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5分
距离段群来一中已经过去三周，每天的学习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一中一月一大考，一周一小考。每天晚自习考试，第二天上课评讲试卷，段群由于晚自习不上，次次缺考。
昨晚倒是破天荒地考了次数学。
今天第二节课，唐沈抱着数学卷子进教室，全班五十颗脑袋齐刷刷抬起。
蒋宇有点不安:"鹏鹏，你昨晚对答案错了几道选择题。"
陆展鹏抹了把脸，欲哭无泪:"你应该问我对了几道。"
"这次卷子难度有些高，但个别同学还是考得不错的。郑睿辰依旧是最高分150，除此之外，咱班130分以上的也有五六个。"
唐沈端着官腔简单介绍完，把试卷按组分好，递给每组第一个，依次往后传。
教室响起稀稀拉拉地纸业声。段群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琢磨着道立体几何题。
这题他从课间琢磨到现在，还没琢磨出所以然来。
乍眼一看吧，这题十分诡异，图形奇怪不说，已知条件还特迷。段群做题耐心不大好，十分钟想不出的，直接看答案。
翻开答案一看，五六条辅助线相当惹眼。他扫了两眼解析，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等他回神过来，发现自己的试卷还没传下来，抬眼一看，见前座两位凑头快脸贴脸了。
"鹏"段群用笔戳着陆展鹏后背，压着声音说:"你扣我试卷了？"
陆展鹏拉着蒋宇围观段群的试卷。两人看到明晃晃的分数后，相当震惊，等他们再粗略一扫卷面，更加震惊。
陆展鹏转过身把试卷还给段群，表情十分丰富:"段哥，原来……您是学霸啊……"
"141分!"蒋宇也跟着夸张道:"试问我们班除了郑睿辰，还有比你更高的吗？"
"过奖过奖。"段群笑呵呵接过卷子，看了眼分数也不怎么惊讶，倒还挺谦虚地:"这次刚好考到我擅长的，不然也不能这么高"
"是吗？"陆展鹏挠挠头，试探着问:"段哥，你……在你们学校排名怎么样啊？"
"校排名么？"段群看了眼黑板，收回目光:"考得好得话，前几名，考得不好，能到几十名。"
陆展鹏:"……"
蒋宇:"……"
这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沉默着转过身去，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久久不能回神。
前几名是什么概念，反正陆展鹏高中两年日常徘徊在一千名以外。
杨城不是省会，两所高中顶多算市重点。按照陆展鹏对二中的粗略了解，段群这种成绩不说985，211肯定是能上的。
将普通二本作为目标的陆展鹏表示受到沉重打击。他又想起段群上次数学课猜季路桥的成绩时，随口一猜就是50，200。现在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唐沈开始进入讲题模式，挨个点名上去答题，被点中的同学需要站在讲台上，和大家分享自己的解题方法。
这时轮到高雯雯，她个子高高的，皮肤很白，一站在讲台上，脸都憋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
段群除了倒数题，其他全对。六班位于五楼，他和季路桥坐在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晴空万里的蓝天白云，温煦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进来。
季路桥有自己的学习节奏。偶尔听听课，偶尔写写作业，写完老师布置的，就写自己买的。有些时候写累了，会趴在桌子上小眯一会。
老师讲题的声音从前边传来，段群留了一只耳朵给老师，两只眼睛看着同桌发呆
。
季路桥伏在桌面上，一条手臂搭在后脑勺，请瘦的手指微微弯曲，皮肤上软软的绒毛在阳光下染着金黄色的碎金。
段群愣了愣，伸手想帮他把窗帘拉上。
此时，台上不知发生什么，惹得唐沈重重拍了下讲台。
动静还挺大的。季路桥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刚好看见朝这边倾来的段群。
两人目光一撞，段群匆匆把窗帘拉好，然后端正坐好。
收手的动作间，碰到季路桥桌上的卷子。被对折的试卷轻飘飘地落下来。
段群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弯腰抢先去捡卷子，却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红笔打的分数，25分。
等段群直起身把卷子递过去时，季路桥就见他垂着眸子，一副衰样。
老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窗缝里溜进的风有些闷热。
段群把卷子放在他桌上，坐好身子看黑板。
木纹色的桌面上，那张试卷被胡乱折了下。季路桥目光落在红笔的"25"分上，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他的睡意登时烟消云散，抓起一支笔，摸出本习题集，挑了道题目在草稿纸上算了起来。
式子写了大半页，才反应过来这种类型的题目以前做过很多回了。等他搁下笔时，听见段群压着声音问了句:
"这套卷子，你真实水平是多少"
他嗓音低低的，带着点车轮压过石子的颗粒感，既像是在耳边的亲昵，又像是随口一问。
段群看见季路桥垂着眼皮，手里玩弄的笔动作一顿。
"130有么？"段群轻声问
"有没有嘛，同桌"
季路桥没看他，盯着卷子蹦出句"嗯"
段群眉眼倏然爬起一抹喜悦。他有些激动地又问:"140呢，140有没有"
季路桥被追问地有些不自然。他侧头一看，就见段群枕着胳膊，笑吟吟地等着他的回答。
男生嘴唇动了动，懒洋洋撒娇似地笑着说:"告诉我嘛，140有没有"
他的下巴掩盖在手臂之后，露出双干净明亮的眸子。眼皮很薄，眼角弯弯的，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大概季路桥凝滞的表情过于搞笑吧，段群嘚瑟地扬起一边眉:"我就知道。"
季路桥:"……"
但季路桥再想反驳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段某人说完这句话，就心满意足地去看黑板做笔记。
……
数学课后，教室一片哀嚎。王子豪冲汤晟抱怨:"我上次考了110，老师不发家长群，偏偏等我这次考砸了，他就发成绩……我靠，是不是和我作对啊？"
汤晟用自己的卷子安慰同桌，王子豪看完后，指着窗外笑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天气好不好我不知道。"陈冲幽灵似地飘过来，手里拎着张报名表，麻木接话道:"但我的心情挺差的。"
陈冲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日常工作是课间操安排跑操，体育课负责借场地和器材，碰上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还得鼓励大家积极报名。
前几天班主任把运动会报名的事交给他，要求至少得报三个项目，这可把他愁得。
高中学习任务重，班里人都不太想参加，一来耽搁学业，二来比赛成绩不好还得丢脸。
这边陈冲和汤晟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尴尬，那边热心好公民段群喊了声:"体委，人不够我可以凑个数。"
说实话，陈冲这几天基本把班里男女生问了个遍，就是没问段群和季路桥。
陈冲堆起笑脸走过去，很不好意思道:"段哥，你不是十月中旬就要回二中吗？"
段群愣了愣，接过报名表扫了眼，抬头问:"运动会什么时候"
"目前安排是………十月十八号"陈冲道。
"哦"段群看了眼走廊，确定没老师后，掏出手机翻开日历，"那没事，那天周末，我们放假。"
陈冲眨了眨眼，没忍住:"你确定？你都回二中了，为什么还要过来帮我们跑啊。"
段群笑了笑:"那你找其他人"
陈冲嘴角抽了抽。
"算了，还是我去吧"段群伸了伸桌子下的大长腿，伸了个懒腰，抬起眼发现陈冲还是那副表情，乐了:"你别这么感动地看着我，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运动运动。"
这番说辞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倒是把前桌两位给招来了。
在陆展鹏和蒋宇复杂的目光中，段群认真地思考了下，认真道:"单人的话，我参加一千米跑和三千米跑吧，跑步我比较擅长。"
陆展鹏和蒋宇对视一眼，大概觉得自己再不参加，大概班级荣誉感都归外人了。便举手道:"我们俩参加四百米接力赛吧……唉，石俊，林杰，你们去么？"
林杰:"……嗯"
石俊:"……嗯"
班里气氛一下热闹不少。段群想了想，轻轻推了下同桌:"你也报个项目呗？"
季路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回过神来。没等他回话，前边陆展鹏很自然接了句:"季哥不行。"
段群挑眉:"为什么"
"他低血糖。"陆展鹏叹了口气"上次体测八百米，差点晕过去。"
"哦"段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福至心灵，突然嘴欠调侃道:"怪不得上次揍我揍得那么温柔"
段群说完，自觉地做好防揍的姿势。
但季路桥只是低低地"嗯"了声，并没有什么兴致打他。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陈冲带着报名表离开。
陆展鹏还停留在刚刚的疑惑点，问:"段哥……你被季哥揍过"
"………"段群收回目光，愣了下，"没什么。"
十月中旬……段群后知后觉想了想，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国庆假期在大家的千盼万盼中总算到了。虽然只有四天，但依旧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放假前一天，季路桥被杨宥叫到办公室。
杨主任今天心情很不错，用脚勾过一张椅子道:"坐下吧。"
季路桥犹豫会，在她对面坐下。
"假期回家的吧？"杨宥轻声问道。
大概和段群呆久了，季路桥脾气也挺好的，又或者……今天杨宥的格外温柔。
季路桥点了点头。
"那就好。"杨宥松了口气，"你爸也回来的。"
季路桥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妈妈这次没骗你。"杨宥看着儿子，看着儿子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面前，心里有些难受，缓着声音道:"我后来想了想，上次是妈妈的不对。"
办公室的风扇嗡嗡得转着，杨宥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放着英语课的ppt。季路桥抬起头，盯着其中一个字母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没事。"季路桥艰难扯出摸笑容道:"我……也做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