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让人间同此凉热
马路远听完老太太的故事，心有戚戚。
人终归逃不过死亡，y-28药剂也不过延缓了这一过程。
他调整心情，安慰道：“老人为社会做了一辈子贡献，这时候终老而逝，也算圆满。”
随意摆弄着茶具，陈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正在帮若生安装人造皮肤的余归晚，喃喃道：“我想，如果我把y-28技术公布出去，或许可以救许多人。”
闻言，马路远一愣。
眼前这位总是会有突发奇想的大善举，比如给新一投资的员工们发放百万级的购房补贴，比如给新一制药的员工们免费的y-28。
他曾多次揣度陈总的性格，却发现其行动和身份多有相悖。
陈总拥有海量财富，却试图为底层谋利；身居高位，眼中仍见草木青黄。
此刻其生出这样想法，未必不敢实施。
“陈总如果这样做，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陈新说：“人们总会找到出路的。自从y-28开始售卖以来，我们的g防多么严密？每天都有直升机编队在周围巡逻。想来，你跟向小园也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吧。”
马路远苦笑一声，可不是嘛，新一制药招的保安哪一个行走坐卧不是板板正正，目光总是闪烁着犀利的光。
用脚想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当初自己被困扶桑的时候，听说国内的航母都开始准备军演了。
“那陈总的意思是？”
“跟种花家管事的谈谈吧。”陈新抱住走过来的余归晚，看着怀中人的眸子，“当初的口号里可是有一句「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的，希望还有人会记得。”
“怎么会忘记？”余归晚笑道：“你也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我爸的生活作风你又不是没见过。”
陈新暗暗点头，若不是亲眼看见老丈人的生活，他也不会把核聚变技术单独给玄牝。
马路远听的呆呆愣愣的，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此刻才算知道陈总的格局究竟有多大。
很早之前人们推崇尧舜之治，之后人们呼吁大同世界。
历史上无数人思考着终极社会形态，国外有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乌托邦幻想。
国内有横渠四句，为万世开太平。
直到近代马列恩横空出世，完备的理论让整个世界掀起一股红色浪潮。
无数人为之发狂，无数人为之战栗。
但目前看来，这样的崇高理想却败给了卑劣的人性。
艰苦斗争，宛若空谈。
让前无古人的那位看着书本上「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痛哭流涕，挥手写下「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即使如此，仍有人心怀大志，前赴后继。
年少时的热血忽而激荡起来，马路远看着眼前这位，似乎看到五千年来于黑暗深处盘根错节的阴祟腐朽中，长出了一抹嫩绿。
就算你们畏之如虎，但总有人记得，记得那些人来过，并继承了他们的意志。
一年年的四季更替，一代代的薪火相传，总有人会站出发声。
荒芜的土地上，一片片新芽终将破土而出。
马路远眼中似亮起一道绚丽的光，“以一灯传诸灯，终致万灯皆明。”
陈新闻言，摆了摆手，表示不谈那些虚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就好，放手去做吧，有什么困难还有我顶着呢。”
理解一个人很难。
有多难呢？古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旦理解后，两个人之间就会变得十分亲切。
有共同志向的人，在不久前被称做什么，大家都知道。
那是可以让人们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东西。
这一刻，马路远对陈总迷雾重重的各种猜测产生的莫名恐惧烟消云散，只剩下炙热澄澈的尊敬和期待。
他希望陈总就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也希望陈总不止自己猜测的那样。
曾经不敢说的话也张口就来，“陈总，我注意到若生她们似乎是人工智能？荧光技术最近正在研究一些新项目……”
“什么项目？”陈新问。
马路远说：“因为智能公约的存在，强ai只能少数存在，即使各国为了收拢民间算力放开了一部分权限，可用于改变人类生活还是有太多的局限性了。”
他眼中闪着光彩，“所以我想，是否可以借用一下陈总的人工智能，研发出一款辅助ai，专门用来改善大多数人的工作和生活。”
余归晚想到了二号，她不由坐直身体，“这样的东西出来，会让多少人丢掉工作，社会也会产生大动乱的。我觉得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陈新不置可否，当初一号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创造了二号，以目前联邦长老们的实力，他不信没人想过做弱ai。
这让他开始思考，当前这种局面，难不成是各国有意为之？
毕竟失业荒会让社会产生巨大动荡。
马路远却不以为意，“人们没有那么脆弱，并不需要少数人替他们做决定。就像陈总刚刚说的，人们自己会找到出路的。”
“但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余归晚抿抿嘴。
马路远：“工业革命也让寰球动荡，但结果是利大于弊。”
沉思良久，陈新说：“回去的时候带上五号，她会帮你的。”
在前进的路上，阵痛是必须的，牺牲也是要有的。
“谢谢陈总！”
看着马路远的车载着五号远去，余归晚微微叹气。
陈新问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几百万年的坎坷，我们不也走过来了？
几百万年？
余归晚戳了他一下，表示你和马路远就是站的太高、看的太远了，张口闭口就是全人类，总有一种“我为国家计，何惜小民哉？”的心理优越感。
“以后真要出什么问题，你们要负主要责任的。”
陈新开心的笑了，说就算最后研制出来，不也要有上面把关吗？那些人会判断利弊的。风险真要大到不行，总有人站出来抵制的。
余归晚哼了一声，嘟囔道：“大男子主义。”
这也能打拳？
我怎么就大男子主义了？
陈新愤愤不平，“我这不是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以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
“不许这样说。”
余归晚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嘴，“武侯一生志愿未遂，劳累而亡。你这类比不吉利。”
陈新轻轻咬住葱白手指，含诨道：“人家武侯祠至今香火不断，流芳百世，受万民敬仰。怎么就不吉利了？”
“哎呀，脏不脏。”
“不脏，还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