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负了
被欺负了
老国公忍不住露出疼爱的笑容,小心翼翼用两只手托着孩子。
老夫人也走近了半步,用手帕细致的擦掉包子脸上的泪水,轻轻摸了摸:“小禾乖乖。”
一屋子凝固住的空气缓慢恢复流动。
唯有戚拙蕴僵了片刻。
他盯着孩子漆黑的后脑勺。
此刻被爷爷抱在怀里的沈禾,努力憋住眼泪。
沈禾不哭。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呜呜呜。
不是他想哭,是他一岁的身体还不太听他使唤。
他眼泪流了老国公一衣襟,等到他自己愿意将头抬起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脸蛋都变得红红的。
鼻头跟眼圈尤其明显。
小太子坐在主位,老国公与老夫人坐在下首,两人打量着沈禾,喜欢不已。
沈禾缓过自己那股子悲伤劲后,高兴起来。
他在自家爷爷奶奶跟前撒娇,那简直是得心应手,毫无羞耻感可言。
他坐在老国公怀里,对着桌子上的糕点碟子伸出手去,爪子张开抓了抓,小猫踩奶似的。
老夫人一笑,用帕子包了一块糕点过来,喂到沈禾嘴边:“小禾吃吃,看好不好吃?以后祖母尝尝叫人做来给你吃好不好?”
沈禾两只手抓着老夫人的手,凑上嘴去啃了一口。
好吃的。
他幸福的弯起了眼睛。
老夫人盯着他啃了小半块,就不给他吃了:“小禾乖,咱们下次再吃。”
沈禾点点头,靠在老国公怀里,让自家奶奶给擦手擦嘴。
老夫人笑的眼角细纹堆叠,朝着鬓角延伸,看起来对第一天见的小孙子喜欢不已。
她夸着:“小禾真乖。”
沈禾很安静,几乎不怎么像普通小孩那样,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那是因为他不算真小孩。
不过这屋里有个真小孩。
还是沈禾现在名义
上的哥哥。
沈家长子,沈砚。
他的生母便是沈国公最喜爱的郑姨娘,是一个温柔如水的美人。
当然,那只是表象。
此刻沈砚被郑姨娘抱在怀中,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顿时吸引到了一些视线。
沈国公最先看去,对上郑姨娘的视线后,低声道:“父亲,让我也抱抱小禾吧。”
沈禾这才有空注意自己爹。
沈禾看他这个爹一眼,便拳头硬了。
好哇,老沈同志,你的20版本竟然是这种货色,居然敢背叛我妈,搞这么多小妾,还帮着小妾欺负我妈!
垃圾!
渣男!
沈禾脾气顿时上来了。
他愤怒的攥着自己的小肉拳头,在老国公把自己递给沈国公的时候,大力出拳,怼着他眼睛就是一下子!
一岁左右的孩子,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重要的是砸的的是眼睛这种脆弱的地方。
沈国公觉得自己眼睛抽痛,险些将沈禾摔了。
因为他的动作,屋内一片惊呼声,老夫人站起来,差点要不顾仪态扑过去接孩子。
好在老国公还没有完全松手,将沈禾紧紧抱住了。
戚拙蕴整个人站起来,看沈禾没有被摔,才长舒一口气。
瞧沈国公的视线冷了三分。
老国公将沈禾小心搂在怀中,拍抚他的后背哄着:“不怕不怕。”
哄完孩子,老国公对挨了一拳的沈国公怒目而视:“你这当爹的怎么连孩子都抱不稳!?”
沈国公眉头紧蹙着,无言。
他看向趴在自己父亲怀里的孩子,对这个嫡子更不喜:“父亲,一时失手。太子殿下还在呢。”
老国公瞪了沈国公一眼,这才转身朝小太子赔礼:“在殿下跟前失仪,还望殿下谅解。”
小太子语调平稳:“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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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孩子可是太子殿下在看护。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沈国公这个亲爹险些将亲子摔了,他们要想从小太子手中将孩子要回来,恐怕更难了。
这位小太子,跟寻常的孩子几乎完全是两个模样。要用对待真正当权者的态度才行。
沈禾瞧着这个20版本被教训,心里才舒服许多。
他亲爹自然是对他很好的,跟他妈感情十分要好,两个人据说是青梅竹马,他爹从小就跟在他妈屁股后面,长大后两人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白手起家,给沈禾攒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
沈禾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的爹,会是这种烂人。
他心里哼了声。
等他长大,就把这渣男踹坑里。
老国公与老夫人哄着沈禾。
这时,老夫人的衣角被拽了拽。
同样是个二头身的小孩子,步子还有些蹒跚,依偎在她腿边仰头看她。
老夫人笑眯眯将沈砚抱起来,搂在怀中,面朝沈禾:“小砚,这是弟弟,你禾弟弟。”
沈禾眨眨眼。
他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在原著里也是个炮灰。
但下场要比背叛男主的沈禾好得多。
沈禾记得是惹了哪家皇亲,正好与“沈禾”有争家产的嫌疑,男主顺水推舟,便将人赶出了京都,去了个很偏远的地方。
最后反而逃过了一劫,没有卷入男主上位后的叛乱风波。
现在看着这个包子版本的小炮灰哥哥,沈禾有些感慨。
看书的时候,男主一路杀上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挺爽的。
等真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变成活人,沈禾有又觉得很怪。
这种感慨很快便被沈禾抛在脑后。
他被老国公与老夫人抱走,与沈砚放在了同一张小榻上。
老国公拍拍他的背:“小禾跟哥哥玩啊。”
他们将孩子留下,几个丫鬟嬷嬷在房间里照看着,转身离开。
沈禾:“?”
沈禾看着已经开始
流口水的炮灰哥哥。
他一骨碌爬过去,摸了摸小脸。
然后开心起来。
哎哟,小包子,真软,好好摸哦嘿嘿嘿。
就是老流口水,是不是在戒母乳?
沈禾隐约记得小表妹戒母乳的时候,阿姨就说过她老流口水。
沈禾有点嫌弃,抓着炮灰哥哥的手臂,用他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擦口水。
沈禾给他擦完口水,沈砚一张脸皱起来。
他不满意的看了沈禾一眼,拽回自己的胳膊,力道太大,险些将自己整个包子身体拽得后仰躺倒。
沈禾乐了。
哟呵,小包子气性还挺大。
沈砚皱着脸,坐稳后嘟嘴看着沈禾,口齿不清的嘟囔:“走!”
沈禾爬起来,扶着小榻边站起身。
沈砚见状,愣了下,有样学样,也站了起来。
沈禾顺着小榻边沿,撅着屁股伸着腿试探地面,要溜下去。
沈砚于是也撅屁股探腿,学得很像样子。
照看他们的嬷嬷本想伸手帮忙,但瞧着沈禾那麻溜熟练的模样,小心翼翼在一边护着,没有帮。
沈禾顺利着陆后,便去看沈砚。
但沈砚显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腿分明比沈禾的长一些,左右试探,始终没有探到地面。
试探了一会儿后,沈砚急了,开始叫起来:“啊啊,抱,呜呜呜……”
沈禾凑过去想要托住他的屁股墩,让他自己溜下来。
都一岁半的大孩子了,怎么下个榻都不行呢。
沈禾严肃的决定,要帮助孩子成长。
可惜,沈禾慢了一步。
在他托住沈砚的屁股墩,亦或者是丫鬟们抱起沈砚前,沈砚先小肉手松手,从小榻边沿摔了下来。
并不高,他半个身子已经溜了下来,脚几乎能够碰到地面。
沈禾凑得近,沈砚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到沈禾,两个团子人仰马翻。
屋里的丫鬟嬷嬷大
惊失色,忙蹲下身将两位小公子抱起来。
沈禾这位十八岁男高自然不会觉得痛,一声不吭。
沈砚这位真小朋友却哇哇大哭起来。
沈禾想要凑过去哄小孩,门外走进来两人。
是郑姨娘与她身边的丫鬟。
郑姨娘步伐急促,在屋外便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哭声。
她柔美的面容变得很冷,一把从嬷嬷怀里将沈砚抱过去,拍抚他的后背哄着:“不哭不哭,娘在呢,是谁欺负我们大公子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郑姨娘这话语气温柔,像是普通哄小孩的话。
可话里话外,是在指桑骂槐。
沈·十八岁男高·禾:“?”
哇,你不会以为一岁小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沈禾这小脾气顿时炸了!
竟然污蔑他!
沈禾嘴一张,就要放声大哭。
哭谁不会啊,他现在的壳子还比沈砚小半岁呢,保管嚎得天崩地裂。
沈禾:“呜呜~”
他没能呜两声,尾音因为瞥见跑进来的人影,跑调了。
哟,男主来了。
用不着哥浪费嗓子了。
沈禾立刻安静下来,两手抓着自己的脚脖子,等着看男主帮自己出气。
小太子原本留在花厅,老国公与老夫人想要与他商谈沈禾的事。
碍于他们是沈禾的血亲,戚拙蕴不得不按捺住,听他们来回说那几番话。
无非是沈禾是沈家人,在沈家长大更好。
话说得好听漂亮些,便说什么沈禾太小,在东宫喧闹,会打扰到他。
说他事务繁忙,沈禾留在东宫是他的负累,他们不敢劳烦他。
戚拙蕴有些烦躁。
他想,这一家子有几个真心喜欢沈禾?
又真的能时时刻刻看住他,护住他,不让他受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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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再亲的人,中间也隔了一层,也有其他要亲近爱护的人。
连沈夫人都不敢将沈禾留在沈家,要在死前向他母后认错,求他抚养沈禾。
他怎么可能将沈禾留在这里。
戚拙蕴坐不住了,沈禾不在这里,忠洪也陪在他身边,没有去看着沈禾,让他有些担心。
戚拙蕴与老国公托辞几句,便让人带着自己来了放沈禾的院子。
在院门口便听见孩子的大哭声,戚拙蕴心中一紧,随后想,他养得那个团子不喜哭,就算落泪,也不是这样嚎啕大哭。
于是戚拙蕴放心。
谁能想到,他这口气没能完全放下来,便在廊下听见了那番指桑骂槐的话。
戚拙蕴眼眸冰凉。
小少年的身影立在门口,屋里的下人瞧见后,忙不迭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郑姨娘脸色发白。
她抱着仍在哇哇大哭的沈砚,弯腰行礼:“殿下。”
应该……没什么事吧?
太子不过九岁的孩子,况且她方才说得声音不大……
戚拙蕴穿过跪拜的奴仆,将盘腿坐在榻上的小团子抱起来。
小孩眼睛明亮,看见他下意识咧着嘴,露出几颗小小的牙齿,嘻嘻直笑。
他托着孩子,转身瞧见没敢直起身的郑姨娘,轻声道:“孤不知晓,孤亲手养得孩子会欺负沈家大公子。不若孤去向国公道声歉,倒是孤没有将孩子养好。”
郑姨娘浑身颤了颤:“不不,殿下,奴非是这个意思。小公子并未欺负大公子,是奴失言,请殿下不要见怪。”
小太子没有再看她,抱着沈禾大步离开。
沈禾两只胳膊搂着小太子的脖子,趴在他单薄瘦弱的肩头,开心的蹭了蹭。
男主果然是最牛的!
嘿嘿,这个挂件当得他非常开心。
戚拙蕴心中憋着火。
待抱着孩子回到了花厅,老国公他们瞧着小太子的脸色,猜到出了事。
脸色均是微微变化。
/> 戚拙蕴淡声道:“沈大人,国公府大公子脾性柔弱,将小公子与他放在一处,他怕是会时常被欺负。小公子还是由孤带回东宫抚养,左右孤宫中不差他一口吃喝,算不上什么麻烦。”
老国公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小太子冷声吩咐身边的总管太监:“忠洪,走罢,叫人备车。”
忠洪应声,快步朝着大门而去。
老国公与老夫人都晓得,小太子突然强硬起来,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们不得不跟在身后,将小太子送出府门。
眼睁睁看着刚抱了一次的嫡孙也被带走。
那孩子还趴在小太子的肩头,天真的冲着他们咯咯直笑。
若说没见沈禾之前,老国公与国公夫人想着的,仅是要将沈家的嫡系子孙抱回来,亲自教养。
现在就真正成了对孩子的舍不得。
等到亲眼瞧着小太子一行的马车远去,老国公转身,脸色瞬息变得难堪:“怎么回事?”
老管家已经使人去问了大概始末,将事情同老国公说了一遍。
老国公的神情更加难看:“大公子?哼,倒是记得她的儿子是长子。”
老夫人耷拉下眉眼:“与孩子没有瓜葛。郑氏那里,我去处置。将大公子抱过来,日后还是由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抚养吧。免得叫妾室养歪了去。”
老夫人说罢,叹了口气:“这郑氏实在是……有了这一出,再想让太子将小禾交给沈家,怕是不行了。”
至少这几年,不能再提了。
等沈禾再大些,有了四五岁,能够被人带着自由进出,兴许才有机会真正将他抱回沈家来。
一想到那样招人疼爱的小孙子,还得放在东宫好几年,老夫人与老国公心中都不大舒服。
老国公道:“郑氏倒是其次。沈从允这厮,纵容了郑氏,才有今日。”
沈从允是沈国公的大名。
老国公从前露出叱骂儿子的意思,老夫人总要劝说几句。
这次,她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她想,确实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