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万年穷逼
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符就震不住了,岳起沉又能动了,他的说话动作都慢。
青年把没拉好的裤子拉链,一点一点地拉上去,双唇生硬地开启:“和—尚—撕—开—”
赶尸符,僵尸是碰不了的。
陈子轻把岳起沉额头的符撕下来,他灰暗的瞳孔瞬间就恢复如常。
“岳施主,你是僵尸?”陈子轻明知故问。
岳起沉眯起了漆黑如墨的眼睛,小和尚有点东西,头上六个疤不是白点的。
陈子轻自言自语:“死即是活,睁着眼睛就是闭着眼睛,醒着就是睡着?我说你怎么睡觉总是朝沙发里面,是怕被我看见你睁着眼睛睡觉会被吓到啊?”
他将已经失效了的符丢到垃圾篓里:“岳施主,没想到你这么会替贫僧考虑。”
身份暴露且完全没那意思的岳起沉:“……”
“既然让你知道了,那就这样了。”岳起沉把衣裤整理好,“你明早走的时候麻烦轻点,别把我吵醒,我不睡到自然醒会很饿。”
陈子轻缓慢眨眼:“啊?我明早走去哪?”
岳起沉抓着半长发丝弯腰看他,笑得挺不友善:“加蓝小师父要和一个僵尸为伍?”
陈子轻摆摆手:“这没什么的,当初我以为你是阴魂也没走不是吗。”
“僵尸跟阴魂可不一样。”岳起沉凑近一些,脑袋靠在他旁边,和他说,“僵尸会饥饿。”
小和尚反应迟钝,并没有接收到他的吓唬和警告,恍然大悟道:“对哦,你刚说你不能睡到自然醒就会很饿,那你是要多吃生姜吗?”
岳起沉一顿。
“我先前还以为你那么爱吃生姜是个人癖好。”陈子轻扭过脸,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僵尸,“生姜能刺激你的味蕾?生姜皮是凉性的,去掉皮是热性的,你连皮吃,算什么?”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僵尸俊美的面颊上:“肝火旺的少吃姜,所以你是……”
岳起沉打断并直起身,离人类的味道远点:“是压制食欲。”
陈子轻睁大眼睛。
岳起沉掐他的脸,拍两下:“知道僵尸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吗。”
陈子轻顺势问:“是什么?”
“人。”岳起沉对他张了张嘴,做出随时都要撕咬上去的姿势,“尤其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陈子轻严肃道:“岳施主,请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问你师父去。”岳起沉撤回手,他很久没触摸过人类的皮肉了,没印象,此时只觉指尖上黏着一层碰过丝绸留下的滑感,也似是捏过豆腐的绵腻。
青年转身朝客厅那边迈步:“问完就去睡觉,明早自己走。”
陈子轻突然抓住他后面的衣服,嘴里冒出一句:“僵尸最喜欢吃的,不应该是人脑吗?”
岳起沉偏了偏头:“知道还问?”
陈子轻看着他颓里颓气的背影:“你吃没吃过?”
岳起沉拨开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怎么,加蓝小师父要把我就地阵法?”
陈子轻瞧了眼垃圾篓里的赶尸符:“它对你的效果不长久,除了那个,我不会画别的。”
“那真是可惜。”岳起沉耸肩。
陈子轻若有所思,岳起沉好像不是他了解过的僵尸类型,那他是什么状态?半人半尸吗?
还是说,这个背景下的僵尸就这样?
身为一个僵尸,这么努力的赚钱干什么……
【叮,疑似触发任务关键词组合‘僵尸+赚钱’,关键词已标注,审核通过,宿主陈子轻,恭喜您成功解锁主线任务,加油,冲冲冲】
陈子轻一怔,随即是难掩的欣喜。太好了!激发主线任务了!
官方小助手的提示音一结束,系统就发来了通知:“现在发送任务,请陈宿主留意,30秒后收回。”
屏幕上的投放板块显示——
【万年穷逼岳起沉的苦恼:我要赚到百亿,目前我的速度太慢了,来个帮手助我实现目标。】
陈子轻:“……”
靠日2000赚百亿,疯了吧。
更别说不是一单结束就能接到下一单,空单的几率可不小。
陈子轻嘴唇抖动,赚不到的,完了,完蛋了。
一股躁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过道那木桌上的杯子已经被他砸了出去。
清脆声响撕扯着他的神智,他骤然呆在原地。
四周静得厉害。
“我没见出家人这么狂的。”岳起沉踢开脚前的一块碎片,小和尚砸杯子的时候像变了个人,有股子疯癫劲。
似乎那劲头平时不知潜伏在哪个角落,突然就跑出来了的样子。
岳起沉看着垂头不吭声的小和尚:“对于自己三更半夜砸东西这事,没什么话说?”
陈子轻抱住挂在身前的一大串佛珠,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
岳起沉眼角轻抽:“自己打扫。”
陈子轻拿扫帚清理地上的碎片,岳起沉的声音从客厅沙发方位传过来,拖拖拉拉的调子:“出家人慈悲为怀,心一定是静的,你倒好,浮躁。”
“鬼有千万种,僵尸有千万种,”陈子轻感到委屈,“人为什么不能有?”
客厅没响动了。
陈子轻把碎片都扫干净了,他对着地面怼几下扫帚,很想指着岳起沉的鼻子大声喊问:你知道百亿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不是一个亿十个亿而是一百个亿!
这任务他怎么可能完成。
除非他能变出来钱。
岳起沉要百亿干什么,赚够了会怎样,可以不做僵尸了,改做人?还是做鬼?
好烦啊。
就在这时,机械声在他脑中炸响。
陈子轻抿嘴,怎么222这会儿l给他丢自制的小任务啊,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做。
但他还是抱着有机会就不放过的念头, 等待小任务背后的奖励。
系统:“请陈宿主给任务目标讲故事, 要求对方听完故事后给出至少五十个字的听后感,倒计时,五分钟。”
随着倒计时开始,故事也出现了。
陈子轻看完有点呆滞,他掐手心让自己冷静,小跑着去客厅说:“岳施主,我想你听我讲一个故事。”
岳起沉以为是关于佛学,关于经文,关于度生舍己之类。
哪知道是关于,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岳起沉在小和尚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发表看法:“鬼上身。”
陈子轻装作没听见,他自顾自地照着屏幕上的文字,给岳起沉讲故事。
当陈子轻讲完,岳起沉便说:“好了,鬼走了。”
陈子轻:“……”
任务还没完呢,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躺在沙发上的僵尸兼主线任务发布者:“岳施主,你对我的故事有什么感想?好的坏的都行,随便想。”
岳起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我不是说了吗,鬼上身。”
陈子轻撇嘴,这才三个字,不够啊。他摘下脖子上的佛珠在手上缠几圈,转着数着安抚情绪:“你再说说,再说点。”
岳起沉闭口不言。
陈子轻瞪着他像是被502胶水黏起来的淡色嘴唇:“你多说点,只要你说了,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岳起沉拿起手机对着他,示意他看现在几点,他执着地站着。
僵尸从沙发上坐起来,长腿盘着,后背向后一靠,抬眼看过来:“佛祖给你下达任务了?”
陈子轻忙说:“不是,没有,我只是想通过这个小故事了解岳施主的内心,方便我们日后相处。”
岳起沉在该睡觉的时间没睡觉,导致他思维僵硬,说出了一句屁话。
“日后相处?日了再说。”
陈子轻听明白的同时,岳起沉把盘着的腿屈起来,他双手抱头,脸埋在臂弯里。
“……”
这是干什么,僵尸还害羞啊?
先别害羞,先把听后感说了。陈子轻拽了拽岳起沉的袖子。
岳起沉用手臂挥开:“我现在想吃人,你离我远点。”
陈子轻不但不走,还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他争分夺秒,坚持不懈,硬是从岳起沉口中要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没文化,听不出那么个破故事背后能有什么深意,老和尚比比歪歪,小和尚也比比歪歪,我要是在那庙里,就把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一口一个……”
陈子轻听一个字数一个字,数到五十就松了一口气。
系统:“目标的个人信息已发送,注意查收。”
陈子轻瞬间就振作起来。
我的妈呀。
讲个故事有这么大的奖励,还真是拆盲盒。
陈子轻急忙在心里表态:“2哥,谢谢你给我提示。”
系统:“爽吗?”
陈子轻老实说:“爽。”他做宿主这么久了,头一次这么爽。222手底下的宿主不用激发关键词就能拿到人物信息,还不用在后期挤牙膏似的被补充,这是常规流程,到他这就是天大的奖励,宿主跟宿主没法比。
系统:“下次让你更爽。”
陈子轻摸摸脖子:“2哥,我什么小任务都可以做,你尽管招呼。”
脑海里多了一段信息,是岳起沉的个人信息。
[岳起沉,从古代活到现代的僵尸,年龄无法估算,他爹也是,父子俩凑不出半个活人。
如今他的人际社交圈比较简单,除了他爹,就是京城林家大少林疵。
他进到去污这一行,是为了尽量避免与人打交道。
关于去污,岳起沉没技巧没把式,他会在凶宅住到客户要求的时间,搞不懂鬼为什么会跑,总之都会跑。
岳起沉没有感情经验,他不衰老,人类的爱情太短,不适合他。
僵尸不吃不喝,以吸收阴气为主。硬要吃喝也行,但僵尸没味觉,感受不到温度。
岳起沉吃泡面是觉得口感不错,吃生姜单纯是有瘾,至今没发觉是什么瘾,他勉强靠生姜来压制转移。
僵尸的感官相对来说比较麻木,捅一刀也不知道疼。
厉害的僵尸白天可以出行。
他们每一百年会沉睡一次。沉睡的时间不定,苏醒后犹如新生儿l,没有沉睡前一百前的记忆,需要同类血液进行引导,有可能找回记忆,有可能找不回来,重新建立新的记忆,再随着沉睡丢失。
僵尸不会死。
只有遇到特殊的情况才会死,而后在新的皮囊里醒来,俗称——换壳。]
陈子轻想,这份信息准确来说是讲僵尸的,说明岳起沉这辈子才开始没多久,没什么内容,他爹前几天估计是刚好到了百年沉睡的时间。
是睡着了,不是死了。怪不得岳起沉不悲伤,该干嘛干嘛。
陈子轻纳闷,岳起沉活了很久,那不是应该有很大一笔财富吗,稍微懂点投资就能赚翻了吧。
[岳起沉是左撇子,他擅长写毛笔字,专写瘦金体,生来就会,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拿过毛笔。]
陈子轻从思绪到身子都陷入了微妙的停滞中。
缠在手上的佛珠被扯了下,陈子轻才回神,随之消失的是那股悸动,他垂眼看扯他佛珠的僵尸,第一句话是:“别扯!”
岳起沉面色一冷,他不屑道:“我稀罕扯?”
陈子轻不自觉地把缠着佛珠的手背在身后:“你不是说我的佛珠让你不舒服吗,我担心你扯了,对你身体不好。”
岳起沉愣了愣,手指着阳台说:“你看这会儿l什么天色了,我没睡好是真的会吃人的,加蓝小师父。”
后半句咬牙切齿。
陈子轻抿抿嘴:“我已经知道你是僵尸了,你就别冲沙发里面睡了,什么姿势舒服就用什么姿势吧,我不会被吓到的。”
岳起沉不耐道:“你没那么重要,谁管你会不会被吓到。”
陈子轻干巴巴地“噢”了一声:“晚安。”
岳起沉盯着小和尚回主卧的背影,昨晚前晚大前天晚上都没说那两个字,今天前半夜也没说,怎么现在说了。
还是鬼上身。
陈子轻在主卧的床上躺下来,他把手放在身前,一会儿l捂在肚脐上面,一会儿l放在胸脯位置,手的位置换了又换。
“我开始想亲近那个僵尸了。”
“那我怎么想就怎么做,我最好是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百亿太难赚,希望僵尸能换个富二代的壳子,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现在那么帅,万一换的壳子不帅,或者没他这个壳帅,手也没他现在的手长,没他现在的手漂亮,那我看着多不好受。”
“我这个世界受到了上个世界的影响。”
“我的病没好。”
陈子轻翻身,黑暗中是他的轻言轻语:“我砸东西了,下次是不是就要打人了呢。”
“没事的,我这个世界好不了,下个世界总会好,一点点稀释。”
“睡吧。”
陈子轻拍拍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一大早,陈子轻是被人声给吵醒的,来的这几天,这栋楼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死气沉沉,没有哪一刻像今早这么热闹,简直有种置身菜场的感觉。
陈子轻哈欠连天地去厨房做早饭。
厨房有现成的厨具,那女租户死后的第二年,屋主家里想搬过来住,便开始置办用具,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搁置了,东西都没更换完。
陈子轻煮稀饭期间,冷不丁地想到了主卧的那张床垫,他给屋主发信息询问。
-那房间的床垫是新的。
新的啊。
陈子轻又发信息:柜子里的被子呢?
-也是后来买的,只盖过一两个星期。我装修的时候,一个人住的时候盖的,洗晒过了,是干净的。
陈子轻在信息里提到了被子上的香味,洗发水味道。
-不可能啊,我有非常严重的溢脂性皮炎,洗头不用洗发水。
屋主意识到了什么,没声了。
陈子轻也不再发信息。
……
厨房的玻璃门拉上了,声响不大,岳起沉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昨晚没睡好,今早又没能长睡到自然醒,浑身萦绕着无形的黑气和实质化的腐味。
岳起沉一连抽了两根烟,才稍微压下找个棺材躺进去的想法,他点第三根烟的时候,手机响了。
聊天框弹出来,是林疵发的照片。
-怎么样?
岳起沉打开照片,看了眼就叉掉。他没回复。
林疵直接打来电话,言语中布满了炫耀显摆:“我不是特地叫底下人去找的,是昨儿l晚上去吃饭,无意间碰到的,你说这叫不叫瞌睡了,老天爷递枕头?”
岳起沉看时间:“这才不到八点,你人不在林家吧,是哪个会所?别说照片上的人在你床上,你干了一晚上,刚才才停。”
林疵说笑:“像吗?”
岳起沉难以理解:“你真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林疵靠在床头抽事后烟:“到底是赝品,没那个气韵。”
岳起沉听笑了:“什么气韵,就是个没成年的小和尚。”
林疵被一口烟呛得闷咳:“他没成年?
岳起沉锁:“十七岁。”
林疵摸鼻子:“那明年就成年了。”
岳起沉:“……”
他扫了眼厨房玻璃门,里面雾气腾腾的,像是在做法。
“别说明年,下个月你就不好这口了,”岳起沉把打火机丢在茶几上,“你的口味换得比我的裤衩都勤快。”
林疵调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岳起沉倒在沙发里抽烟,他的人生跟短不沾边,漫长至极,所以他不需要及时行乐,他压根就没乐子。
兴许哪天挖个脑子吃的时候,能感觉到什么叫乐子,也能体会遗||精的兴奋,到达所谓的快乐之巅。
岳起沉拿自己开玩笑,吃个屁的脑子。
林疵那头有软|腻的声音,听得岳起沉生理性不适,他要挂断,林大少爷在他之前说:“阿沉,你这单子什么时候做完,下一单别自己找,我手上有个,是圈子里的。”
大少爷圈子里都是非富即贵,酬劳会很丰厚。
岳起沉却没立刻就问详细情况,是哪家的,哪的房子,什么原因,他道:“等我这单结束了再说。”
林疵古怪道:“你怎么现在连赚钱都不积极了?”
岳起沉微愣,确实,以往他会在做一个单子的过程中挑下一单,这次没半点那个想法。
而且以往给房子去污,他跟他老子两人大多时候都是各自找个地方躺着。
在岳起沉的职业理念里,能躺着把钱挣了,就绝不站着。
这次各种事,各种小插曲,睡个觉都不安生,一天还要吃三顿那么多。
不吃就不行,有人喊他吃。
“大概是天气不好吧。”岳起沉看了眼阳台外阴云密布的天色,他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就挂掉,在沙发上把第三根烟抽完,试图睡个回笼觉。
睡不着。
岳起沉去客厅的窗帘后面,在昏暗中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次卧传来小和尚清亮的叫声:“岳施主,你能进来一下吗?”
岳起沉的眼眸没睁开:“不能。”
小和尚好似缺根筋,对被人拒绝的反射弧度很长:“岳施主,我真的很需要你。”
岳起沉哧了一声,他音量不大,没说给小和尚听:“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得过去?现在我要睡觉,我爹来了都没用。”
“啊!”
次卧响起仓皇的惊叫:“岳施主!”
岳起沉死了八百年的心脏隐隐迎来心悸,他黑着脸从窗帘后面出来,阔步走进次卧:“大呼小叫什么,鬼都没你会折磨人。”
陈子轻指着衣柜顶部:“看到那个皮箱了吗?”
岳起沉眼皮上撩:“看到了,怎样?”
陈子轻说:“我想你帮我拿下来。”
岳起沉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他:“这就是你把我叫进来的原因?”
陈子轻刚想点头,他瞧见岳起沉喉结吞咽的声响不太对,疑似情绪不平,就说:“虽然我可以自己出去搬椅子,站在上面拿,但我……”
岳起沉:“但你就是要没事找事,差遣人玩。”
陈子轻默默站着。他纯粹是懒得拿椅子,那要多跑一趟,不如喊个高的进来。
岳起沉拍他光溜溜的发顶:“你这小和尚,为了让我进来还演上了,刚才叫什么呢,跟我说说。”
衣橱中间有块镜子,陈子轻就站在镜子前,而镜子对着他后面墙上的画报。
陈子轻压低声音:“刚刚我通过镜子发现,画报上的人眼珠子动了。”
岳起沉拧起眉心:“你赶尸符都能画,不就一个眼珠子,值得你叫?”
“阿弥陀佛。”陈子轻说,“猛一下还是蛮吓人的。”
岳起沉把画报撕下来,掏出打火机点燃。
陈子轻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可能藏有鬼气或者线索的画报被烧成了灰。
岳起沉把衣柜顶上的皮箱拿下来,丢在他脚边,渐起一层灰尘。
陈子轻咳嗽着捂住口鼻,他蹲在皮箱旁边找拉链,找到了,吭吭哧哧地拉开。
皮箱里面是空的。
陈子轻沿着一处往旁边细细地摸索,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此时的他表情格外认真专注,且沉静。
那是岁月加盖的厚重。
初次下山入世的十七岁小和尚不可能拥有,这显得突兀,却又让人觉得浑然天成。
岳起沉想起林疵发的照片上的少年,他再看研究皮箱的小和尚,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
小和尚疑惑地抬起脸来,整个眉眼撞进他眼里,还有一张白得透亮且亚光的好皮,一看就气血充足,大补。
像个屁。
赝品都称不上。
陈子轻吃了早饭下楼一打听才知道,那么热闹是因为有人结婚。
这是他入住鬼楼的第四天,终于有了个事。
有对年轻的夫妻买了四楼的房子当作婚房,迎亲的队伍一大早就来了,都是些亲朋好友,大家热热闹闹地在楼下放着礼花。
楼道里有不断有人跑上跑下,说说笑笑,由于老楼的隔音不是很好,人群的欢乐声充斥着整栋鬼楼。
……
“哐啷!哐啷!”
“你是不是要把屋顶给掀了?”看着一回来就忙得团团转的小和尚,岳起沉眉头紧皱,要被他烦死。
“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啊!”陈子轻铺开一张黄纸,拿着沾着朱砂的毛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岳起沉困顿地耷拉着眼:“什么意思?”
陈子轻连画了几张黄符,他放下毛笔歇会儿l:“民间有种‘冲喜’的说法,你听说过吧?”
岳起沉懒得说。
陈子轻自问自答:“家里如果碰上晦气的事情,就会办一场喜事,用喜气把晦气给冲走。”
“所以啊,等着吧!今晚四楼肯定要出大事!”
岳起沉一副毫无兴致的样子,出不出大事都跟他没关系,他只要保证一个月后房子能住,这才第四天。
“喜气会自行冲撞晦气,这是自然的道理,如果是普通的地方,晦气被冲也就冲了。”陈子轻托腮,“可你想想,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是鬼楼啊!这里的晦气背后可是个大boss,以我这几天的观察,这栋鬼楼的来头应该非常不简单。”
“敢用喜气冲撞这位“爷”,这不是坟头蹦迪,找死吗。”
陈子轻拍着手站起来:“啊!那怎么办?通知楼上,让他们婚事别办了?”
“不行,”陈子轻坐回去,“别人家正办喜事开心呢,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过去往堂上一站,让人家婚别结了,会进icu吧?”
岳起沉面部抽抽,小和尚心里还有点数。
陈子轻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纸,迅速地折了起来,一把把一摸一样的纸剑被堆在桌上,一眼看去这些纸剑没个一百也有七八十个。
和尚叠道士的纸剑。
这场面实属罕见,和尚的手法十分熟悉,像是不知练习过多少遍。
岳起沉没问和尚什么时候上街买的黄纸,在哪条街哪家店买的,一共花了多少钱,他问的是:“你叠那么多纸剑干什么?”
“哎……”陈子轻期期艾艾地叹气,“没办法,我好久没叠了,手生了,良品率太低了,你别看这些纸剑多,最后能有一把能用的就不错了。”
岳起沉目睹一张黄纸在他指间不断变化形状,这还手生?那手不生的时候多块?
和尚的手跟他五官眉眼不是一个风格,白白胖胖的,一摁一个窝蛋。
岳起沉的注意力从纸剑转移到了小胖手上,他回过神来,神色没法说。
有病吧,小胖手有什么好看的。
陈子轻不清楚岳起沉所想,他去洗手间把手跟脸都洗了洗,恭恭敬敬地点了根香,之后才坐在椅子上,用毛笔在纸剑上画了起来。
结果这一画就是半天,一直到了中午,陈子轻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了,就这样吧。”
苍蝇柜里的符纸几乎都用完了,终于成了两把符剑。
陈子轻郑重地抚||摸纸剑,眼中浑然不觉地流露出回忆之色,他自身不知道在回忆什么,那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怅然若失。
岳起沉捕捉到了,小和尚才多大,怎么都睹物思人了?啧,不好好吃斋念佛,尽整些有的没的。他看着小和尚手里的两把血色纸剑:“你这剑有名字吗?”
陈子轻正儿l八经:“有啊,叫南华赤帝真老一炁破灵剑。”
岳起沉:“……”
他嫌弃道:“为什么这么长?”
陈子轻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
当最后一抹斜阳消逝在天际的时候,幽暗笼罩整个城市。
陈子轻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碗筷看夜幕。
站在旁边的岳起沉喝了一口热茶:“你确定这栋鬼楼的正主,今晚会出来?”
“嗯。”陈子轻点头,“不止是正主,还有那个女租客。”
岳起沉看热闹一般:“就你那纸剑能对付哪个?”
陈子轻扒拉一大口饭菜,含糊不清地回应:“说不好,试试看喽。”
岳起沉又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行,那我就等着看加蓝小师父怎么提前完成这个单子。”
陈子轻快速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他仰头看了岳起沉一眼就把眼睛垂下去,踌躇地说:“岳施主,你别抱太大期望,不然我压力很大。”
可怜样儿l,让人不忍心笑话。
但这不包括岳起沉,他忍心笑话,花样繁多矫情做作,没边界感乱撒娇的小和尚,还没开始就萎了。
“别喝了,你又喝不出温度,快跟我去四楼。”陈子轻催促着,没注意到岳起沉在听他说喝不出温度时的反应。
僵尸感觉不到温度,无论冷热。
……
此刻的四楼早已是张灯结彩,喜气满满,一个个大红喜字被贴在各个地方,宾客们下午已经酒足饭饱,准备进行今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节目——闹洞房。
“好的!那么请问新娘和我们的新郎是怎么认识的呢?”
新娘穿着大红的礼服坐在床边,闺蜜在一边起哄地问道,大家笑作一团。
“让我们的新郎来回答吧!”
“呃,怎么认识的啊,”新郎挠着后脑勺的头发,他笑了笑,“那天我去她们公司谈事情,在前台遇到了……”
“好,感谢新郎的诚实发言,那么这个时候就要问一下新娘了。”闺蜜一脸坏笑道。
“请问新娘,那天你对新郎的观感怎么样?是当时就芳心暗许了嘛?”
“哈哈哈——”围观的亲戚好友笑得前仰后合。
“没有。”新娘露出娇羞的微笑,她看向新郎的眼神尽是溢出的爱意,“当时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后来第二次见面……”
“也直到这天,我才确认,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托付一辈子的人!”
“哇……”
新娘表情幸福,但表白的内容却很大胆,一旁的新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
一旁男方的父母,老头老太太均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老夫妻辛苦了一辈子,终于看到了儿l子成家的一天,有种莫大的成就感,也觉得踏实。
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因为靠近将要建成的地铁,所以价格并不算低,家里欠了亲戚和银行不少钱,但不管怎么说,自从买了房子,女方家也终于同样了这场婚事。
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好的!那就开始我们的下一个游戏吧!”
在闺蜜的指挥下,新娘咬着一只口红,在新郎的侧脸上艰难的画了一个爱心,然后让新郎和新娘脸贴脸,把爱心重新印回新娘的脸上。
周围都是笑闹声。
不知道为什么,新郎只觉当自己与新娘脸贴脸的时候,心里竟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下意识抬头,忽然发现闺蜜的脸上竟悄悄露出一丝怪笑。
“你……”新郎刚想询问,就见闺蜜的脸瞬间恢复正常,开心的笑道,“下个游戏,背新娘!”
新郎背着新娘,他需要在房间里走一圈,当然,地上是放着指压板的,两个人的重量压在指压板上,新郎当然会疼痛无比。
然而就在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等待新郎发出痛苦喊叫的时候,却发现新郎表情平静,并没有露出一点吃力。
大家很是不解。
其实此刻的新郎也是很纳闷,因为他的背上明明背着新娘,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重量,轻飘飘的,就像是背上根本没有人。
而背后的新娘这时心中被疑惑充斥,她只觉新郎的后背冰寒而僵硬,如同一块坚硬的石板,让她又冰又硌得慌。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游戏,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新郎在内都被赶了出来,只留下新娘和她的几个朋友。
“好了,进来。”
过了一会,房门蓦然再次打开,新郎刚踏进房间便立刻傻眼了。
床边背对他坐着五个身形极其相似的人,她们也都穿着新娘的衣服,最让人惊愕的是——
这五位新娘的头上,全部套着一只红色的塑料水桶,上面还贴着同样的喜字。
水桶遮住她们的脸,这需要新郎对新娘的了解,自行来辨认。
看着眼前这五个人,新郎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烦的不是认不出自己的新娘子,而是自从他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就生出一种心脏不适的感觉,好像空气的温度都变得森冷,这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新郎,请找出你的新娘。”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笑盈盈的闺蜜,此刻神情冷漠,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当新郎绷着身子拿起一位新娘头上的水桶时,一旁的闺蜜不带一点感情,冷硬地说道:“错了。”
新郎又拿起一只水桶……
“错了。”闺蜜再次说道。
新郎一连拿起四个水桶,得到的回答都是僵硬的“错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既然前面四个都不是,那剩下的唯一这个,肯定就是他的新娘子了吧。
然而新郎却莫名地怀疑起来,他的脑中涌出了一个过于荒谬的想法,也许……也许剩下的这个也不是自己的新娘子, 自己的新娘子或许……或许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 新郎不由得摇摇头,大概是因为最近太忙,脑子都开始有点糊涂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房间,面积并不大的房间里,并没有地方可以藏匿一个大活人。
所有他便自信满满地把手放在水桶上,然后将水桶缓缓抬起。
“错了。”
一个冰冷而僵硬的声音漠然响起,吓得新郎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说话的并不是一旁的闺蜜,而是他面前的这个“新娘”。
这时的水桶已完全被新郎揭下了,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明明就是自己妻子,也就是今天的新娘,可她为什么要说“错了”?
也不等新郎询问,门外的宾客全都热情的涌了进来,祝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大家又闹了一会就都识趣地退出了卧室,一直混在人群中的陈子轻和岳起沉也跟着队伍撤退。
“怎么说?”岳起沉俯视一出来就咬|着嘴巴的小和尚,“看出什么了吗?”
“我们先离开。”陈子轻小声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与此同时,宾客们拎着新郎家里给的回礼一桶洋鸡蛋和一盒喜糖,他们互相打着招呼,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栋楼。
喧闹逝去的鬼楼静悄悄的,在夜里重新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死气沉沉。
新郎躺在床上,身体小幅度地抖动,他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新娘就躺在他的身边,可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他有些陌生,他们相识以来,他从没见她这么冷淡过。
感受到身边传来的阵阵寒气,新郎想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他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呜呜……”
一阵阴冷的夜风吹过,新郎猛的惊醒,他发现卧室的窗户是敞开着的。
“窗户不是关着的吗,怎么开了?”
新郎下意识地准备起身关窗户,可当他下床的瞬间,他的眼角瞟到了什么,刷地回头。
新娘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她的头上不知何时,竟套上了一只红色的塑料水桶。
上面还贴着一张纸剪的“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