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怪人们
贺琰注意到了心电仪的变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他的眼眶红了。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让余也能够更好地和贺灵沟通。
那边的贺灵经过和余也的一番对话，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毕竟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接受力强，对待事情的方式也更为乐观。只是长达半个月的煎熬令她缓慢地陷入无助和绝望罢了，但只要看到希望，她又能很快振作起来，紧紧抓住那根地狱通往人间的绳子。
余也和她之前并没有见过，因此他们的聊天大多漫无目的，天南海北地瞎扯。反正贺琰说了，只要能多聊聊天，帮助刺激，说不定就能醒来。
站在一边的贺琰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问余也：“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余也自然答应。
贺琰坐在病床边，对着紧闭着双眼的妹妹，颤声道：“小灵……”
余也听到贺灵“噗嗤”乐了，无奈地说：[哥哥是不是又哭啦？]
余也转述给贺琰，贺琰刚才还红着眼，这下连眼泪都落下来了，说：“当然了，你都这样子了……”
贺灵：[没事的哥哥，我很快就会好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到底贺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还是未知数。但他们兄妹二人仍将这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后的慰藉。
余也作为一个中间人，在他们之间传递、交流。他们聊了很多，包括父母的情况，以及贺灵那几个在车祸中死去的朋友。这些事贺灵先前就听过，只是她没有办法回应，到了现在终于能好好沟通的时候，那种难以表达的伤感才一一倾泻而出。
贺灵的声音有些悲伤：[如果我们当时没有决定去野营就好了。]
贺琰叹了口气：“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但我们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
说着，他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有了收不住的趋势，甚至还像是要愈演愈烈。
余也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问贺灵：“那天野营有发生什么吗？”
贺琰闻言一愣，抬头诧异地看余也，他的眼睛里还蓄着没落下的眼泪。余也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依旧对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抱有一定的怀疑，所以他想直接从贺灵的话里获取什么信息。
谁知贺灵想了好一会儿，回答说：[没发生什么啊……我们去了云鹤山庄，在周围的树林里搭了帐篷过了一夜，第二天又玩了一会儿，晚上就回来了。]
云鹤山庄听着似乎有闲云野鹤的意趣，但实际上取自它背靠的云鹤山。
云鹤山庄在a市颇为有名，位于a市郊区，山庄的主人买下了一整座云鹤山进行整体式的开发。像野营、烧烤、度假等的产业是向公众开放的，可以随时预约，价格不算太高，服务也很不错，因此游人络绎不绝。
除此之外，云鹤山庄也有一部分是不向公众开放的，他们专门接待一部分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人，实行会员制，内容也严格保密，对外公开的只有高尔夫、拍卖会这类活动。
云鹤山庄背后的人也同样很神秘，至今为止他的真实身份在公众视野中都是一个谜。
余也虽然没去过云鹤山庄，但对那里也有一定的了解。他本以为贺灵他们去的是别的野营地，那用意外来解释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倒也有可能。但如果是在云鹤山庄这么一个势力复杂的地盘，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
据余也所知，云鹤山庄作为一个庞大的产业，以周到的服务出名，这么久以来从来没听闻过那里的负面消息。但那天，一群高中生恰巧从那里回来，恰巧发生了车祸，且那天晚上司机恰巧喝了酒，而那个路段的监控还恰巧坏了。
世上不是没有巧合，但太多巧合总会令人生疑。
于是他耐心地问：“那你能跟我仔细说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贺灵犹豫了一会儿，答应说：[好。]
贺灵他们高中是一所学风开放的学校，学校注重素质教育，强调学生的全面发展，因此也不过多限制学生的兴趣爱好。高中生们组成了多个小社团，而贺灵和她的朋友们就都是星象社的成员，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那就是看星星。
半个月前，他们听说小长假期间流星雨，而云鹤山是很好的观星点，正好云鹤山庄也提供露营场地和帐篷等工具租赁，于是他们就相约着一起去那里野营。
这次他们同去的有四人，正好二男二女。
白天他们先在山庄的租赁点里租了帐篷、灯、驱蚊用品等工具，在云鹤山里寻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先把帐篷安装好，男生女生分开。
男生中的蒋昊惯常来野营，手中动作熟练地搭支架。他手上忙着，忍不住吓唬一边的两个女生：“这林子里到了晚上，可能会冒出什么来，你们千万记得拉好帐篷门，不然……”
贺灵瞪他一眼，不理他。倒是另一个女生苗曼听了这话，吓得抱紧了贺灵的胳膊，娇声道：“你快别说了。”
另一个男生叫齐远，埋头做手中的事，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
他们搭好了帐篷，就先去附近逛了一圈，一直逛到天快黑了，他们才打算找地方吃饭。
为了预防山林火灾，山庄不允许游客们在云鹤山上生火。但为了方便前来野营的游客吃饭，他们提供了专门的烧烤区域、野营物品供给点和餐厅。
几个高中生就来到了这个并不算大的餐厅。
现在是淡季，今天来野营的人也不多，餐厅里更是冷清。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一对腻腻歪歪的情侣、一个脖子上挂着昂贵单反的温和青年，以及带着三两个年轻人的中年人，看着像是带着学生的导师。
贺灵他们对此并没有太在意，倒是蒋昊对那对黏糊糊的情侣多看了好几眼，眼看着他们吃着吃着都快亲上了，回头对几个朋友猛使眼色。
贺灵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向角落一个位置，齐远跟了过去。蒋昊撇撇嘴，嘴里不知道低声嘟囔了什么，他扭头对苗曼笑，苗曼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吃饭途中，他们注意到那个温和的青年在跟餐厅的老板搭话，说自己是个职业摄影师，来这里采风，询问云鹤山该怎么走，然后又循着这个话题跟老板聊起了云鹤山庄。等掌握了大致的信息，他温和地道了声谢，就出了餐厅。
本该是看一眼就忘的事，谁知一直沉默的齐远突然说：“他的鞋上有泥，脚底有一片树叶，那叶子只有云鹤山才有，他应该是刚从云鹤山回来。”
一边在跟苗曼暗中调笑的蒋昊看过来，不以为意地道：“那又怎么样？”
齐远说：“一个刚从云鹤山回来的人，为什么还要问云鹤山怎么走？”
其他几个人愣了，苗曼说：“可能是他搞错了呢？”
齐远摇头，又说：“你看他的脖子上的相机，很新，像是不大用的样子。而且他说话和做动作的时候有几次相机镜头都要撞到前台的桌子了。一个摄影师，最爱惜的就是相机镜头，而他却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说到这里，贺灵的好奇心也被勾上来了，说：“难道他是装成摄影师的？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齐远摇头。
蒋昊看他们气氛融洽，不屑地白了齐远一眼，低声说：“管你屁事。”
吃了一会儿，那对黏糊糊的情侣走了，两人手挽手，靠得极近，说话的时候都恨不得贴着对方的嘴。贺灵看得一阵恶寒，蒋昊倒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吃完要离开的时候，餐厅里还剩下带着学生的老师。
贺灵经过他们的时候听见那位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学生等会儿在林子里的时候的各种注意事项。学生们听得认真，但同样作为学生的贺灵，看得出他们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开小差。
吃了饭，他们回了林子里，为今晚看星空做准备。
蒋昊掏出天文望远镜，调试好，故意凑到女生这里，跟他们搭话。
“你们知道那边那个云鹤山庄吧？”他笑嘻嘻地问。
贺灵很烦他，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
谁知蒋昊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们说，云鹤山庄除了做野营、烧烤这类生意，还有专门的会员制活动，只有有钱人才能去。”
这个贺灵也知道，她更不耐烦了。倒是苗曼看上去一脸懵懂，问：“所以呢？”
只见蒋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说：“我家里有关系，我有个亲戚就去过，那里面稀奇着呢，都是有钱人才能品尝的好玩意。”
蒋昊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贺灵烦得要死，心想他亲戚的事，又不是他，拿来吹什么牛。她起身走到齐远身边坐下，离他们远远的。
蒋昊倒也不恼，紧挨着苗曼坐下，继续给她讲，看着她一副崇拜的表情，更是得意。
贺灵眼不见心不烦，转头问齐远：“你之前说的事，还有别的吗？”
“什么？”
贺灵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是……那个不像是摄影家的摄影家。”
齐远回答：“关于他倒是没了，但是那对情侣也不对劲。”
贺灵连忙追问：“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我的直觉。”他说，“他们的眼神，不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不像情侣？可他们连吃饭都恨不得亲在一起了，哪里不像情侣？
贺灵不解地问：“那什么样的眼神像情侣？”
齐远没直接回答，而是朝不远处蒋昊和苗曼扬了扬下巴，说：
“他们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