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恒这人忒不记教训，因色而死，黄泉路上，竟还敢对一个女鬼动色心。
若是寻常女鬼也就罢了，反正他也是一个死人，可明知薛安常身份不简单，还敢如此轻浮，大抵是因为死的还不够凄惨。
一众鬼差见过太多李恒这样死了仍不知悔改的鬼，此时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在李恒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安常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温柔，她说：“喜欢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恒呆呆傻傻地看着她的眼睛，问：“自然自然，要是能与你做一对鬼鸳鸯，那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大抵还是对人间女子的那一套，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是吗？”安常笑容瞬间消失，“那你先下去洗洗你这一身污秽。”
不等李恒反应，就猛然出手将那不要脸的青年推入了身后的川水之中。几乎就是在她话音落的那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水域已经涌现出了一批怨灵。
他们如同看到最新鲜、最诱人的美食，瞬间集聚在了一起，扑到中间的李恒身上。
李恒吓的惊叫连连，比平日里那些怨灵叫的还要凄惨！
安常就那样低眼看着他，欣赏着他的丑态，唇角勾起冷淡笑意。
一众鬼差们也被他给逗笑了，发出各种古古怪怪的笑声。
李恒感觉到那些怨灵在撕咬他的身体，还能听到他们嚼碎自己骨头的声音，可怕极了。他甚至清晰地看见那些丑陋的怨灵，是如何将他拆吃入腹的。
这场景委实可怖，若是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被这样对待，大抵也不会怕成这样。
可残忍就残忍在，他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正因为清醒，所以他内心的恐惧被放到了无限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若他还活着，估计也得被活活吓死的程度吧。
他哭喊道：“救命呀！救命呀！谁来救救我！”
真是可笑，早就是没命的人了，还救什么命？
“白姑娘……哦，不是，鬼使大人，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安常没有搭理他，过了会儿，底下没有了李恒的声音，他似乎已经被拆吃入腹，化为怨灵腹中的一缕青烟。
桥上，安常正手撑在桥栏上，看着渐渐平息的水域。许久伸手，只说了一个字：“起。”
水域再次搅动，有几个怨灵拖着李恒从水中走了出来，放在了桥头。原本应该已经尸骨无存的李恒竟然七魂六魄还完好无损。
安常用脚踢了踢他，没踢醒。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边的鬼差还没来得及行动，那些怨灵已经狗腿地上前：“鬼使，放着我们来。”
然后对着李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好不容易方才将他弄醒。
“啊！！！！！”李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喊，这声音，怕是整个冥府都能听见。
安常又是皱眉，真是太吵了。
怨灵们大抵看惯了上头人的脸色，不等安常开口，赶紧伸手把李恒的嘴巴捂住了，呼啦啦圈住他，佯装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吵，再吵还吃你！”然后笑呵呵地看着安常，“鬼使，不吵了不吵了。”
安常点点头，看着李恒道：“如今还喜欢吗？”
李恒哪里还敢说喜欢，只能拼命摇头，可怜巴巴的，像极了……像极了家犬饿的很了，想要主人给吃骨头的样子。
安常抬眼示意他们将其放开，李恒慌忙开始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少胳膊少腿，头也还在，最重要的部位也还尚好，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不是被……”他抬眼看着周围的怨灵和鬼差，终于反应过来，气冲冲地道，“你们耍我！”
安常懒得搭理他，径自往前走去：“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下次扔你下去的就不是浅川，而是真正的忘川！”
世人不知道的是，冥界并非只有忘川一条河流，还有一条浅川。
忘川里的是真正凶恶的怨灵，前世凶神恶煞，作恶多端，死后仍不知悔改，遂被逐入忘川，何时怨念消散，真心悔过，何时转世投胎。
而浅川里的，都是被从忘川里赶出来的低等怨灵。他们胆小如鼠，备受欺负，都是一些因七魂六魄缺失了一部分，无法入轮回的可怜鬼。
因为得鬼差庇佑，方才不至于无处可去。
安常带着李恒一路到了一座殿门前，门口的鬼差见她远远走来，上前迎道：“鬼使。”
“这是李恒。”安常道，“有劳各位了。”
“鬼使客气了，大人早前已吩咐过，您放心，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李恒此时倒是聪明了，直觉不大对劲，后退两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干什么？”
安常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声音里带着不可掩饰的嘲讽笑意：“李恒，你不会都不记得你做过什么事了吧？你不会以为，你生前恶贯满盈，死后尚能毫发无损地入轮回吧？”
“去接受你的审判。”安常冷言，“你也该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
李恒又哇哇地哭了：“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行不行？下一世我一定行善，做很多很多的好事，你们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安常道，“阿青跪地求饶的时候，你何曾饶过她？她不到十五岁，李恒，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一些。”
“呜呜呜，什么阿青？小娘子你……不不不，鬼使你在说什么？”
“真是可恶！”安常面带怒色，“阿青，十年前被你糟蹋，然后又残忍杀害的小女孩，你竟然都不记得了？李恒，你这种人，活该死后无人哭你！”
李恒是真的不记得那些事了，他做过的坏事太多，十年前的事情他哪里还放在心上？
安常不想再跟他多说：“带他走！”
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里面的李恒已经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若对比起来，可比刚刚在浅川里的叫声凄厉多了。
这殿里的酷刑都是为那些生前恶贯满盈的人准备的，李恒终究还是要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承担应该得到的果。
这算不得天道，却是明渊上神的道。
他的道，天也管不得。
安常回去的时候，明渊正与来冥府做客的云泽，坐在院子里的花树下下棋。
安常想起他的棋艺，颇感头疼。不知道云泽这么些年，是如何忍受的？因为她无聊时曾陪着云泽下过几盘棋，云泽棋艺精湛，与明渊简直是两个极端。
云泽因九连环一事后，颇喜欢安常这小姑娘了，见到她就笑了：“小安常，你回来了？”
安常亦笑道：“上神。”
明渊专心下棋，也不曾看她，只是道：“为了那么个恶人，不值得动气。”然后手一拂，桌上天青色的酒杯就来到了安常的面前，“这是云泽从人间带来的酒，你尝尝如何？”
安常握着酒杯坐到花树下，红樱花落了一些在她白色的裙角上，她尝了一口，评价道：“是梨花白，口感醇厚，味道清冽，是好酒。只是……”
云泽问：“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安常道，“只是在人间，喝梨花白，应当用翡翠杯。”
云泽来了兴致，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爱酒之人，在人间也甚少进那些酒楼，自然也就不知道，何种酒就该配何种器具的，“这是怎么个说法？”
安常盘腿坐在树下，说道：“在人间，有句诗是这样说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意思就是要喝兰陵美酒得用玉碗，当酒倒入玉碗时色泽会如琥珀般清莹透彻，能增酒色。”
“还有一句诗，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也就是说喝这梨花酒就该用青色的裴翠杯，会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
安常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自然是读过书的。
云泽听得有趣：“原是如此，人间倒比我们这些活了几万岁的人还要讲究些。”
“不过就是些闲时生活里研究出来的小花样罢了。”安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偏头笑道，“不用翡翠杯，这梨花白照样芬芳。”
云泽大笑道：“是，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我自喝我的，关杯子何干？”
说着又抬手为明渊和安常各自倒满，倒也忘记下那盘棋了。
院门口突然有鬼差来报，道：“大人，九重天有人求见。”
明渊刚刚浮上脸的那点笑意又被隐藏了下去，道：“什么事？若无人命关天的大事，就打发回去。”
鬼差说道：“听闻是帝后在西山得了些难得的灵草，特地差人给您送了过来，说是大人许是用得着。”偷偷看了眼冥主大人的脸色，没发现有什么发火的征兆，才又道，“九重天的人已到了门口，大人您看是否要请进来？”
明渊没有说话，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他是在认真想这盘棋局。
倒是云泽招手道：“让她进来吧，也是帝后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