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郭子铭说他在黄浦江边像陈薇求婚已经成功了，当时郭子铭的父亲半信半疑，原因只有一点，如果真的求婚成功，前几年早就能够搞定，为什么还要耽搁这么长的时间呢。
“你就是刘海洋吧？”
郭子铭的父亲眼神阴郁地看着刘海洋“我相信郭子铭是自杀，是他个人心里太脆弱。不过跟陈薇肯定有直接的关系，或许跟你刘海洋也有一点微弱的关系。”
“叔叔，我对不起，我对不起所有人，我没能救了郭子铭，我是个罪人。”刘海洋就是这么觉得的，他现在也忘不了郭子铭在黄浦江里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悲凉。
“刘海洋，这件事情跟你的关系不大，也怪不得陈薇要怪只能怪郭子铭，无论事情的结局是怎样，我们都不会追究。”刘海洋的父亲一转身，掉下了几滴眼泪，他赶紧把眼泪擦干。
刘海洋的母亲却嚎啕大哭，“陈薇，一定是陈薇那个女人。”
“这事不能怪陈薇，只能怪郭子云自己，是他一厢情愿。”郭子铭的父亲安慰着我那个失落的母亲，“等一等吧，也许还会有奇迹，老天爷给我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抢救室的灯灭了。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抢救过程彻底结束。
“您是郭子铭的父亲？”医生也是例行程序，“我们已经尽力了，郭子铭送过来的时候，生命特征已经非常微弱，我们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抢救了两个多小时，还请您节哀顺变。”
三架车推着出来，一块白布从头盖到脸，往往患者待到全部脸部，意味着是死亡。
“谢谢！”郭子铭的父亲沉声说道。
郭子铭的母亲早就扑了上去，整个人哭成了泪人，周敏拉都拉不住。
郭子铭办理了出院手续，遗体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尸体火化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
“要不要陈薇来？”刘海洋跟郭子铭的父亲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两个人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有那个必要吗？”郭子铭的父亲双手都在颤抖，“我儿子就是因为陈薇还不到三十岁就离开人世，而且是自杀！如果陈薇来了，我担心郭子铭的母亲会承受不住。”
“叔叔，这点我明白，不过郭子铭生前就想见陈薇一面，马上郭子铭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遗体会被火化，是不是应该让陈薇来。”刘海洋低着头，郭子铭恐怖的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翻转。
“还是没有必要了，郭子铭在两天以后遗体火化。”郭子铭的父亲，已经通知了家里的直系亲属，这种事情必须要直面去面对，越是闪躲，内心和身体上就会越痛。
刘海洋没有说什么，郭子铭这件事情上，他始终是个外人。
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勉强眯了一会天已经亮了，周敏叫醒了晕晕沉沉的刘海洋。
“醒醒，刘海洋该回家了。”周敏说道：“我一会的飞机回荆门，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咱们两个人是一个航班吗。”
“我明天才回去。”刘海洋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啤酒，红酒和洋酒，酒劲后饭劲，让刘海洋头晕目眩。
“郭子铭的事情他父亲已经办好了！”周敏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我们也没有，在介入有必要了，真是痛苦惨不忍睹的经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不参加昨天晚上的聚会。”
“你不参加聚会也没用，郭子铭早就已经想好了，你和我只是见证者，见证郭子铭在这个世界上生命尽头最光辉的时刻。”刘海洋内心极度痛苦，现在所有的对与错都已经变得苍白无力，跟一个人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对陈薇这个人到了忽然间很有了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逼得自杀。”周敏想尽快离开上海这个伤心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荆门见。”
“一路顺风！”刘海洋冷冰冰毫无感情地说出了四个字。
刘海洋回到家的时候，保姆已经来了，冯雪敏也没有去上早班。
“你昨天晚上可把妈给吓坏了，妈还以为你怎么着了，保姆不错，我看着也挺顺眼。郭子铭真的……”冯雪敏欲言又止。
“郭子铭已经走了，两天以后尸体在殡仪馆火化，真是像做梦一样，才过了十几个小时，一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换来的是冷冰冰的尸体以及一个装着骨灰的小盒子。”刘海洋想起郭子铭的事，浑身难受。
冯雪敏关切地说道：“你睡一会吧，家里有保姆，我妈你也不用担心我去上班，明天周末，原本我还要有重要的工作，我已经请假了，说什么我也要跟你回荆门。”
“我觉得如果可以咱们两个人结婚就谈上日程吧，毕竟……毕竟林阿姨的身体情况不能乐观，让她看见咱们俩结婚是不是挺好。生命充满了偶然和不测，谁能想到郭子铭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