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演出
s大的校庆活动会持续一周。第一天是开幕，邀请各界优秀校友参加，并请他们上台演讲，之后的活动则更为多元、丰富。往年大多是由学生会、学生社团等组织的各类活动和表演，但今年不同。
今年s大校友，同时也是最近大热的歌手华芝琳要来学校演出。
这件事还未正式宣传的时候，s大的学生论坛里就已经有了铺天盖地的消息。学校里有不少学生是华芝琳的粉丝，也有些只是纯路人，听到有明星要来学校演出，自然第一时间赶去凑热闹。
因此学校票务平台一开票，众人哄抢，一干泡在论坛里的学生最先得到消息，反而是抢到票最多的。他们喜滋滋地拿出来炫耀，惹得一帮人只能干瞪眼。
很快就到了演出的那天，拿到票的学生蜂拥进场，没拿到票的人也有一大部分来到了场馆外，试图蹭着听上几首歌。一时之间礼堂外挤满了学生，各个出入口都通行困难。
学校派了几个保安来这里巡逻、疏散人群，生怕出什么意外。人群好不容易恢复了秩序，里面的人纷纷落座，外面的人则挤挤挨挨地分为几团站着。
人群里，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嘴唇跟着秒钟转动而一开一合。
“还有一分钟。”他喃喃道。
有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一看，却见是一起值班的同事。那人是个粗神经的，没看出他那又似紧张又似期待的表情，大大咧咧地说：“时间快到了，把门关了吧。”
男人放下手，露出一个老实忠厚的笑容：“好。”
那人抱怨道：“这人也太多了吧，一个女明星而已，至于吗？”
他说着，不屑地撇撇嘴，朝身旁的花坛里吐了口痰。
男人维持那温和的笑时间太长，嘴角有点僵硬。等他一转身，在同伴看不到的地方，那笑容就立刻消失全无。他把会场的门一扇扇关上，在亲眼确定最后一扇门也已经牢牢锁住的时候，他才终于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人多？人多才好啊……”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然后转身离开，隐入了人潮之中。
会场内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沉浸在即将见到明星的喜悦中。很快，观众席的灯光暗了下来。演出快开始了，嘈杂的人群一下安静。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众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出现在舞台中央的人。
那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标致的眉眼，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更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这种美并不大众，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在其中，让人看了一眼就过目不忘。她穿着低调却又精致的衣装，精心挑选的衣料包裹着她的玲珑身段，更衬得她气质出众、风华绝代。
那就是最近话题度极高的女明星——华芝琳。
华芝琳本人比在镜头上看还要有气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勾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魄。
“大家好，我是华芝琳。”
会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身后的大屏幕放大了她的脸，她那双弯起的眉目就呈现在所有人眼前，所有人都激动得脸蛋通红，有的人拿出手机拍照想要发给好友，却突然发现这里竟然一格信号也没有。
怎么回事？人太多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奇怪，台上的华芝琳又说话了，于是很多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回去。
华芝琳拿着话筒，声音极有穿透力：“今天很荣幸回到我的母校s大来演出，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但在这场演出开始之前，我想给大家播放一段影片，请大家慢慢欣赏。”
她说着，扫视了一圈场下在座的众人，眼睛一眨，纤长的睫毛落下又抬起之时，她的眼神却变了，从温柔得体变得冷酷无情。
舞台和屏幕的光亮消失，会场陷入彻底的黑暗。她悄无声息地隐到昏暗的角落里，慢慢走下了舞台。
众人屏息等待着屏幕亮起。
舞台正中央，硕大的屏幕中缓缓浮现出一行猩红的字——
你们都有罪。
什么？
底下爆发出稀碎的声音。
有人以为这又是什么夺人眼球的宣传片，可接下来的画面却又让在场人怔住。
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学生论坛页面，上面却是一行行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话语——
[哈哈哈，这么丑居然还有人能下得去手。]
[活该，这种人就该死。]
[谁叫她穿这么少勾引男人，呸。]
……
接着出现的是一个男生的照片，旁边附着他的名字等个人信息。那几句话的发言者是谁顿时不言而喻。
“操！”人群骚动，传来一声充满怒意的咒骂。
周围的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那个恼羞成怒的人，有人不适，有人恶心，有人愤怒……
还有人凑热闹地看过去，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但很快他也笑不动了，因为上一个男生的照片消失，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发言。
他发现那些话如此熟悉，却正是他在阴暗的宿舍里，带着扭曲笑容在键盘上打下的一字一句——
[不是吧？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人长得也不过如此吗？]
[如果换做是我女朋友，早就一巴掌下去了。]
“妈的，停下！”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目眦欲裂，怔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和名字出现在上面。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扒光。
那些人分明没说话，他却又觉得他们的脸庞变得扭曲，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咒骂自己。
接着又是其他人的肆意评论、嘲笑谩骂，一句句、一条条都有对应的人名和照片，将那些恶毒的话语和真实的人类联系起来，一股脑地向这群看客轰炸而来。
人群中充满了窃窃私语，有谩骂，有哭泣，有争辩，有不解……当此时此刻他们真正成为了暴力事件的主角，他们才能终于能够明白其中的痛苦。
“不是我，不是的，这不是我……”
“谁去把视频关了！”
“华芝琳呢？妈的贱女人，给老子滚出来！”
有人冲上了台，面红耳赤、目眦欲裂，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鬼怪。他们不再顾及什么面子，只想把这个令人恐惧的视频关了，把屏幕砸了，把华芝琳揪出来。
可他们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始作俑者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动手，视频的内容却突然变了。
屏幕又暗了下去，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却见漆黑的屏幕中央突然弹出一个硕大的倒计时。猩红的字体显示——距离炸弹爆炸，还有15分钟。
这个倒计时一出现，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有人打着哆嗦，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是假的吧？什么炸弹……”
就像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话音未落，却听一个无人的角落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那一刻，大地都仿佛在颤抖，所有人都抱头蹲在了原地。尖叫、哭喊响彻整个会场。
屏幕变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这只是个警告，下次就是真的了。
倒计时继续，会场中的人却陷入了疯狂。所有人都向出口狂奔，有人大叫，有人摔倒，有人被人群踩在脚下、奄奄一息。一时间原本整齐的会场一片狼藉，原本期待的人群陷入了绝望与恐惧。
可是他们扑到门口才发现，门早已被从外面锁上，沉重的门板和经过特殊处理的隔音墙阻隔了内部的一切声音。
会场外，几个保安凑在一起开小差。
有人似乎听到异样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扭头看向举办演出的礼堂，奇怪道：“那里面怎么了？”
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微笑着说：“难得有明星来演出嘛，学生多少有点激动。”
那人想想也是，转头继续跟其他人说闲话。
那男人扭头看了一眼会场的门，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到那里的门板轻微颤动，但很快他又转回头来，装作无事发生。
……
华芝琳从台上下来后，也没急着走。她先是隐在黑暗里看了一出好戏，等欣赏够了才转身，打算从事先准备好的通道离开。
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后台，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她的目光一凛，看清来人的时候却愣住了。
和很多年前一样，宋执右的目光安静，分辨不出喜怒，也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声线低沉而平稳：“好久不见，师妹。”
一小时前，密室门口。
余也突然注意到一些细节，并提出了这起事件的背后有多人参与的想法。
可是即便提出了这个猜想，余也还是有点摸不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如果这群人怀着同样的目的，是想要为受到暗网伤害的家人或朋友复仇，那么那六个人里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朱炜骏。
“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不是朱炜骏？”余也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可是朱炜骏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他们应该没有办法再对他动手。”
宋执右沉思片刻，却回答道：“是，但也不是。”
他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密室里的那个故事？”
余也一愣：“什么？”
“遭到校园暴力的女生化为厉鬼的故事。”
宋执右这么一说，余也想起来了。那个故事很简单，像是各种恐怖电影里惯有的情节。
为什么宋执右会突然提起这个？
“这家密室很可能是董薇和其他受害者家属一起开的，从机关到剧情，都不会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宋执右凝视着面前这家看似普通的密室，余也跟着看过去，脑中慢慢回忆起他们在密室中经历的故事：
“女鬼一开始报复的是最先诬陷她的那几个人，但到了后来，整个学校都成了她的复仇对象……”
余也喃喃着。这个故事里的信息量琐碎而又庞大，余也的头脑一时陷入了混乱，他努力整理着这些错综复杂的细节，将它们和现实中的事件联系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这个联系被点出来，他们似乎才隐隐地发现了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疯狂计划。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回的目标不是朱炜骏……而是整个学校？”
这个想法听起来似乎很荒诞，一个如此庞大的学校，怎么可能轻易撼动。
可宋执右却毫不犹豫地肯定了余也的这个猜测：
“把受害者从高楼上推下去的不是那六个人。暗网是导火索，而最直接的凶手，是所有参与校园暴力的学生。”
这个解释十分令人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能够很好地解释他们现在遇到的矛盾。
余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难怪董薇交代得这么痛快。她已经被警方盯上，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但如果把一切都揽到自己头上，那么她背后的其他人依然是安全的。”
“因为她的复仇，或者说他们的复仇还没有彻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