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关键问题是搞钱
卖了田进城去,这是两人一顿晚饭的时间,就决定下的大事。
既然计划好了,自然要快快行动。饭后,王重七与孙九五就忙了起来。要进城去谋生活,那未来几天还要很多事情要做。
卖田也不是说卖就卖,先要放出消息,有人要买,还要找里首来公正,要请先生来立契。很多信息要提前备好,立契人的信息、卖地的理由、卖几块田地、地在何处、地界线情况、准备卖多少银子都是要提前自己先想好的。
屋子要收拾的东西倒是不多,本就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但两人还是忙碌了好一阵。
等到忙完躺下,已经是亥时,卧房就在灶房的隔壁,分别置了两张床,说是床,其实两人的床榻就是木头板搁的。
王重七自觉比那牢里也舒服不了多少,睡得难受,加上思考未来之路,他辗转难眠。
念书走科举,让人先想到的就是三个字,“八股文”,王重七只知道这个名,却不知道里面的意,这里面考的东西肯定也很多,治国,财政,然后各种“策问”“论”,嘉靖修道,会不会还要考点道学的东西呢?
考试之路也很漫长,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再到殿试。
学习走科举,好难!
不但这条路难,想安心念书也不成,哪有那么多银子给自己去读书。
归根到底,现在的困难是钱,有了钱,能干很多事,考不上还可以捐官!
所以!王重七猛地一睁眼:现在最重要的是钱,怎么搞钱!
翻来覆去,木板做的床被压得吱吱吱的响。
孙九五的声音响起,“阿七,怎么还不睡!”
“想事情呢,睡不着!”
孙九五很是担心道,“你被关了好几天,身子弱,还是早点睡吧!”
王重七猛地坐了起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村那个张秀才去年死了吧!”
“是啊,也是可怜,那张秀才一直身体不好,要不是因为多病,无法苦读,他定会走得更远!我们村倘若也出个高官,那真是整个村的荣耀啊!”
“哦哦,那就好!”
“什么?”
王重七先是一愣,赶忙解释道,“没什么,我说要是出个高官,出个大明朝最大的官,那就好了!”
“这朝廷里最大的官是什么啊?”
“是阁臣,又称阁老!里面最大的一个人是首辅,现在大明的首辅叫严嵩,严阁老!”
孙九五翻了一个身,朝着王重七道,“你还真懂啊?这些你都哪里听来的!”
“张秀才啊!以前我总是偷偷去和他学点东西!”
机智如我,真是一石二鸟,不但靠这个骗到了县老爷,现在用来忽悠老舅也是妥妥的。
“哦哦!快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情做!”孙九五吩咐道。
黑夜慢慢退去,鱼肚白的天边慢慢被渲染成了红色,爬起的旭日从一丝,到弧再到半圆、圆。阳光撒向了苏醒中的塘村,院子后面的公鸡也是“喔喔”叫个不停。
王重七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旁边榻上的舅舅早已不见人影。
他爬起来,到附近转悠,这个村庄零零散散坐落着不少屋子,但基本和自己家住的差不多,一眼见贫,但江浙沿海夏季经常受飓风影响,这些个屋子应该抗风还是不错的!
在周边转了一圈,才见孙九五回来,“五哥,你这是去了哪里?”
孙九五先是一愣,缓了一下才适应了现在的称呼,“去了村东头!”
原来他一早就去地里转悠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现在要卖了,他心里肯定有点难受,现在种着第一熟的庄稼,长得挺好的,地要卖了,自然也等不到麦子熟了。
平平无奇又过去两天,通过介绍,总算有了买主,是本村的陈三铁,但是价格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明代的土地在成化和弘治年间大幅上涨过,但正德、嘉靖朝开始,土地价格又出现了下滑,现在东南沿海倭患四起,大量百姓逃亡,土地抛荒,怎么能卖上价?
所以王重七和孙九五两家一起的七亩地,只折到了三十五两银子,这还还包括了地里涨势喜人的庄稼。
既然决定了,那就卖吧。
这一日,在林甲长家中的院子里,买家,卖家,中间人,还有代写契书的先生,加上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三三五五围在一起。
代书先生是村里的老童生,不一会就将约书写完了,里长林志远便拿了起来,大声宣读:
“立契田亩文,约书人孙九五,同甥王重七,系本县塘村甲民,二家有良田计七亩,中三亩坐村东南,四亩坐村东,出村即至,东至甲民陆有力田,南至村竖河,北至望海坡,四至具在。原主因另谋他业,经甲首说合,将此七亩田地出于本村甲民陈三铁,记银三十五两,两家情愿,限七日内交付明白,日后不得异言争夺,如有先违约者,甘罚白米五十石,赴仓上纳。恐后无凭,立此文约永远为照。卖主孙九五,同甥王重七,买主陈三铁,中见人林志远,代书人陆百成。嘉靖三十二年夏四月,丙子朔立。”
“怎么样?”甲长林志远看着双方问道,“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画押啦!”
孙九五不识字就将契约交给了王重七,王重七拿着仔细看了起来。
但甲长露出了鄙夷,这小子没上过社学,大字不识一个,看这契子怎么像真的一样,还看得那么仔细。
不过做中见不是白做的,有一定钱拿,他也不好说什么。
双方看过后,没有什么问题,便按了手印。
这份“白契”就算成了!
“这不用加盖官府的印吗?”王重七问。
林甲长心里暗骂,这小子是不是傻,但还是解释了一番。
本来这上面是要加盖官印,这才成了有官府保障的“红契”,但这个时候,土地的清查测量登记早就荒废,或者说不准确。
就连官府上报的新账册,官吏为了节约时间,省点事情,直接就抄录旧的。
官府本就搞不清楚了,还不如村里大家伙心里清楚。遇到卖地,都是一个地方的,谁也不坑谁,找个甲长做个见证就行了。但你去官府那里戳红,还要缴纳税费,何必花那些个冤枉钱。
原来如此,王重七心里思考着,难怪朝廷收税越来越难,因为土地清丈不清,地主豪生仗着势力强大,以各种理由瞒报,少交税款。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心里暗暗记下:将来的土地清丈一定要做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