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逃与追
甜品店开业了。
开业当天，周家巷的街坊邻居纷纷前去围观。余也没精打采地揣着兜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大声播放着鞭炮音效。
范阿姨买菜路过看到，凑过去神色担忧道：“哎呦小余，怎么这么没精神啊？生病啦？”
余也摇摇头，连举着手机的力气都没了。他一脸忧郁，就连刘海都蔫蔫地搭在脑门上。
余也：“范阿姨……”
“啊？”
他欲言又止：“还是算了。”
范阿姨一听有故事，连买菜的心思都没了，干脆在余也身边站定，打定了主意要开解开解。
“别算了啊小余，阿姨跟你说，有事就要说出来的呀，憋在心里不好的。”
余也抽抽鼻子，点点头，闷闷不乐地开口：“我……不对，我有一个朋友……”
范阿姨看破不说破，配合着附和：“哦哦，怎么了？”
余也慢吞吞地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他亲了别人，亲完就跑了……”
余也话还没说完，范阿姨就心直口快道：“哎呦，这不是耍流氓嘛。”
余也：“……”
余也不说话了，揣着兜转身就要走，范阿姨赶紧一把拉住他。
“小余小余，都是阿姨嘴快，阿姨相信这背后肯定有原因，你继续说。”
谁知余也郁闷道：“没了，我说完了。”
“啊？完啦？”范阿姨一脸懵逼，“那个被亲的人呢？”
提到这个，余也更沮丧了。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想起了那天电影散场后宋执右说的话，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他怕被人看出来，垂着头小声嘟囔道：“那个人找上门了。”
范阿姨本想说是该找上门，但一看余也的表情，活生生把这句话咽下去了。她正要苦口婆心地说什么，却听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门上挂的铃铛“叮当”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余也警觉地竖起耳朵，闭上嘴不说话了。
宋执右从甜品店里出来，先是冲范阿姨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给她拿了些刚做的糕点。那是宋执右结合先前给余也的老师带去的那种糕点改良做的，打算放在店里，也好照顾到周家巷这边的老年人。
范阿姨接过精致的糕点，捂着嘴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宋执右微笑道：“没什么，您平时挺照顾我们的，应该的。”
说罢，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哦，小余说他有个朋友亲……”
余也眼皮一跳，赶紧大声打断她：“啊！范阿姨你快去买菜吧，再晚点菜就不新鲜了！”
说罢，他就僵硬地笑着，推着范阿姨的肩膀，把她往巷子口推。
范阿姨没搞清楚状况，晕头转向的：“啊？现在还早的呀，我不急的呀。”
余也欲哭无泪：“您不急我急。”
好不容易在周家巷口目送着范阿姨远去，余也才松了口气，揣着兜低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就一脑袋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方扶着他的手臂帮他站稳。那双手温暖而有力，曾经搭在自己的腰上，收紧，令他们二人胸膛相贴、亲密无间。而他们唇齿相依，余也甚至自作主张地在对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嘴唇，那个咬出来的伤口早已愈合，没了那点暧昧的痕迹，此时那薄唇又显得清心寡欲、冷心薄情起来。
“余也。”
余也猛地向后一跳，拉开距离。
宋执右无奈道：“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余也心里“咯噔”一跳，不自然地别开眼，又习惯性地踢了踢脚。
他小声嘟囔道：“我哪有躲……”
宋执右见他目光躲闪就是不看自己，也不揭穿。
他看着余也，目光沉静，诱哄：“我烤了蛋挞，要不要去吃点？”
余也还是被宋执右领回了甜品店，坐在自己的摊位上慢吞吞地啃着蛋挞。
蛋挞烤得恰到好处，酥脆的皮，甜而不腻的芯。宋执右贴心地做了不同的口味，原味、芒果、蓝莓、棉花糖，在余也面前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余也屈服于甜食的诱惑，早把自己耍流氓不认账的行径抛之脑后。
宋执右雇来的那两个店员那天被余也唬了一通，现在看他和宋执右的眼神都怪怪的。但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他们的关系僵持不下，那两人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其中一个叫小吴的，壮着胆子走到余也对面坐下，好奇地问道：
“哎，朋友，你们……分啦？”
余也刚吃完了一个原味的，在剩下的口味里犹豫不决。闻言，他不明所以：
“什么分了？谁跟谁分了？”
余也挑中了棉花糖蛋挞，拿起来就咬了一口，烤棉花糖的滋味配上蛋挞，更是美妙。余也吃了半天，发现小吴还在他对面坐着，一脸古怪。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那天胡诌的话。
他三两口将手里的蛋挞啃完，故作冷漠：“没分，我们情比金坚。”
小吴还是不信：“是吗？”
余也胡说八道：“是啊，我就喜欢跟你们老板玩这种情趣。”
“啪嗒”，玻璃杯与桌面接触，发出声响。宋执右将一杯刚做好的奶昔放在余也面前，问道：“什么情趣？”
余也：……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一看罪魁祸首小吴早已遛去擦桌子了，宋执右则干脆占领了余也对面的位置。
他抽出一张纸巾，伸手去握余也的手，想帮他擦擦蛋挞沾上的油腻。余也见状赶紧缩回手，夺过纸巾，自己胡乱地擦了擦。
宋执右挑挑眉：“情比金坚？”
……
敢情他从头到尾都听完了。
妈的。
余也摆摆手，赔笑道：“我语文不好，不会用成语。”
说罢，他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眼都不眨地瞎扯：“情比金坚难道不是指我们重感情讲道义，不能用金钱衡量吗？”
一旁的小吴竖着耳朵偷听，忍不住插嘴说：“不是，是指感情牢固坚定。”
余也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搞错了搞错了。”
他埋头喝奶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坐在对面的宋执右干脆一手支着下巴，看余也在那儿埋头吃吃喝喝，陪他打太极：
“是搞错了，要是感情坚定，你也不会亲完就赖账了。”
余也的动作一顿，恨不得把头都埋进面前这杯奶昔里。
他倒不是真的不想认账，只是……
只是那时月光下的庭院太美，气氛又暧昧得恰到好处，余也被迷得头昏脑热，一时冲动就揽住了宋执右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如果余也是个普通人，他可能就顺势而为，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可他不是。
事后再细思，只觉得当时太过鲁莽，他甚至为自己的大言不惭感到羞愧。
什么“我不怕”……他怕，他当然怕。
宋执右如果不提倒还好，他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试图与对方和平相处。可宋执右偏要紧咬着这件事不放，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余也缩回壳里去。
余也闷闷地喝着奶昔，一言不发。
倒是一旁的小吴听得津津有味。另一个店员小王也凑过来，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悄咪咪地议论。
“好家伙，原来是老板爱而不得。”
“不是说金钱交易拿钱办事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赖账了？这也能消极怠工？”
“害，你不懂，小说不都这么写的。欲擒故纵，一个追，一个逃，不然有什么意思。”
他们说着，看余也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爱情游戏的高手。
余也耳朵灵，那些话他一个字不差地给听了进去，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都什么乌七糟八的糟心玩意。
凑热闹和聊八卦难道是周家巷的传统风俗吗？
他们俩在那儿聊得越来越起劲，眼看着就要收不住声了，但宋执右依然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守着余也，一副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余也偷偷翻了个白眼，想要弄出什么动静制止他们，谁知这时候铃铛声响了。
扭头一看，见是两个女生，应该是周围s大的学生。她们好奇地推开甜品店的门，走了进来。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家甜品店？”
小吴见老板还在忙着追小娇妻，十分有眼力见地端起笑脸迎上去：“两位随便看，新店开张有优惠。”
她们二人点点头，在玻璃柜台前选了半天，各选了个甜点。见店里有座位，她们干脆坐在那儿，等小吴给她们端上来。
她们一边等一边在那儿聊天，其中一个女生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角落的余也和宋执右。
她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兴奋地说：“快看，那两个人好好看。”
她的同伴顺势看过去，刚好对上余也笑眯眯的表情，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配上干净清爽的打扮，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洒脱的少年气。
她的脸一下红了，和同伴小声说了两句，就红着脸走过去，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羞涩地问：“你好，请问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余也争正想尽快摆脱先前的尴尬氛围，刚想答应，却见宋执右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走了余也没吃的几个蛋挞。
余也：？
宋执右一本正经：“等会儿就该吃饭了，少吃点。”
余也：……
呵，男人。
女生加了微信很高兴，可等看到屏幕上那个喜庆的财神爷头像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余也倒是没有察觉，喜滋滋地推广生意：“要顺便算一卦吗？”
少女心瞬间消失，下头只在一瞬间。
女生木着脸拒绝了余也，她三两步回到好友身边，开始跟她吐槽。两个人聊着聊着，很快就把这个微妙的搭讪经历给聊了过去。
她们的话题越聊越远，不一会儿就聊到了最近大热的女明星华芝琳。
余也听过华芝琳，那是个很典型的港风美人，一双标致的眉眼，一头浓密的大波浪，身材窈窕、举止落落大方。她走的也是性感美人的路线，出席各类活动大多是一袭黑色鱼尾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除了惊人的美貌，华芝琳还有一副好嗓子，是难得的女中音，首张单曲就销量惊人。
只听其中一个女生兴致勃勃地说：“听说华芝琳要回母校开演唱会。”
另一个女生忍不住惊呼：“真的假的？！”
第一个女生：“当然是真的，都官宣了。”
余也懒洋洋地趴在摊子上，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华芝琳是s大毕业的。但他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只能百无聊赖地玩着手边招财猫摇晃的手臂。
宋执右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本书，坐在余也旁边的位子上。
余也侧着脸趴着，悄悄看宋执右，他最喜欢宋执右看书时候的模样，认真专注，像是在发光。他还是按不住心里那点想法，总忍不住想跟对方搭话，于是他随口问道：“你认识华芝琳吗？听说她是s大的。”
宋执右脸上又架上了那副金丝边眼镜，十足的斯文败类形象。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认识。”
余也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追问：“你们什么关系啊？”
宋执右这才看他一眼：“感兴趣？”
余也趴回去，不再看他，闷闷地说：“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挺讨厌的，撩了就跑就算了，还老是放不下，不上不下地钓着别人。
说难听点就是矫情。
余也暗自生自己的气。
宋执右看着又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余也。
逼急了就咬人，冷静了又躲回去。让人想抓都抓不住。
有时候宋执右真的很想把他从藏身的壳里挖出来，圈在自己的怀里，再也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宋执右微微叹息一声，声音很轻：“余也，你要是在意，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