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心实意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冯雪敏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近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她母亲生病，身体日渐消瘦，以及在鲲龙航电系统，研发上遇到的重重困难，冯雪敏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
家里也忽然间变得温馨起来，有了生活气息，之前冯雪敏基本上不怎么回家，母亲林茹生病两个人吃饭，也非常简单，都是家常便饭，吃得最多的是煮面条。
家里的餐桌上，已经好久没有摆上，这么多花花绿绿的餐盘了，冯雪敏爱吃排骨，无论是红烧排骨还是糖醋排骨。
冯雪敏也更爱吃清蒸鲈鱼，清蒸鲈鱼，做起来比较简单，可是现在，因为冯雪敏没有心情去厨房做饭，好几个月都没有吃了。
刘海洋听冯雪敏这么一说，瞬间就明白，冯雪敏肯定是没看新闻，还不知道，他是来参加鲲龙飞机机翼的静力试验。
“我来上海出差呀，飞机机翼生产制造厂家，参加了静力试验，实验非常成功，所能承受的力量达到了设计值的百分之一百五十以上，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太出人意料了，国外的很多厂家都达不到这个设计制造水准。”
刘海洋话说出去又有些后悔，回到家就不能谈工作的事情，鲲龙飞机机翼静力试验成功，一定会给冯雪敏，带来无形的压力。
冯雪敏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几秒钟的时间以后，冯雪敏勉强笑了笑，“这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呀。看来航电系统研发，也要抓紧才行，不能拖后腿，凡事都要考虑在前面。”
果然跟刘海洋料想的差不多。
冯雪敏还真的有点压力，但也无所谓了，冯雪敏早晚会知道，鲲龙飞机机翼静力试验成功的消息。
“回到家，咱们就不谈工作了，快吃饭吧，有点凉了。”刘海洋解下围在腰间的围裙，最后把筷子拿上来，“我也是好久，没亲自下厨，做这么多菜了，也不知道做得咸淡如何，将就着吃吧。”
“做饭关键是心情，还有气氛。”林茹把拐杖放在一边，坐在餐椅上，看着这一桌子饭菜，忽然间想哭，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冯雪敏嫁给刘海洋肯定差不了，刘海洋家务活做得不错，饭菜也做得这么好，确实是个好小伙子。
只是林茹一想到自己的病，随时都能撒手人寰，离开这个人世，不能亲眼看到刘海洋跟冯雪敏步入婚姻殿堂，真是太遗憾了。
“妈，您老怎么还哭了？”冯雪敏见林茹气色出奇的好，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妈没哭，只是这尖椒有点辣，辣着妈的眼睛啦。”林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赶紧对刘海洋说，“忙了这么长时间了，快坐下吃饭吧，咱们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行，林阿姨。”刘海洋看着枯瘦嶙峋的林茹，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真为这个女人心痛，刘海洋不敢看林茹的眼神，他从林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人世间的悲凉和无奈，这种感觉让刘海洋如坠深渊，特别难受。
林茹根本没什么胃口，病入膏肓到这种程度，哪里能吃得下大鱼大肉，林茹有想吃的心奈何情况根本不允许，一点食欲也没有。
得了重病的人，就是这种，恶性循环。
重病之后，身体虚弱，却又吃不下去食物。
不能够从食物中汲取营养，滋润身体，反而让病情更加严重，如此恶性循环之下，严重的病情和越来越少的饭量，会让一个患者很快死亡。
林茹把两块排骨，夹到冯雪敏的碗里，“工作什么时候也干不完，要有团队精神，也不能所有的工作，都自己一个人去扛着，那样效率很低，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住一个诸葛亮呢，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能太一意孤行啊。”
“我知道了，我准备找个工作助理，我们单位去年，来那个姓赵的小女孩，觉得就挺不错，人非常机灵，谦虚又很爱学，把自己的位置和态度，摆得都很端正。”冯雪敏大口地嚼着排骨，味道真香啊，没想到刘海洋，做饭还真不错。
“工作就是需要慢慢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没什么坏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好的就采纳，不好的就不理睬。”刘海洋时不时地看几眼林茹，真的担心，林茹又晕倒或者是怎样。
“阿姨，你想吃哪个菜，我给您加一点，怎么不吃饭呀？”刘海洋知道这个问题，他奶奶生病那个时候刘海洋年龄还小，听刘海洋的妈妈说，刘海洋的奶奶根本不是病死的，是饿死的。
现在，刘海洋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一个重病患者，根本吃不下去饭，与其说是病入膏肓而死，还真的不如说，是因为不能摄入食物，不能得到充足的营养，饿死的。
林茹癌症恶化得非常严重，淋巴结已经全部扩散，大腿的骨头上也扩散了癌细胞，所以林茹双腿疼得没办法走路，还要依靠改拐杖，像林茹这种情况，是治癌症的最坏阶段，也是最后的阶段，随时都有可能生命终结。
几个月前。
林茹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精神焕发的老太太，可谁能想到，现在变成了病殃殃的患者，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刘海洋感慨世事无常。
按道理说，林茹晕倒生病住院，到现在人应该非常饥饿才对，可林茹一口饭都没有吃。
刘海洋给林茹拨了很多青菜到碗里，林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味同嚼蜡一般，这并不是刘海洋菜做得太难吃，而是林茹根本下不去口，即便是林茹想吃饭，但是她的胃和大脑释放的信号，是毫无食欲。
“妈，你的饭量越来越小了，不吃饭可不行啊。”冯雪敏也开始怀疑，林茹得的不是一般的病，林茹声音变得沙哑，体重下降得非常多，饭量更是骤减。
冯雪敏带着林茹，先先后后去三甲医院做了三次检查，也没检查出有什么问题。
最主要的原因是，冯雪敏因为工作忙，陪着林茹做检查的时候一直在打电话，根本没有机会跟医生直接交流，而很多检查结果，也被林茹悄悄地给毁掉了。
“妈，要不再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不行做一个无痛胃镜，你老是不吃东西，是不是胃不舒服。”冯雪敏见林茹，没有吃饭，放下筷子很关心地说。
“做什么胃镜啊，我这位你还不知道吗？都是老毛病了，做胃镜也是白花钱，再说还受罪，你以为那么长的东西，胃镜管子从嘴里捅进胃里，能对食道和胃壁不产生损伤，我才不相信呢。”
林茹尽量地笑出声来，很费力地说：“你们俩年轻，快吃饭呀，我这个老婆子了，吃点就行，人老了就是这样，吃东西也吃不多，睡觉也睡不着，等你们老了就知道了。”
“过两天我请了一天假，去医院做检查吧，我还是觉得你胃有问题。”冯雪敏坚持说：“我们单位领导请了丧假，他母亲也是，体重下降得特别厉害，吃不下饭，还时不时地就晕倒，非常吓人。前前后后，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一开始所有人都没当回事。”
“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单位那个领导他母亲，原来是得了癌症，而且是三期，我也不知道三期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没办法做手术，放疗和化疗基本上也没意义，医生建议放弃治疗，吃点中药，准备后事。从检查结果出来，到他母亲离世，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呢。”
冯雪敏话音刚落。
林茹和刘海洋脸上的表情几乎一致，同样都僵在那里。
好在冯雪敏低头端着碗喝汤，没有发现。
刘海洋赶紧尴尬的一笑，“哪有这种事，就是你们单位的人以讹传讹，传得太夸张了，那真要是得病，提前肯定会有症状，怎么可能一点症状都没有，绝对不可能。”
“是吧，林阿姨。”
林茹手中拿着筷子与刘海洋短暂对视，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海洋说得对，我觉得也是，现在很多人，根本都不是生病，病死的，完全是被吓死的，那能有什么呀。每个人不早晚都有那么一天吗。其实想想人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重要的还是过程。”
刘海洋适时地说道：“没有个好的过程，怎么会有好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刘海洋想留在冯雪敏家里不走了。
不是因为别的其他原因，只是想照顾照顾林茹，这个有些可怜的老太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医生也嘱咐过，林茹现在的状态，身边不能离开人，也不能缺少急救药，有条件的话家里要准备用纯水的制氧机。
“刘海洋，我怎么感觉你今天这么奇怪，跟我妈一个拉弓一个射箭，一唱一和的？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想要暗算我呀，鸿门宴？”
冯雪敏心情还是不错的，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还能见到刘海洋，母亲林茹气色也好了很多。
“妈还真有事，想跟你说。”林茹眼神悲切，面容垂暮，一个暮年老人的悲哀，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
这个表情可把冯雪敏吓得够呛，还以为林茹身体不舒服，“妈，您是不是又难受了？”
“嗯，妈没有，我一点也不难受，今天是我最舒服的一天了，平时这个家冷冷清清，就我一个人，你三天两头才回来，今天家里，不仅仅是多了刘海洋啊，咱们家里还多了一个男人。你说的家里，没有男人能行吗？”
林茹说着说着，还真的就哭了起来，她越是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发现却无济于事，想起曾经的过往，想起他一个人把冯雪敏拉扯大，再想起现如今她的病情，林茹彻底崩溃了。
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哗地流下来，这可把冯雪敏吓得够呛。
冯雪敏长这么大，还没见到母亲林茹如此哭过，在她面前显得这么脆弱。
“刘海洋？你是不是欺负我妈了。”冯雪敏最先想到的是，刘海洋跟他母亲说了什么话，把老人家给气哭了。
毕竟以前林茹，可没少对刘海洋发出言语攻击。
现在林茹生病整个人锐气全无，刘海洋没准还击了。
“我……”刘海洋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想解释。
“我，我去趟洗手间。”刘海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他不想让冯雪敏看着他的眼泪，也不想让林茹看见他哭的样子，刘海洋准备去洗手间洗洗脸。
冯雪敏的视线，根据这刘海洋一直到卫生间才停下来，又看了看母亲林茹。
林茹哭得非常悲伤，身体上下颤抖，冯雪敏吓坏了，“妈，妈，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刘海洋惹你生气了，你倒是告诉我呀。要是刘海洋跟你犯浑，我收拾他。”
“臭丫头，闭嘴吧！”林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你什么时候嫁给刘海洋？妈想着有生之年看见你跟刘海洋步入婚姻殿堂，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生个外孙子，我这一生也算圆满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妈，这都是哪跟哪啊？我跟刘海洋我们俩，还没到那个程度呢，刘海洋连我的手都没碰过，还早着呢，再说，我作为鲲龙，航电系统的研发技术负责人，现在航电系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哪有心情结婚？”
“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我跟刘海洋，我们俩不合适。”
林茹脸色铁青，她没想到冯雪敏会这么说，“你跟刘海洋不合适？刘海洋这样的优秀男孩子都不合适，那你跟谁合适，你自己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冯雪敏现在哪有心情结婚，鲲龙航电系统的事情就像是一块巨石，都要把她压垮了，“我跟刘海洋认识三年多时间，我们俩聚少离多呀，真正在一起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你真是个不孝子孙！”林茹神色严厉，她觉得她没有把冯雪敏教育好。
“妈，您老子脾气怎么这么大，自从生病之后，我感觉脾气火爆太多了。怎么还骂我呀？”
“你跟刘海洋马上结婚，要是不结婚我骂你我还打你呢。”林茹拿起拐杖朝着冯雪敏就是一顿打。
冯雪敏还算反应快，伸出手臂去挡，林茹也是真生气了，乖乖把冯雪敏的胳膊打得生疼。
刘海洋在卫生间洗完脸，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对，一推开门这母女俩打起来了。
“阿姨，阿姨，住手！”刘海洋摁住林茹手上的拐杖。
“就算你是我妈，你也不能打我呀。”冯雪敏强势倔强的劲上来了，“你还是我亲妈，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茹气喘吁吁地吼道：“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刘海洋也在，你什么时候跟刘海洋结婚？”
冯雪敏当仁不让，火爆脾气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你还强买强嫁呀！你生病，你还有理了？”
冯雪敏怎么能说，她妈生病有理了？
林茹得了癌症，随时都会有可能离开人世。
情急之下，刘海洋几乎是本能反应。
甩手一巴掌抽在冯雪敏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