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火锅
事件告一段落，他们也就依着先前所说的去吃火锅。余也不想在外面吃，而余也家又太小，于是干脆决定去宋执右家。
吃火锅要人多才足够热闹。余也临时叫了贺琰，没想到对方倒是答应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回复说贺灵和凌山也会来。
问清了他们的忌口喜好，余也和宋执右就先去了趟超市，余也自告奋勇地要推购物车。
但拿到车的余也就成了个混世魔王。他推着车在超市里快乐地驰骋，后来还遇上了一个同好——一个胖乎乎的小学生，他们从互相看不顺眼到惺惺相惜，最后干脆挑了个宽敞的主通道竞赛。
他们所到之处，一时犹如蝗虫过境，生灵涂炭。
“哎呦，哪家的小孩不看看好，作孽哦……”
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阿姨瞅准了那小胖子的家长，怼上去就是一阵数落：“有你们这么看孩子的吗？啊？怎么当父母的！”
那小胖子的父母连连赔笑、道歉，拎着自家熊孩子就走了。
余也没人管，在一边吹着口哨左顾右盼。那个阿姨刚想转头说他，就听不远处宋执右喊道：“余也。”
余也立刻麻溜地推车过去，一边殷勤地将宋执右提的购物篮里的食材都放进车筐里，又凑上去看他手里拿的东西。一眼看过去都绿油油的，余也立刻悻悻地缩回了脑袋。
他指着另一边的冷柜，大声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说罢，他推着车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宋执右拎了回来。
宋执右两手拿着两种蔬菜，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让你选，不然我就都拿了。”
余也左瞧瞧右看看，一个苦一个涩，都不是他喜欢的。但顶着宋执右的死亡凝视，他就只能闭眼胡乱点了一个。
睁开眼他又笑嘻嘻地拉着宋执右去另一边，那里是肉食区。
“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要。”
他从冰柜的一头一连指到了另一头。
宋执右不说话，沉默地注视着余也。余也被他看得心虚，最后只能蔫蔫地退了一步：
“那好吧，但牛肉和羊肉我一定要，鸡肉也可以来一点，哦还有培根、火腿……”
宋执右叹了口气：“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余也不乐意：“谁说吃不了，我吃。”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好，显得他吃得很多似的，宋执右听了会怎么想他。
于是余也又找补似地说了一句：“贺琰也吃。”
……
最后他们只拿了余也点的肉食的一半，宋执右还又放了一堆余也不爱吃的蔬菜。把大包小包的食材往车上装的时候，余也有点不乐意，自顾自地上了车，自顾自地系了安全带。
宋执右无奈：“不够我们再来买。”
余也耳朵一动，但还是不理他。
于是宋执右又贴心道：“是我想吃。”
等车开到宋执右家的时候，余也的气已经慢慢消了。
这也是余也第一次来宋执右的家，没有他想象的庄园、豪宅，只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楼，一间很普通的三室居。
宋执右的家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得没有什么烟火气。冷淡的铺装、冷淡的家具，没有过多的装饰品，甚至很多东西似乎从来没被用过。余也四处参观了一下，最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拍了拍硬邦邦的坐垫，问宋执右：“你不觉得硌得慌吗？”
余也家里就连地上都铺的都是毛茸茸的地毯，他最向往的也是摊在软绵绵的沙发里看一下午的电影。但自己家里太小，摆不下。
彼时宋执右给余也倒了杯水，闻言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有吗？”
余也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在客人们来之前，余也跟着宋执右去厨房里帮他洗菜择菜。余也洗菜也洗得不亦乐乎，水溅得满身都是。宋执右无奈，只能过去给他把袖子挽起来，又给他系了个围裙。
宋执右是站在余也的正面帮他系的围裙，一开始余也还觉得没什么，直到宋执右的手绕了一圈到他身后，他就像是被宋执右圈在怀里，但实际又并没有。那双手看似将他禁锢在怀里，但又礼貌地没碰到他。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余也越发无所适从。
宋执右侧着头，呼吸拂在他的颈侧，余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宋执右一只手揽得几乎跌进对方怀里。
“别动，快好了。”宋执右轻声哄他。
余也站在那里，一时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只能悄悄看着宋执右的侧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他的睫毛。
整个过程漫长得令人发指，每次余也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能更快了的时候，宋执右都会看似不经意地和他的目光对上，余也的呼吸又是一窒，喉结上下滑动。
然后他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宋执右想对他做什么，他恐怕也根本无法拒绝。
正在余也的思绪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几乎是着急忙慌地推开了宋执右，冲去开门。门外是贺琰和贺灵，一见他慌乱的神色，贺琰奇怪地问：“余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余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滚烫。
“屋里、屋里太热了……你们先进来。”
余也准备好拖鞋，侧身让他们进来。抬眼见贺灵正眨着眼瞧他，古灵精怪。
……都怪宋执右。
余也随便扯了个借口，不自然地遛回了厨房，跟个头回见新客的小媳妇似的把真正的主人宋执右赶出去迎客。
“凌山呢？”宋执右见只有贺琰和贺灵两兄妹。
“他从警局直接过来。”
话音未落，门铃又响了，正是凌山。
下了班的凌警官姗姗来迟，手里提了两大包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拜年的。
这时余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溜达出来，一看凌山手里的东西，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嚯，新女婿来看丈母娘啊。”
凌山见招拆招，笑眯眯地道：“那可不，您满意吗？”
余也暗暗翻了个白眼，其他人就连贺灵都偷偷捂嘴笑，只有贺琰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问：
“啊？什么意思？”
凌山把傻乎乎的贺琰领走了，领去一边说小话。贺灵跟着余也择菜，宋执右准备锅底。
余也问她：“身体好点了吗？”
贺灵的面色红润，她点点头，笑着回答：“嗯，过段时间就回学校了。”
她状似为难地抱怨了一句：“回去就要上课了，我还没在家里懒够。”
但余也看着她的眼神，说到回学校的时候分明是喜悦的。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解脱，能够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就已足够庆幸。
火锅准备好了，食材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余也挑了肉多的一边坐下，喜滋滋地邀请贺灵坐过来。但很快一只手把他最喜欢的牛肉端走了，换上了一盆菠菜。
罪魁祸首在他身边坐下。余也跨着脸，脸色跟菠菜一样绿。
他不满地拍了拍宋执右面前的桌子：
“宋执右，你这样会讨不到老婆的。”
宋执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把另一盘肥羊卷放到了贺灵面前，余也面前的则换成了一盆娃娃菜。
“那也没你重要。”他说。
余也：……
妈的，怎么这么会说话。
余也在桌下狠狠踢了宋执右一脚。
锅开了，凌山涮着牛肉，夹到贺琰碗里。贺琰顶着余也可怜巴巴的眼神，食不下咽。
最后还是宋执右装不下去了，给余也夹了点肉，但也叮嘱道：“膳食平衡。”
余也飞快点头，埋头吃肉，后面的话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吃了一会儿，凌山提议喝酒。
宋执右家里没有酒，凌山倒是从带的两大包“年货”里翻出了几罐啤酒。贺琰是个乖宝宝不碰酒，贺灵还是高中生，宋执右更是一杯就倒。
到最后只有余也和凌山两人豪气万丈地碰了个杯。
这几罐酒似乎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壁上沁着水珠，喝进去还有丝丝凉意。好在室内空调开得暖和，余也喝得很是痛快，看凌山也顺眼多了。
喝了几口酒，凌山问道：“听说你们这回又办了个案子？”
余也想起来凌山刚从市局回来，大概是罗国权那里带这么一大批嫌疑人回去阵仗过大，把他也惊动了。他点点头，把这件事的前言后果隐去关键人物和信息囫囵说了一遍。
桌上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贺琰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他试图借着火锅蒸腾的热气遮掩过去，只是声音里还染着点酸涩：“这也……”
他说不下去了，但余也明白，这件事里牵扯了太多人，不同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么一桩悲剧。
凌山闷头喝了一口，再看他时他已掩去了那些复杂情绪，笑道：“我的错，你们该吃吃。”
余也喝了一口酒，悄悄看身边的宋执右。此时的他穿着一件素色毛衣，挽着袖子，露出线条匀称的手臂。余也巴眨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出神。宋执右的五官深邃，嘴唇很薄，整个人透出一股冷淡的意味，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火锅烟熏火燎的，将此时的他和这个家都沾染上了烟火气。
正在余也发呆的时候，一颗肉丸子落在了余也的碗里。
那双本该清冷的眼睛也看向他，眼尾因为火锅带来的热意染上了点红。余也看着这样的宋执右，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渴。他不自然地转过头，闷头喝着手里的酒。
自称千杯不醉的余也此时脑袋晕乎乎的，脸颊通红，一双耳朵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如同上好的暖玉。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搓揉了他的耳尖。
余也浑身一抖，差点呛到。但宋执右的指尖只是很快的揉了揉他的耳朵，又很快拿开。
“别光喝，吃点东西。”他说。
余也没说话，闷闷地点点头，但灵魂却好像随着刚才那只揉他耳尖的手飞走了。
……
吃饱喝足，贺琰他们又坐了一会儿，贺琰和余也说说笑笑，还是贺灵很有眼力见地把她哥哥拉走了。送走客人，整个房子里就一下子空了下来。
但吃火锅的热闹气氛还在，倒也并不显得冷清。
余也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脸颊很红也很热，正侧着脸贴着茶几冰凉的表面试图降温。
他的眼睛里泛着盈盈水雾，看着宋执右走过来，在他面前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宋执右说着，伸出手贴了贴余也的额头。
余也的脑袋往后缩了缩。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连带着冰凉的茶几都被他的体温带得滚烫。
“宋执右……”
“嗯？”
“我好像喝醉了。”余也眨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他，但眼神明显是清醒的。他轻声问：“晚上我能留在这里吗？”
他也不管宋执右答不答应，抱着茶几腿不撒手，活像个喝醉了撒酒疯的醉汉。
但到底有没有喝醉，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宋执右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受不了，此时的余也侧着脸枕在茶几上，几缕黑发被他的脸压在下面。他的脸和耳朵都红得很，一双泛着水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喉结滑动，宋执右伸出手轻轻遮住了这双眼睛，睫毛扑闪，蹭着他的掌心很痒。
“好。”
可被他遮着眼睛的余也却笑了。
也许是枕着脸，也许是真的喝醉了，他的声音跟平时很不一样，像个只会耍赖撒娇的孩子：
“宋执右……”
尾音拖得很长，糯糯的，像个勾子似的勾着宋执右心脏来回摇摆。
宋执右在余也身边坐下，遮着余也眼睛的手渐渐后挪，轻拂着他的耳朵和耳畔柔软的黑发。宋执右偏着头，耐心地回答他：
“怎么了？”
余也不回答，继续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余也叫一声，宋执右就答一声。到最后余也终于消停了，宋执右却觉得今晚自己恐怕再也难以入睡。
可这时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轻轻拿脸蹭了蹭他的手。
余也笑着问他：“宋执右，你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