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目击
这栋公寓楼一层共有四户，共两种户型。门牌尾号单数是三室的大户型，双数则是一室的小户型。
点外卖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在家里办party，一直闹到三更半夜。
“他们闹到那么晚，楼下的人不会投诉吗？”余也问道。
小警察回答：“没有，我们刚敲过那家的门，没人应。听物业说那是一对老夫妻给他们儿子买的婚房，但他们儿子在国外，也没结婚，房子就一直空着。”
也难怪这几天来这一层的邻居中他们只见过1004室的唐星霓。
想到这，余也问：“那1002呢？那里也空着吗？”
小警察翻了个白眼：“你邻居你不知道，还问我？”
余也琢磨着他说得对，正想问问宋执右，不料隔壁1002室的门却开了，一个青年探出头来：“你们找我？”
那人似乎刚爬起来没多久，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跟着哈欠连天。
见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那青年无辜地摊摊手：“你们说话声又不小，我早就听见了，一直等着你们敲门呢。谁知道等了半天你们还在那儿聊，我这不就自己出来了。”
警察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个青年是个旅游视频博主，一个月30天里至少20天不在家。昨天下午他刚远行回来，谁知道第二天就遇到了这种事。
“早知道就晚几天再回来了，还省点麻烦。”他挠挠头，嘟囔道。
那两个警察不搭理他的抱怨，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睡觉啊，在飞机上待了十几个小时太累了，下午一到家我就睡了。”
小警察停下记录的笔，狐疑地抬眼，问：“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
“那倒没有，昨天半夜醒了，打了会儿游戏才继续睡。”他又打了个哈欠，龇牙一笑。
余也对他所谓的“一会儿”持怀疑态度，看他困成这样，不是打了个通宵还真说不过去。
小警察继续问：“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吧……”青年努力回想了一下，谁料他突然一拍脑袋，瞪大眼睛，“哦不对，有有有，有的，不光听到，我还看到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所有人都立刻打起了精神，小警察赶紧追问：“你发现什么了？”
那青年被这么多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怵，瑟缩了一下，犹豫着说道：“昨天晚上我本来在打游戏，打了一半有点渴，就爬起来喝水，结果就听到了外面有敲门声。”
“敲门声？敲你家的门？”
问这话的不是警察，青年闻声看过去，是住在隔壁的其中一个模样看着很乖巧的年轻人，此时他皱着眉，一脸凝重。
青年不知所以，回答道：“不是，是在敲别人家。”
昨天晚上，他缩在被窝里打游戏。就像他所说的，玩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渴，于是起来倒水喝。那时刚过十二点，他起来的时候存了个档，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因此记得很清楚。
厨房离玄关很近，而他刚走到厨房门口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敲门声。
敲门声很大，也很急促，像是要将门砸烂一般。
深更半夜，仅有孤身一人的家里却突然传来如此凶狠的砸门声，无论是谁都会吓一跳。他也不例外，并且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
他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儿，可那敲门声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他大着胆子走近了，仔细一分辨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在敲自家的门，而是邻居家的。
恐惧一下少了大半，他怀着好奇，通过猫眼往外看去。
楼道里很黑，但由于他的屋内也一直没开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依稀能分辨出一些轮廓。
在走廊的对面，不远处的邻居家门前却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正不耐烦地砸着门，砸了半天都没有任何效果后，他甚至开始疯狂转动门把手。
青年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只依稀记得那一户是被房东租出去的，也不知道现在里面住着谁。但不管住的是谁，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早该醒了。
充满病态的砸门声和转动门把手的声音交替传来，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回床头拿手机报警。可还没等他行动，声音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紧接着，他仿佛听到了“吱呀”一声。
那是开门的声音。
他的眼皮一跳。
他做了个深呼吸，再次慢慢凑近了猫眼。
走廊里亮了，他看到了灯光，但不是楼道里的公共顶灯，而是从被砸门的那户邻居家发出来的。
门开了，一只纤细、柔弱的手臂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内里温暖的灯光打开了一道笔直的通路，连接外面的黑暗，也照亮了门外的男人。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平凡的男人，穿着外卖员的统一制服，制服上是斑驳脏污。
他看到那个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门内的人没有出来，但似乎说了什么，可他没能听清。但很快，那个男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却越来越深。他保持着那渗人的笑容，进了门。
灯光将那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分割出半明半暗的诡异图案。门缓缓合上，光亮越来越少，阴影的面积越来越大。“啪嗒”，门彻底合上，光亮也随之彻底消失。
而在那光亮消失前，他记起了那一户的门牌号——
1004室。
……
比起余也和宋执右的拧眉沉思，那两个警察听到此事明显反应更大。
他们一个迅速联系同事，另一个翻了翻手头的文件资料，追问道：“1004室住的是……唐星霓，你们见过吗？”
“刚才见到过。”余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她说她去上班，但……”
“上班？对对，公司……”
小警察也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叫人查唐星霓所在公司的联系方式，然后赶紧打过去。他急得根本站不住，边等着电话接通边来回踱步，心中却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可电话刚拨通没几秒，他的预感就成了真。
手机还贴在耳边，小警察满头是汗，一脸茫然：“唐星霓的公司说她今天请假。”
另一个联系同事的警察也得到了消息，挂了电话语速飞快道：“刚刚楼下有只疯狗乱窜，差点咬人，楼下的兄弟去帮忙了，然后……”
他没能说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唐星霓跑了。
“你们怎么看的人！啊？我不是说了一个个的都可能有嫌疑，让你们看牢了，这样你们都能让人给跑了？！”
“查！唐星霓住的地方、社会关系、资金流动、可能去的地方，都给我查！”
市局刑侦支队，罗国权的怒吼声就连办公室外头的走廊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余也听着里面的声音，心有戚戚。此时他和宋执右正站在市局的走廊上，余也没精打采地趴在窗前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枝丫。
他仍心存不少疑惑，偏过头问宋执右：“如果这起案子跟之前的并案了，那唐星霓就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可她以前应该藏得很好，为什么偏偏这次暴露了？”
宋执右冷静地说：“一方面是巧合，1002室和1003室常年空置，而1001室里我作息比较规律。而且如果不是1002室的住户偶然回来，这件事也许并不会被撞破。”
余也接受了这个结论，又意识到他的推理似乎没说完，于是问：“还有呢？”
这回宋执右没回答，反而诱导般地反问：“你觉得呢？”
余也撇撇嘴，怎么回事，不想动脑都不行。
他只能自力更生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作案的频率快了？”
余也看向宋执右，试图从他的眼神里寻求肯定的答案，但却并没能从那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特别的。
“说说看。”
余也只好继续深入分析：
“犯人作案的频率变快了，原来的频率不再能满足她，她想要更多的刺激。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让她再次作案，而她也会变得不再理智。那个外卖员来送外卖虽然并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却刺激到了她。”
余也说完，眨眨眼，看到宋执右缓慢地点头，他才笑了出来，像个终于得到老师肯定的好学生。
还是罗国权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一对一教学。
此时的罗国权一身煞气，没有谁敢在这时候不长眼地凑上去触他的霉头，也就只有宋执右正面迎上他的目光，说：“罗叔。”
罗国权的神情稍有缓和，指了指一边的会议室：“进去聊。”
会议室里不通风，一帮警察昼夜在这里讨论案情、分析报告，一进门就看到里面烟雾缭绕。罗国权早就习惯了，宋执右上前几步打开了门窗和空调。见罗国权又掏出了一支烟，他劝到：“多抽不好。”
罗国权有些烦躁，但最终还是放下了那支烟。
他拿起会议桌上的遥控，一按，面前的幕布上立刻就出现了一系列资料和照片，都是有关这一连串杀人案的。
乍一眼看到血淋淋的尸体照片，不知为何余也居然没有太大的不适感，上次有人在面前跳楼他都只是吓了一跳，很快就好了。
余也觉得奇怪，但没有说出来。
“上面已经打算将今天这个案子和之前的并案了，你们看这个。”
罗国权调到其中一份资料，那是第一个被害白领的案件中的笔录，罗国权特意将其中一份放大现显示。
余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唐星霓？”
“对，三年前这个人跟唐星霓是同事。”罗国权的神情严肃：“现在唐星霓的嫌疑重大，你们把之前发现的事情告诉我。”
他特意看了宋执右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小兔崽子，又瞒着我在背地里搞事情。
就连余也都替宋执右担心，担心他被揍，但宋执右倒是一脸镇定地将这几天他们的见闻和怀疑一一说了出去。
可终归他们与唐星霓相处不深，对她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层的疑点上。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又会去哪里，他们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罗国权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出结果。这段时间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宋执右不置可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除了从唐星霓那边调查，也可以从受害者入手，避免走错方向。”
罗国权抬眼：“比如？”
“可以查查这些死者是否有偷窥、骚扰这类行为的前科。”
骚扰……？
因为有几天遇到的事的铺垫，余也琢磨了一会儿，逐渐明白了宋执右话里的关窍。
而罗国权还没能很好地消化那些线索，皱眉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执右分析道：“从死亡的外卖员陈辉，到疑似逃过一劫的出租车司机胡成，他们的共性都是对唐星霓心怀不轨，存在骚扰的行为，但不排除这其中有唐星霓在故意引导。”
“如果凶手真的是唐星霓，我怀疑这就是她挑选受害者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