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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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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雪衣不必睁眼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病态的眼神。

    悉心呵护,轻拿轻放,就像在倒饬一件珍贵的死物。

    她觉得自己和傀儡之间,可能只隔着那个名叫沈修竹的野男人。

    真是作孽。

    他垂着头,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就像毒蛇贴着她吐信。她倚着他的胸膛,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她选择装睡。

    时不时地,他的薄唇就会辗转过耳际,低沉病嗓时轻时重:“梅雪衣……梅雪衣。”

    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爱极了她,又好像要活吃了她。

    哦,原来这个身体也叫梅雪衣。梅雪衣心说。

    羞耻地洗完了澡,他抱着她原路返回。

    路过雪下长廊,梅雪衣偷偷打开一道眼缝,看向庭院角落。

    那个婢女的尸体已经不在原地了,阴灵也没有再度现身,可能是对她太失望。

    她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他把她抱进了寝殿,中途停下来咳嗽过三五次,还偏头吐了口血。

    在床上时,她可真看不出他已病入膏肓。

    他把她抱上了白玉榻,拢在怀里,一缕一缕替她擦干头发。

    他半敞着衣襟,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一直缭绕在她的鼻尖,他动作温柔,像是摆弄过她千百遍一样,两个人的姿势无比契合妥帖。

    伴着他略寒的体温,梅雪衣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陡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她迅速彻底清醒过来,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打鼓,阵阵惊悸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她的身躯。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过觉。像她这种举世皆敌的大魔头,别说睡觉,就连稍微晃一下神,都会有虎视眈眈的仇敌趁机扑上来。

    此刻修为尽失、前路凶险,她居然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猛地一抬头,发现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黑情愫。

    视线相撞,她的瞳仁不自觉地收缩。

    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低哑的病嗓蓄着薄怒:“你在害怕?”

    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到近前,黑眸中的暗火仿佛要将她燃成灰烬,恐怖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反差骇人。

    “这世间,唯有孤一人,永不会负你,你有什么好怕!”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盯着她,眸光柔情地化开,唇角笑容逐渐扩散,“死了就不会再害怕了,孤要你,年年岁岁,安宁喜乐。”

    梅雪衣:“……”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杀了她的意思吧?

    第3章 青梅竹马

    病昏君的笑容温柔得十分骇人。

    梅雪衣觉着,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杀掉她是为她好——死去之后就不会再恐惧害怕,而是永远安静祥和地沉睡。

    这个人的想法真是扭曲得清新脱俗,比魔修还魔修。

    梅雪衣幽幽瞥他一眼:“和大王在一起,每时每刻,我心中都是欢喜。没有大王陪着,我不想死。”

    他那即将动手杀人的病态表情微微一僵,狭长眼角下方,肌肉轻轻抽跳了两下。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想一起死吗?”

    梅雪衣差点脱口说了句‘你先请’。

    话到嘴边,滚了一滚,纤纤玉指顺着他半敞的衣襟落进去,触着他冰冷坚硬的身体,她嗔道:“死也要和大王在一起。”

    他怔忡片刻,失神地笑了笑:“不会发生那种事情。时辰不早,王后该准备回门了。”

    掐住她下巴的手指滑到她的脸颊上,重重抚了两下,然后倾身过来,独特的嗓音低低地在她耳畔响起:“在旁人面前,要称孤为卫王陛下,而不是大王。闺中乐事,不必叫他人知晓。”

    梅雪衣:“?”

    梅雪衣:“!”

    他叫她王后,她叫他大王哪里不对吗?他该不会以为,她叫他大王是字面意思?

    梅雪衣倒抽了一口凉气,额角突突地跳得疼。

    他哑笑着起身,握住她那雪玉般的肩,把她拎了起来。

    “孤为王后梳妆。”

    梅雪衣眉梢微动,羞羞怯怯垂眸一笑,伸手牵着他的衣带,随他走到妆镜前。

    他扶她坐下,动作轻缓,昨夜被他弄出的那满身青青红红的痕迹,一处都没有被他碰疼。

    梅雪衣定了定神,抬眸望向镜中。

    凡界的妆镜是铜镜,泛黄的镜,照出了绝色的脸。

    纵横仙域多年,梅雪衣竟没见过比眼前这位更加美丽的女子。

    一切生得恰到好处,任何脂粉都只会玷污她的颜色。花容月貌不外如是。

    如果只论皮相的话,世间能配得上这张脸的,也唯有身后这位卫王陛下了。

    她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十分娴熟地取出了画眉的黛笔。

    “王后容颜天成,无需雕饰。不过,孤喜欢在王后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嗓音低沉,沙哑得撩人心弦,“要深,要浅?”

    一列黛笔嵌在金绒中,左起是浅乌云的淡灰色,自左向右,逐渐过渡到夜色一般的浓墨深黑。

    梅雪衣挑了一支笔尖最为圆润的。

    没办法,她得防着这个变态一言不合就用眉笔扎她的眼睛。

    深浅什么,倒在其次。

    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俊美无双的容颜凑到了近前,他的呼吸微凉,带着他体内那股特殊的幽淡清香,与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不禁暗想:‘久病之人竟是香的,也是稀奇。’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手中拈着笔,动作异常娴熟,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画好了尾梢。他是憋着一阵咳意为她画眉,落下最后一笔,陡然把脸转向一旁,重重咳喘了好几声。

    稳住呼吸之后,他放下笔,把她的脸转向铜镜。

    “如何?”声线已彻底哑了。

    长眉完美无缺。

    昨夜是她和他的初夜。所以,他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练就的画眉本领吗。

    她微微蹙眉,心中不舒服。

    倒也无关什么情爱,只是独占欲作祟。修魔道与鬼道,核心都是一个‘执’字。

    她的东西,绝不容许旁人染指。

    就算将来要把他做成傀儡,那也必须是干干净净,只有自己碰过的傀儡。

    “不喜欢?”他偏着头,左右看看她的眉,随手从玉架子上取过湿布巾,三两下擦掉了刚刚画好的眉,“无妨,重画。”

    视线划过那一列黛笔,他随手把方才用过的那支捡了出来,捏成屑末,然后在玉盆中净了净手指。

    梅雪衣:“……”这昏君有点幼稚。

    “来,再挑。”他兴致不减。

    梅雪衣捡了笔头第二圆润的那一支。

    他怪异地盯着眉笔看了一会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发出了低低的哑笑:“不会弄伤你。”

    “自然,陛下久经沙场,技巧纯熟。”梅雪衣半真半假地嗔道。

    他微怔,喉结狠狠滚了一圈,音色更沉:“孤只有你。”

    呵。

    信他才有鬼了。

    画好了眉,他取出口脂,用指尖沾着,一点一点轻轻印上她的唇。

    他的目光变得恍惚,好像在追忆往事,追忆某人。

    “陛下分心了,在想别人。”她拉长了调子,唇瓣开合,像在亲吻他的手指,“不许。”

    动作一顿,他笑了起来。

    黑眸紧盯着她:“为了成功和沈修竹私逃,不惜使用美人计来麻痹孤。无妨,虚情假意也好,强颜欢笑也罢,哪怕是背后捅上一刀,只要是你给的,孤都受着!只不过,既然要施美人计,何不再诚心一点?”

    唇畔笑容扩大,眸色迅速转深。

    他把她抱了起来,摁坐在梳妆台上。

    他倾身上前,躬身,粗鲁地吃掉了方才亲手点在她唇上的口脂。

    轻罗中衣被扯下一半,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铜镜,裙摆被卷起来,堆叠在妆台上。

    他一边进犯,一边贴着她的耳廓哑声说道:“你就盼着,半道被沈修竹劫走,与他双宿双飞,是么。”

    半道劫走回门的王后?她本来以为野男人沈修竹只是爬一爬墙,或者扮成小厮来相会,没想到竟是这般生猛。

    梅雪衣愕然:“什么?”

    他陡然发力,她狠狠撞在铜镜上,呼出半个颤音。

    他微眯着眼睛,唇角勾起冷笑:“你收到消息,今日沈修竹会率人扮作金陵国的刺客来劫你,带你远走高飞,很开心是不是,为了顺利离宫,不惜委身于我,骗我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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