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霞飞路7……
这是一只宛如白玉般完美的手掌,手指纤细而修长,指甲修剪地整洁干净,肌肤娇嫩滑腻。
很少有男人的手掌会长得这么精致而秀美。
只不过,此刻这只没有任何瑕疵的手掌上,掌心处却落这几颗灰尘。
那真是极小极小的几颗灰尘,落在任何地方可能会被人视而不见,但是在这只手掌上,却是那般的显目。
灰尘粘在掌纹之间。
掌纹如大江大河,而那几粒灰尘,就宛如江河旁的山岳。
这个俊美高贵的年轻人,此时就在掌观山河。
他观的,是束观。
因为他掌上的那几颗灰尘,来自束观的身上,这个年轻人离开交易会那个房间的时候,他伸手在束观坐过的椅子上抹了一下,于是来自束观身上的这几颗灰尘,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灰尘之上,有着束观的气息。
而这点气息,已经足够这俊美贵气的青年,施展一掌经去推算那个买走一掌经残篇的修行者,现在身在何处了。
和束观一样,这个青年在那山羊胡老头拿出那几页羊皮卷的时候,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除了自己,当时在场的修行中,没人会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他刻意压低了价格,不是因为想要省那几万块银元,而是为了刻意低调一些,不想被被人知道那几页羊皮卷的真正价值。
特别是那个七号先生,这青年可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这场交易会上,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似乎也知道那几页羊皮卷是什么东西。
这个发现,让这个青年极度的错愕,意外……以及惊喜。
当他看着另外那个年轻人,那般不惜代价也要买下那一掌经残篇时,这青年就知道对方也同样修炼过一掌经。
于是,这青年就没有再跟那个年轻人争了。
要争他当然争得过,就算当时的价格再被喊高十倍百倍,对他来说也是小意思。
但是在那个时候,这青年的目标已经变了。
他不仅要那四页一掌经,还要另外那个年轻人所会的一掌经!
因为他自己所修的一掌经,也是残缺的。
这青年所会的一掌经,可观他人之事,却观不得自身。
这一直是这个青年无比遗憾的事情。
所以当时这青年的打算是,在交易会上自己尽量低调,任那年轻人将一掌经残篇买下,而自己则只要事后找到这年轻人就行了。
找到他,然后杀掉他,当然在杀掉那个年轻人之前,这青年会先将对方所会的一掌经秘术逼问出来。
而问出来之后,这青年是绝不会将那个年轻人的命留下的。
像一掌经这种超越天仙品的上古奇术,青年不想除了自己之外,这世间还有其他人会。
在抬起手掌之前,这个俊美贵气的青年,觉得自己的计划,不会出任何问题。
只是在抬起手掌之后,青年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而几秒钟之后,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极度意外。
因为他没有推算出关于任何那个年轻人的事情。
姓名,身份,来历,现在人在哪里,统统的一切,他都没有推算出来。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也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
就算对方事前很小心地为自己遮掩了天机,但以这青年所知的任何遮掩天机的手段,在一掌经之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自他学会一掌经之后,推人断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但是今天,这青年却第一次失败了。
而他原先的那个计划,就是建立在自己事后能轻松找到那个年轻人的前提下的,所以才会暂时放弃那四页一掌经残篇。
然而现在他找不到那年轻人了。
也就是说,原本他可以稳稳拿到的四页一掌经残篇,就等于是他自己拱手相让给了那个年轻人!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俊美贵气的年轻人,神情慢慢由极度意外变为了极度愤怒!
……
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买下四页一掌经残篇,其实有着极大幸运成分的束观,在把杨瑞君送回家之后,心情极佳地回到了走马馆。
不过他并没有在走马馆呆多久,上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将那枚密修会高级会员的徽章,扔到了床底下的皮箱中。
又从皮箱中拿出那柄断掉的还命刀,用一个布袋装好,在跟隔壁房间的韩彪打了声招呼,接着愉悦地吹着口哨离开了走马馆。
他并没有告诉韩彪自己要去干嘛,因为他准备等把还命刀彻底修复之后,再给韩彪一个惊喜。
离开走马馆,束观来到了多伦巷外的那个公交车站。
在公交车站的报亭处买了一份当天的《申城新闻报》,然后坐在公交车站的长凳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公交车到来。
现在要去办的,不是什么急事,所以没有必要用道术赶过去。
有时候像个普通人一样感受这个城市的生活也是蛮不错的。
申城的公交车,每条线路一般是一个小时一辆,从早上七点开始,到傍晚六时停运,而束观来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的时分,要坐车上班的人,早已经坐前面的班次走了,所以此时公交车站等车的人倒是不多。
说实话,一般的普通市民也不会经常选择公交车出行的,毕竟一角二分起步的车票,会让大多数普通家庭觉得没有必要,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宁愿自己走着过去。
而在等了十几分钟之后,束观等的那趟16路车终于到站了,这是一辆车身漆成米黄色的双层无轨电车,里面上下两层,上层车厢内有38个坐席,下层则有32个坐席、加上12个立位,每辆车可乘客人82人。
当然,有时等车的乘客实在太多的话,司机也是允许立位上挤更多的人的,一般来说载个上百人是完全没有问题。
束观上了16路公交车,发现下层的坐位都已经坐满了,于是他上了上层,上层倒还是有几个空位,束观来到车厢最后方,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他刚刚坐好,车身就微微一颤,朝着前方开动了。
束观摇下了车窗玻璃,轻风就从窗外吹了进来,同时伸进车窗的,还有道路旁边高大的梧桐树的树枝,你只要伸伸手,就能摘下树叶。
束观看了一会车窗外的景色,出了一会神,接着继续翻开报纸看了起来。
他买的这份《申城新闻报》,是申城最大的报纸,甚至也是如今大华最大,销量最高的报纸,向来以对报道新闻的公正翔实,对各种思想的包容著称。
今天《申城新闻报》的头版,基本都是关于大华与旭日两国之间战事的报道,如今双方在北方的战火已经逐渐平息了下来,除了有少量大华的军队,还在关外三洲的深山老林,皑皑白雪间与旭日国军队缠斗之外,大华的正规军已经几乎全部被旭日国军队赶出了关外三洲。
关外三洲,已经在事实上被旭日国全面占领。
而大华民国政府至今也没有对旭日国宣战,更是绝口不提反攻之事,所以现在的各类报纸之上,基本都是各种对大国民国政府软弱无能的口诛笔伐,而《申城新闻报》自然也不例外,束观甚至看到了邻居闻人先生写的一篇政评,笔锋辛辣,言辞大胆至极。
只是这些新闻看多了,总让人心情有些低落。
然后束观翻开了当地的社会新闻版,只是当他看到某条特意加黑加醋的醒目的新闻标题时,束观猛然怔住了。
那条新闻的标题赫然是:
“谁是燕子?”
这条新闻是一篇深入调查报道,报道的事情是关于几个月前,一名十三岁的小姑娘被人残忍杀死在多伦巷一栋无人居住的楼房中的案件。
当时巡捕局一直没能找到凶手是什么人,但是在这篇报道中,却是直接将其中三名杀人凶手的姓名公布了出来,并且罗列了大量详实的证据。
另外,这篇调查新闻还报道了那三个杀人的少年,也已经在同一天晚上被人杀死了,在那三个凶手的尸身上,则被人留下了一只纸折的燕子。
这篇报道的最后,是用一个疑问句结束的:
“燕子是谁?”
束观仔细地看完了这篇报道,然后微微一笑。
不出他的所料,这件事情果然没有被那几家大人物给压下。
和王茹被害不同,那三个少年的死亡动静要大得多,当时到现在的巡捕,还有那几家各自的下人,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全部被人封口,总会有人会把事情泄露出去的。
自己要的公刀,终于被人看见了。
然后束观看了一下写出了这篇报道的那个记者的名字:杨白水。
不管怎么说,敢仗义执言把这件事情公开报道出来的人,胆量确实是极大的。
束观记住了这个记者的名字。
这个时候,这辆公交车票务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家街站到了,要下车的注意了。”
“高家街站到了,要下车的注意了。”
束观今天要找的那个名叫罗盛的炼器师,就住在高家街。
只是束观却依然坐在车位上,没有任何要下车的意思。
因为他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而他要去的,就是庞道坤教授每个月的五号和十五号都会去的那个公交站点。
而那个站点,距离高家街站只隔了三个站,所以束观顺便想要先去那里看看。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票务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霞飞路站到了,要下车的注意了。”
“霞飞路站到了,要下车的注意了。”
然后束观收起了报纸,下了公交车,抬目朝周围望去。
霞飞路位于法岚国租界之内,和多伦巷刚好隔了整个租界区。
这是一条无比繁华的街道,甚至是申城所有人都公认的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了,蜿蜒十余里长,街道两旁建满了各种花园洋房,咖啡馆、酒吧、各种百货商店整齐排列,路上行人如织。
束观站在热闹无比的街头,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每个月的五号和十五号,庞道坤都会乘坐公交车来到这个站点,想来他自然是到那个他兼职的地方上班。
问题是,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在这么长的一条繁华至极,各种建筑林立的街道,又该怎么找到庞道坤兼职的那个地方?
关于在外面兼职的事情,庞道坤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家人。
而他家中的许多笔记,也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所以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每个月来这里两天,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这就是此时束观皱眉的原因。
……看来,还是要去找一下欧阳海,让自己对庞道坤施展一下入梦术,看看他到底是在为什么人做事。
这或许是最简单地能弄清庞道坤发疯杀人之事真相的办法。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束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然后他的口中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话:
“霞飞路7……”
昨天出了点急事。
今天双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