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伤痛沥沥,循环死亡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但神奇的是,井上英华能够看到自己。
抬起手,能够清晰的看到双手的纹路。
就好像,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完全封闭的黑匣子中,而井上英华自己,却在发光一般。
然而诡异的是,他本身散发的光芒,却完全无法照亮周围。
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或许是因为匣子的空间过于庞大,而周围又没有任何可供反光的物品的原因,就算他本身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却由于没有丝毫反射光芒的物品,光芒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总之,现在的井上英华处于这样一个空洞的空间内。
但井上英华没有慌乱,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个地方,他知道是哪。
这样说也不对,准确来讲,井上英华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是欧提努斯在不久的未来将世界毁灭之后,上条当麻首先看到的情况。
所以说,现在井上英华看到的,应该是世界被毁灭之后的场景。
不过,井上英华并不相信欧提努斯会为了反驳自己所说的那些事实而将世界直接毁灭。
简单来说,井上英华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
现在看到的,说不定只是一个幻想。
一个由虚假组成的世界。
而且,不提是否具有资格这件事,现在这个时候,明显也不是欧提努斯做出毁灭世界这种事的时机。
暂时抛下这些问题,井上英华面无表情的,对着前方无尽的黑暗说道:
“这样的东西,对已经知道你虽然可以随意毁灭世界,但也可以随手创造世界的我来说,没有什么考验的效果吧?”
“人类。”莫须有的声音,在这莫名的空间内响起。“你过于高看自己了。我只是按照你给我看的那些,让你也经历一遍而已。”
是欧提努斯的声音。
虽然她是如此说的,但井上英华并没有经历上条当麻在这个空间内经历的那些后续——沿着黑暗连续走个三天三夜,或是发现世界已经被毁灭之后的绝望等。
在欧提努斯话音落后的瞬间,黑暗如同被卷入了奇怪的漩涡般如潮退去,雾蒙蒙的白光过后,井上英华从自己的家里醒来。
是客厅。
电视机还开着,里面正在播报新闻。
安静笼罩着昔日热闹的小窝,井上英华确定家里是没有人的。
而电视屏幕里,播报的则是井上英华成为世界公敌,被全球通缉的消息。
对此,井上英华不为所动。
欧提努斯果然是将上条当麻以后会经历的事情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被全世界通缉的上条当麻,经历了小萌老师等人无情的追杀。
那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井上英华暗想着,决定安静等待着,杀戮的到来。
反正这个世界,不管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欧提努斯给他和全世界所有人增加的设定——
井上英华是全球公敌,而除井上英华之外的所有人毫无理由的相信着这一点,并严肃的贯彻到了自己的行动中。
不久之后。
大门被打开了,身体健康但却表情冷淡的佐天泪子走了进来。
然后,二话不说的,向井上英华发动了攻击。
井上英华什么也没做,他冷漠以对,向欧提努斯表达了自己完全不受这个虚假的世界影响这件事。
继佐天泪子之后,御坂美琴,一方通行,食蜂操祈等井上英华所亲近的人,陆续来到了这里,并沉默不语的发起了犀利的攻击。
毫无疑问,井上英华最后……被折磨到死亡。
他没有逃,也没有对自己熟悉的人动手,就这样,任凭肉体一点点的失去生机,其中肉体和精神上的疼痛自不必说。
接着画面一转——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井上英华再次醒了过来。
依旧是自己的家里。
但这一次,曾经的‘井上英华家’热闹依旧。
和第一次在这个家里举办聚会的时候一样,饭桌周围坐着熟悉的人儿,正在进行的是熟悉的晚餐。
吊顶的灯洒下温和的光芒,为这其乐融融的晚餐更填几分温馨。
但,之所以说是曾经的‘井上英华家’,那是因为井上英华发现,在餐桌旁,那个平时他坐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品牌的香烟,吞云吐雾污染着整个客厅的同时,还拿着酒瓶时不时的往自己嘴里灌几大口。
头发被染成了五颜六色,下嘴唇上镶着一个金属的圆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流里流气的不良。
但是,井上英华,从佐天泪子和御坂美琴的眼中看到了,那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含情脉脉。
那个人,代替了井上英华的存在。
虽然无论习惯还是长相,亦或者性格都和井上英华完完全全不同,但作为神明的欧提努斯却可以在一瞬间改变这一切。
所以,那个人,是的的确确,完完本本的代替了井上英华。
不管在佐天泪子还是御坂美琴,甚至是一个不算熟悉的同学眼中,那个人,就是井上英华。
眼睛微微眯起,虽然井上英华知道这一切都是现在的欧提努斯按照未来所设计的,但看到自己相熟的那些人把一个陌生人当成自己,井上英华内心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不舒服。
转身,井上英华走出‘自家’大门。
抱着膀子斜靠在门外的墙面上,井上英华闭上眼睛,安静等待着欧提努斯发现这样的情况自己也不会受到影响。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欧提努斯的声音再次从未知的地方响起,“已经知道结果的剧情就会显得异常苍白,既然如此,还不如忽略掉过程,直接以最原始的手段压垮你试图挑战的精神。”
……
……
声音消失的瞬间。
井上英华回到了初始的黑暗匣子里。
嘎吱嘎吱嘎吱!
和之前不一样,井上英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无边的黑暗中,360度全方位的朝自己笼罩过来。
不多时,声音的来源,出现在了井上英华的眼前。
它们,是无数眼中泛着绿色光芒,前段长着细小而锋利的牙齿的,拳头大小的甲壳虫。
是幻境……面对没有见过的场景,井上英华心中如此提醒着自己。
但是,不到五秒钟的时间,‘甲壳虫们’来到了井上英华的脚下。
然后它们像是看到了最为可口的食物般,兴奋的爬上了井上英华的身体。
井上英华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干什么。
他内心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欧提努斯捏造出来的世界,只要她挥挥手,就能够将这样的世界毁灭再重新创造不同的世界。
不需要逃跑——井上英华这样告诫自己。
但面对未知的恐惧,如狂风骤雨般袭击着井上英华的心脏,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应该离开这里。
可即使如此,放眼望去,像是蝗虫过境般看不到尽头的‘甲壳虫’大军使得井上英华根本不知道该逃往什么地方。
他的双腿越来越沉,被细小牙齿撕咬的疼痛在每一寸甲壳虫存在的皮肤上传出。
双腿之后是腹部,肩膀,脖子,直至双眼被甲壳虫湮没。
起初井上英华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后来他已经无法逃。
被不知几层的甲壳虫覆盖住身体以后,井上英华寸步难行。
独自站在这被黑暗笼罩的空间里,井上英华的皮肤,被甲壳虫一口一口的,剥离吞噬。
之后是血肉,再之后骨头。
不清楚自己的身体被蚕食到了哪个程度的时候,井上英华的意识模糊了。
再一次醒来时。
他首先感到的是窒息感。
继而身体感受到了压迫和冰冷。
这里大概是像北冰洋那样冷酷的海洋。
井上英华的身体被海水吞没,下方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使得身体一直在不停的下沉。
肺内的氧气越来越少。
井上英华很难受。
无法呼吸的憋闷感逐渐取代其他感觉,压迫和冰冷那种次要的感觉井上英华已经无法感受到了。
他现在只想要呼吸,哪怕只有一口,哪怕只有一丝氧气,也能够缓解他此刻的急迫心情。
但身体依旧在下沉。
渐渐地,井上英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已经被迫张开了嘴,渴求着海水里少有的氧气,但同时,他也被冰冷的海水呛了一大口。
紧接着,只缓解了百分之00001的窒息感再次回到了井上英华身上。
他的脑袋如千钧重,而且井上英华感觉自己的脸变得越来越硬,模糊的意识中,他有种自己的头变成了坚硬的石头般的感觉。
这感觉,跟中风后嘴歪斜了差不多,明明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嘴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但却无法以自己的意识纠正身体的错误。
井上英华也是同样的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或许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也说不定。
然后在某一刻,井上英华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又再一次醒来。
不同的场景中,他重复进行着花式各异但唯独结论不会变的死亡。
……
……
当痛苦成为日常,人们是否可以像生活般去习惯?
当新生不再唯一,人们是否还会恐惧死亡的来临?
答案,是不可以。
答案,是依旧会。
井上英华用亲身经历总结出这个事实。
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多少次了。
也无法统计时间过去了多久。
井上英华承受着无时无刻不在的痛苦,同样经历着一遍又一遍的死亡。
身体的麻木浸透着他大脑触觉神经的同时,也在消磨他原本还足够清晰的意识。
或许已经有数万次了吧?
也或许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井上英华木然的睁着双眼,他再一次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眼前,是一条条纤细的钢丝,不知连接到何处。
无尽的黑暗中,这些钢丝看不到源头,亦看不见尽头。
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所有的钢丝,统化如一的穿过井上英华的身体。
并非是平行的。
交叉纵横的钢丝,穿过井上英华身体,手臂,脸,耳朵,双腿,双脚……
然后。
吱呀,吱呀的穿梭着。
这种钢丝的材质是什么井上英华不知道,但他们能够穿过人体内的骨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错杂的钢丝穿过了皮肉和骨髓,却独独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器官。
井上英华的心脏等坏掉会让人死去的器官,没有被钢丝穿过。
眼睛和耳膜坏掉这种会影响折磨效果的工具,同样没有穿过。
擦擦的声音一直响着,钢丝摩擦着血肉,来回不停的运转着。
井上英华的体表,红色的液体一直在流,浸透了肌肤,血洗了衣衫。
但即使如此,意识接近沦陷的井上英华,也已经不可能更加痛苦了。
他的身体,自动停止了思考的机能。
如今,这具身体,就如同一具还存在呼吸,还能够感受痛苦的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接受着欧提努斯给予的死亡和折磨。
现在在做什么?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井上英华不知道,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再去思考。
支撑着他继续下去的,就只有某个信念。
但那个信念是什么呢?
是为了什么事,还是某个已经记不起姓名的人,在做这些吗?
想不起来。
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
井上英华只知道,要继续,要等……等待某个可以解放的时刻到来。
在那之前,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意识投降,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
还能坚持多久呢?
比全世界最惨绝人寰的酷刑还要苦痛的循环,还能这样子的,坚持多久呢?
或许。
下一刻,
自己就要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吧?
或许。
下一次,
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
……
然后。
然后。
井上英华,猛然从一处狭小房屋的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额头,后背上,被细密的虚汗占据。
窗外的冷风吹进屋内,井上英华身体一缩,打了个哆嗦。
环顾四周,是有着那么一丝熟悉的摆设。
但记忆过于久远,井上英华不禁迷茫的呓语:
“这里,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