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密码本
好在这里离周家巷并不远，他们两个带着一身狼狈回到甜品店的时候，把看店的小吴和小王吓了一大跳。
余也和宋执右没工夫解释这么多，简单整理收拾了一下，向他们借了手机。宋执右直接拨通了罗国权的电话，大致讲了前因后果。
罗国权刚听到他们被困在火场里就炸了：“这么大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的声音大得就算宋执右没开扬声器，站在几步开外的余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执右冷静地说：“我们刚逃出来就通知你了。”
宋执右不说还好，一说罗国权更火大：“我说的是这事吗？啊？你们查到线索不应该第一时间跟我说吗？小兔崽子，又是自作主张去密室，又是去找密码本？你是警察吗宋执右！”
宋执右默默拿开了手机，放在一边，等罗国权吼得嗓子干，不得不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他才适时地拿起手机，说：“罗叔，我错了，您消消气。”
余也看着宋执右这熟练的架势，知道这样的情况怕不是头一次了，看宋执右现在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也难为罗国权一个中年糙汉，却还要为宋执右这么个早已成年的熊孩子操碎心。
“老子迟早有一天是被你气死的。”罗国权撂下这句话，脾气算是彻底发完了。
宋执右显然也知道这件事，立刻乖巧地跟他报备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罗国权根本不信这一套，直接戳穿了宋执右的用心：“如果不是需要人手，老子看你都懒得打这个电话。”
宋执右笑道：“罗叔英明。”
罗国权冷哼一声，把电话挂了。
放下手机，却见余也正眨巴着眼看着自己。宋执右想起刚才，分明睫毛都在轻轻颤抖，但对方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吻上来。他的心里这才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除此之外，像是裹了一层香甜的蜜浆，又像是被一只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心痒难耐。
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声音中满是缱绻：“怎么了？”
“罗叔说得挺对的——”余也摇着头，不解风情地叹息道：“小兔崽子。”
话音未落，他忍不住乐了：
“噗嗤。”
“……”
宋执右的满怀绮念都被幸灾乐祸的余也打消得一干二净。他面无表情地领着另一只小兔崽子，在小吴和小王的目送下，上了车。
余也不敢再惹宋执右，乖乖系好了安全带，聊起正事：“你怎么知道那个老板有问题？”
“密码本。”
“嗯？”
宋执右直视前方，解释道：“咖啡店的书架是所有顾客通用的，谁都可以翻开看，同样，也谁都有可能拿走。虽然概率不高，但也是存在这一可能性的。”
余也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的依靠这个密码本在暗地里做什么，他们肯定不会放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管。”
“对。”
车辆缓缓驶入a市第一人民医院。停了车，宋执右与余也对视，不疾不徐地说：
“而且这群人以这么高的频率去咖啡店，翻看的还是同一本书，这家店的店主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不管是他主动发现，还是那些学生透露的，店主知情的概率都很大。”
宋执右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但实际上这件事我是后来才想通的，不然我们的局面也不会这么被动。当时最先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其实是那个店长的反应。”
“什么？”听了这话，余也不禁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形。
宋执右说：“他的表现太平静了。这些书是熟客捐的，大多只是一些闲书。两个头一回来的顾客，突然指出想要其中一本书，怎么看都是很奇怪的事情。那个店员都觉得奇怪，并且迅速通知了他。”
“可他赶回来后却根本没有问过我们想要找的是什么书，而是第一时间领着两个陌生人去了仓库，让我们自己找。”
余也醒悟过来：“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想要找的是什么，并且他也根本没打算让我们找到。”
“嗯。”
他们下了车，往住院部走。余也记得他们上一次来，还是来看望贺灵。转眼贺灵已经出院，没过多久就会再回去上课。而此时此刻他们再次踏入这里，却是为了另一桩古怪的案子。
“那他又为什么想要把我们害死？”
对此，宋执右暂时也不能给出具体的答案，他只能说：“这本密码本应该触及到了他的利益。你记不记得，那个店员说店主的女儿生病，急需用钱。”
余也当然记得，余也还记得那个店员也是一伙的，还给他们下了药。
“可是，如果这样说来……”
余也脚步一顿，脑内思绪纷乱。
又是密码，又是暗中会面，又是涉及到金钱利益，甚至牵扯到人命……
“那五个学生，究竟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宋执右没有办法回答，他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病房前，余也看了眼病房外的标牌上悬挂的名字，接着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虽然不如贺灵那间，但已经是条件比较好的了。病房内住的是两个小朋友，靠门的是个男孩，他的妈妈陪在身边；靠窗的则是个女孩，形单影只，此时正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只小鸟，脸上露出欣喜而向往的表情。
男孩的妈妈见到两张陌生的面孔，不免问道：“你们找哪位？”
余也笑眯眯地说：“我们是可欣爸爸的朋友，他有点事，我们顺路过来看看孩子。”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甜点，还十分客气地拿出一点分给了那个男孩。余也长得乖巧，很讨年长者的喜欢，再加上他主动拿出了甜点，男孩的妈妈也没再说什么，连连道谢，同时也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
他们走到方可欣的病床前，将一个包装精致的草莓大福放到她的怀里。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眼神天真而又懵懂。
余也笑着蹲下，和她平视，跟她一起看向窗外那只小鸟。
他笑着问：“可欣，想不想去外面玩？”
方可欣歪了歪头。她看了看余也，又看看窗外那只小鸟。她很想打印，但她还是委屈巴巴地低下脸说：“可是爸爸不让。”
余也闻言，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
“我们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方玮离开咖啡店的仓库后，快速回到店里，让仅剩的客人走人，把店关了。
店员小张一边帮着他收拾，一边紧张地问：“老板，那两个人……”
方玮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今天没见过他们，听到没有。”
小张赶紧闭嘴，连连点头。
关了店后，方玮又回了趟家，他想了想，还是拿走了那本密码本。反正网络随处都有，换个地方换个名字重新开始罢了，只要有钱能救可欣的病就行。
没错，只要有钱……
去医院的路上，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皮直跳。这让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不禁加快了动作。
可到了方可欣的病房前，一打开门，却发现靠窗那张病床上早已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团被子散乱堆着。
没有可欣。
眼皮跳得越发厉害，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重。
方玮冲进屋里，像个疯子一样在病房里团团转。这把靠门那个男孩的妈妈吓了一跳。
“老方，你怎么……”
“可欣呢？！”
女人被他吼得懵了，这个一直以来好脾气的人，现在却如同恶鬼一般暴躁焦虑。
她的声音颤抖：“刚刚不是来了你的两个朋友，说是带可欣出去玩……”
方玮闻言，猛地冲到她面前，死命摇晃着她的肩膀，眼睛布满血丝。
“什么朋友？我哪有什么朋友！”
女人被她晃得七荤八素，一旁的男孩见状，捧着手里的蛋糕，一下哭了出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她才反应过来，忍着害怕回答道：“就是两个年轻人，模样都挺好的，人看着也不错……”
“放屁！”
是他们。
方玮的心脏狂跳，但手脚发凉。
不可能，他们怎么还活着，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里……
突然，方玮想起来了。他一直觉得那两个人眼熟，是因为他确实见过他们，就是在这家医院、这栋住院楼的楼梯间里。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紧抓着女人肩膀的手缓缓松开，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多么恐惧而又绝望。
“他们……他们带着可欣去哪里了？”
逃过一劫的女人立刻抱住了自己嚎啕大哭的孩子，温柔地拍着儿子的背轻声哄着。她六神无主地回答方玮：
“好像说是……去看小鸟了。”
方玮赶到的时候，方可欣已经睡着了。
余也和宋执右带着方可欣，就坐在住院部那片中央草坪角落的亭子里。方可欣坐在余也身旁，靠着他的手臂睡得很香。刚刚余也不仅带她亲眼看了小鸟，还带她抓了蝴蝶、摸了小花。她玩得很开心，玩着玩着就累了。
方玮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上前就想将方可欣带走。可一旁的宋执右却拦住了他的身影。
“方老板，不谈谈？”
宋执右的语气很客气，态度却是不容置疑的。
方玮见那边的余也看了过来，又低头看了看可欣，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方玮咬牙，跟着宋执右在凉亭中的石桌边坐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宋执右闻言，轻笑一声，说：“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至于重要的是什么，方老板应该明白。”
方玮咬牙：“密码本没在这里，你们先把可欣放了，我回去拿。”
“是吗？”宋执右低头仔细地理着袖口，口中却像是随意一说：“我还以为方老板这趟来，是想要带着可欣离开，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可能是我误会方老板了吧。”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像是能将方玮的内心洞穿。
他笑着说：“毕竟方老板是差点把我们害死的人，不是吗？”
不自觉间，方玮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宋执右观察着他脸上的微表情，知道此刻对方的内心正在动摇。
他面不改色，继续浇了把油：
“可欣的病我们知道，需要花很多钱。很巧的是，我家里就有相关的慈善项目，可以帮助像可欣这样的孩子。”
方玮猛地抬起头，看向宋执右，嘴唇颤抖：“你在骗我……”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宋执右知道他已经信了大半。他也不解释，反而问：
“方老板知道秦家吗？如果方老板不清楚的话，查一下便知道了，秦家这类项目都是对外公开的。”
方玮一愣，他想否认，但看着宋执右那自信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的贵公子气质，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彻底卸了劲，双手无力地垂落。
他垂着头，声音嘶哑：
“如果我交出密码本，你们当真能帮可欣治病？”
宋执右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当真。”
方玮颤抖地接过那张名片，却像是接过了千斤之物。
他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一边的方可欣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过去。看到她的爸爸时，第一反应是心虚，以为自己偷溜出来被发现了。可是她很快意识到她的爸爸在哭。
她焦急地跑过去，童声稚嫩：
“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
她胡乱地拍着方玮的背，就好像每次她哭的时候爸爸哄她那样。
泪光朦胧中，方玮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看见她的眼神满怀担忧。他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哽咽地说：“爸爸……爸爸没哭。”
“爸爸是在替宝宝高兴。”
方玮交出了那本密码本。
余也先送方可欣回了病房，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抽着烟，沉默地注视着在远处草地上活动的病人们。
“你们是警方的人？”他问。
他不蠢，事后一琢磨也能想通很多事。
方玮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其实你们就算不说帮可欣，我今天也逃不了吧？”
余也和宋执右没有回答。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罗国权带着人已经在这家医院做好了部署，但凡方玮有什么行动，他们就会冲上来。
谁知这时余也却说：
“帮可欣是一回事，抓你又是另一回事。”
方玮错愕，直到烟灰烫了手指，他才反应过来。
“我也是被鬼迷了心窍。”他苦笑道：“可是比起我，那几个人才是真的恶鬼。你们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吧？不然你们也不会一直追着找密码本。”
一支烟抽完了，方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却又发现自己早已坠入了罪恶的深渊。
“他们运营了一个暗网，定期更换地址，那个密码本就是打开它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