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疗伤
丁香觉得丁盼弟两样都不会接受。
当初丁钊和丁立春通过丁四富劝她在合县买宅子,丁山一家住在那里,离“宝铁”也近,相互有个照应。
丁盼弟不愿意。
她不仅想跟丁家彻底切割开,还想清清静静生活。
新户籍上的名字也不叫丁盼弟,而是郝清。
她宁愿跟杀人犯母亲姓,也不想跟毫不作为的父亲姓。
至于找男人,她更不会愿意。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丁力和丁有寿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伤透了她的心。后来,梁途那样的男人又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要彻底走出心魔,再说嫁不嫁人的事。
次日卯时,东方的旭日刚刚升到房顶,丁壮和丁香、丁四富、绫儿就坐上了骡车。
丁壮不放心孙女,一定要跟着。
丁盼弟不愿意见其他人,不进家门就是了。
这次也带了飞飞。丁壮坐在车厢外,看着不许它飞远。
开县在京城西郊,出西德门后还有两个时辰的车程。
路上买了些肉和菜,于午时初到达丁盼弟家门外。
她家在一个狭长的小胡同里,第三家。
这片宅子有些陈旧,但清一色黛瓦青墙,多为中等人家。
丁四富上前拍门。
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下人打开门,笑道,“哎哟,四爷,大姑娘盼着你呢。”
他看看丁四富身后几个陌生人和一只凶巴巴的鹰,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丁四富指着丁香笑道,“赵伯,这是香妹妹,只她一个人跟我进去,我大姐会见她。”
赵伯还是没让开,回头喊道,“老婆子,跟大姑娘说,四爷来了,还带了一位香小姐。”
随着一阵脚步声,丁盼弟快步走出来。
她的模样比梦里更加成熟一些,弯弯眼,圆鼻子,白皮肤,跟丁淑娘和丁珍很像。
不同的是,眼神沉静,略微下垂的嘴角让五官显得硬朗,腰身笔直的像白桦树。这种气质不说不像丁家姑娘,甚至同年龄段的姑娘中也少找。
她穿着一件半旧藏蓝色绣花褙子,单螺髻上插了支木簪。双手举在胸前,手心向上,上面盖着一层白色细布。
丁盼弟一看真是丁香,笑道,“香香,真的是你。”
说是笑也是浅笑,面色如常,只是眼里多了一丝喜色。
声音沙哑偏小,语速不快。
丁香有些惭愧,同一个村子长大,这是她第二次听丁盼弟说话。第一次是她五个月时,丁盼弟阻止郝氏用针扎她。
丁香笑着说了一句老实话,“盼弟姐,又见面了,我想你想得做梦呢。”
丁香和丁四富、绫儿进门,丁壮很自觉地没进去,大声音说道,“我和飞飞在胡同口的茶肆等你们。”
丁盼弟当没听见。
这是一座典型的二进四合院。前院赵伯夫妇住,有四间倒座,墙边一个鸡圈,养了十几只鸡。
丁盼弟住内院。小院不大,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庭院左边有一棵柳树,中间拉了根晾衣绳。
简单清爽,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偶尔能听到院外的几声鸡叫或狗吠。
见丁香四处望着,丁盼弟道,“之前,我做梦都没想过能住上这么好的院子。”
丁香笑道,“不错,跟我原来的家很像。”
几人进了上房,赵大娘上茶后退下。
丁盼弟垂目坐着,她不善言辞,除了跟丁四富说两句话,跟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香把几样礼物拿出来。
丁盼弟忙道,“我如今不缺钱。”
丁香道,“我爷不知道该买什么,你喜欢什么买什么。谢谢你,没有你帮忙,我奶及董家也翻不了案。”
丁盼弟道,“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他们救了我。做那种事的人,只有我活着走出了苏家。”
丁香笑道,“所以说,还是应该做好人,救了别人也救了自己。”她拿起小瓷圆盒道,“这药是治外伤的……”
丁盼弟摇头道,“御医说治不好,只能减轻苦痛。唉,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她说得云淡风清,无喜无悲。
丁四富红了眼圈,“姐,你死了我咋办。”
丁香又解释道,“这药里加了一种专治外伤的神药,是我向明远大师讨要的,定能治好你的手。”
这里离西山近,丁盼弟也去过普光寺上香,自然知道明远大师是谁。
她不敢相信,“香妹妹认识明远大师?”
丁香笑道,“当然了,明远大师很喜欢吃我做的素点呢……”
极是得意的样子。
她把丁盼弟手上的细布轻轻揭下来,手上擦着黑乎乎的药。或许拇指、中指、无名伤势最重,这几根指头上的药最厚。食指和小指、手心上的药相对薄一点。
这药是御医开的,只能缓解疼痛。
又把赵大娘叫进来。
赵大娘用细布蘸着温开水把手上的药擦干净,丁盼弟痛的直吸气,身体轻轻颤抖着。
表面的皮肉已经有一部分溃烂,还流着水,最严重的是中指。
丁香的心都在发抖,不敢擦药。对赵大娘说道,“把药膏轻轻擦在手上,节省些,三天一次……”
擦上药膏后,丁盼弟惊喜道,“虽然也有点痛,却比擦别的药好多了。”
丁香笑道,“那是,明远大师是高僧,多少皇亲贵戚想见见不到。”
三人在屋里说话,绫儿同赵大娘一起去厨房做晌饭。
不多时,丁四富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天发呆。
他觉得,他不在或许两个小娘子更好交流。
丁香没有灌心灵鸡汤,那些苍白的语言对受伤太深的丁盼弟已经起不了作用。
而是说着家务事。比如丁大富娶了一个厉害媳妇,娶亲那天丁家丢了什么脸。王氏的臭嘴怎么埋汰新媳妇,新媳妇如何抗打击一步步收拢人心,如何把王氏打压下去,现在大房她当家……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只有真实的人和事丁盼弟才能听进去,听进去了才能共情,共情了才能勇于面对,面对了才能真正走出来。
当然,这个过程兴许很长,也兴许走到某一阶段就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