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77章 第77章
逢夏正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时,隔壁忽得传来一阵跟滚滚烧水壶沸腾的动静,突然且洪亮,她被吓了一大跳。
朝着声音的方向听,模糊地拼凑出几个“秀恩爱、虐狗”之类的单词来。
他们开会秀什么恩爱。
逢夏没想太多,想不出情书写什么,先给林意眠打了个视频电话。
她那边接起来背景在车上,约莫是刚从老宅出来或是进行完什么大型活动,林意眠穿着一身素色的旗袍盘发,细眉纤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眼神总疏而淡,像藏了无数的故事。
一颦一笑,清冷不近人间烟火的气质像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林意眠不说话的时候清冷气质有五成。
她一穿旗袍,像被压上一身厚重繁琐的家规,清冷厌世的气质便会达到顶。
好像看什么都冷,觉什么都无趣,真若那种短视频的剪辑,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一眼,心底便没来由的为之泛疼。
逢夏微蹙了眉问:
“阿眠,你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林意眠笑笑,将那副眼镜摘下放在旁侧,“最近这个寒假被家里压得烦而已,都习惯了。倒是你,考完试了"
林意眠这性子难测,她要是不说的话逢夏盘根问底也问不出什么来。
逢夏也不是会抓着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刨根问底的人,确认了会她像没什么异常后才开口:"考完了。你是不是开学也不住宿舍"
“最近俩礼拜应该不行,家里公司有活动忙。”林意眠思索着说。逢夏知道她家里做事向来不允许出错: “那我过去陪你。”
林意眠揉鼻梁的动作停下来,略含笑意地扫她:“干什么”"这么难得的假期不跟你老公亲热了"
逢夏懒懒睨她, "我跟你说正经的。"
她现在这个情况在住宿舍怕也有许多麻烦事,她这几天有在考虑这个问题,原本就想买一套,她倒不是买不起江城的房子,是各种有的没的户口问题麻烦,只能让巫宇那边去安排租房子。
租房也没那么好找,她这几天本来就打算到林意眠那住两天。
闲来无事的时候林意眠就喜欢带她回
家,老爷子喜欢她,在家里的时候死气沉沉的规矩也会有点生机。
现在看林意眠这状态,逢夏这个打算必定如此。
林意眠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我是没什么问题,我怕少爷来找我麻烦。”
“我在呢,他能找你什么麻烦"逢夏护得很, "再说,我本来也没有要打算住一起,这进度也有点儿太快了,万一吵架我不就无家可归了"
逢夏相当了解自己的性格,倔强且不认输,过夜和同居完全是两个生活概念,更何况还是长期。
“我看你俩吵不起来。"林意眠意味深长, "少爷对你容忍度高得离谱。”
林意眠自觉看人很准,就像她看逢夏第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实诚到一定会被社会教做人,但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做朋友;也像她看宋疏迟第一眼就知道,他那样谁都看不入眼的,一旦心动,必定会是天崩地裂。
所以在宋疏迟为逢夏公开的那晚,他们圈子里沸腾到爆炸,知情人分不清是在感慨宋疏迟疯了多一些,还是在感慨逢夏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他如此多谢。
林意眠却觉得,这就是宋疏迟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不轻易爱人。但若爱了,便一定要赤/裸、不遗余力的盛大。
毕竟那是宋疏迟。他的世界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觉得是。”林意眠说。
逢夏沉默了会没说话,她倒也没真跟他吵过什么架,唯一一次还是在他突然决定公开前,但那一次已经够让她惊慌失措了。
不愿再回忆。
逢夏问:“你现在去哪儿”
林意眠看了眼行程表才回她的, “晚点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宿舍帮你收点行李。然后我们去喝一杯沈狗他们组局。”
她们也八百年没出去疯玩过了。逢夏应下来: "行。"
"嗯,等会我们到学生活动中心见。""好。"
挂断电话,逢夏实在想不出的什么情书的内容,磨蹭半天,她就短短写了一行字便停笔,将那张白色的纸面翻转盖上。
休息室的隔音没有那么好,一门之隔逢夏能听到学生会散会闲话的骚动声,好像是在看什么
娱乐新闻。
"逢夏这组杂志真是杀疯了,她这张脸怎么什么造型都撑得住!"
“别说,逢夏就离谱,真人好看到倍杀自己的神图。这学期她不是回来上课吗真的一定要看真人,美疯了!"
“我估计今年排队看她的人一定超多,理想型就是她这样的张扬的女孩儿。”
这话题也不知是怎么到她这来的,越聊越火热,都有人开始肆意玩闹。"会长理想型是谁"
在拉开门之前,逢夏听见男人清润的声音落进风里。"没有理想型。"“她怎么样都喜欢。”
在起哄声愈加热烈之前,宋疏迟开门进来时,逢夏还略显呆愣地看了他几秒没反应过来。"发什么呆"他轻笑着问。
“……没有。”逢夏摸了摸似在发热的耳朵,好像知道他们之前开会的那段秀恩爱是在说什么了。
她有点躲他的目光,正在装作漫无目的地四处看,丝毫没注意到男人视线停留的地方。
在她没看见的余光里。
冷白修长的手指翻开她放在桌面上的那张白纸,她的字迹很飞,虽是行书体没规范练过框架还是江湖体的神韵,写情话的时候也是锋芒毕露的。
【不会写情书,我只想告诉你。】
纸面上的痕迹力透三分,似能抵遥远未来的痕迹——【你的名字在我期待和幻想的每一缕光线里留存。】
在逢夏没看见的地方,她那张四四方方躺在桌面上的小纸条,被完好无损又谨慎小心地存放。他在收集浪漫。
m2。
逢夏真的感觉自己已经有八百年没来过这种同龄人的酒色场所了,自由和放肆氤氲在每一个倒泻的鼓点里,要震到从耳膜连接心房的路线都震颤,肾上腺素激昂到身体都不由己控。
这里的每一个夜晚,都没有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
逢夏连鸭舌帽也没带,随意地提着的香槟杯,长裤吊带,一身的冰肌玉骨,慵懒地倚着二楼的栏杆欣赏着干冰白雾混杂的人群身影,眼睛里全是明艳的笑。
她放肆,宋疏迟更属意她的放肆。
要在青春最好的时候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被规章制度和世俗束缚的,她不
必去管流言蜚语,也不必在意男人眼里总对女人莫名要求的“你不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在他这,她永远只做自己。
"你悠着点,等下被拍到了。"林意眠怕她喝多了。
"拍就拍了,"逢夏不以为意, "蹦个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酒色财气人生百态,束缚在躯壳里的灵魂多无趣。"
林意眠和她干杯: “说得好。”
楼底下真有人认出逢夏,在震耳欲聋的声浪里抬手往她的方向指。
少女倒也真不躲,将酒杯递给身旁的人,熟门熟路地拿起身边偌大一把的气柱枪,手握好,在爆high的音乐响起时倾盆的白雾朝着楼底的方向肆意喷洒。
兴奋的欢呼声高昂,氛围热烈到世界共狂欢。
她太耀眼。或许说,这世界永远羡慕不被磨平棱角的人。
“够野。”有人评价道。
卡座最惹眼的地方,矜贵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手背上青色的脉络微微起伏,指骨似分明的伞,在他的手上,那点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也好似最完美的乐章清晰可闻。
沉邃的视线睇视,浅淡的笑意慢慢浮现。
逢夏疯够了,径直坐回他的身边预留再久也无人敢靠近的位置。
她对他的朋友圈认识的少,也该总结为宋疏迟的交友圈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他很少真的按照差异化来交朋友,男男女女,还有明显外籍骨相的人上前攀谈。
谁都知道他足够睥睨一切,但他从不会过分倨傲或是盛气凌人,而像温润无边的月色。在某一秒,谁都敢肯定,月光曾照在自己的身上。
逢夏慢慢地弯了唇。她不一样,她确定,月光每分每秒都会照在自己身上。
须臾。
她身边落入一阵和刺激的酒色截然不同的清冽气息,他手揽过她腰间的位置,也不顾有多少人往
这里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就这么把人往怀里带。
他敛眸看她,问:
"笑什么"
"没。"逢夏拿着他的手机玩麻将。
这会场子热起来,正好是微醺来精神气氛
正好的时候。
边上的林意眠不知道在和沈舟渡吵什么,他俩总是吵吵闹闹的,没过一会沈舟渡便提着酒杯过来了。
逢夏以为是来找宋疏迟的,起初没太在意,等人把酒杯敬到面前了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沈舟渡用的姿态还有点儿奇怪,是那种有些谦卑含着歉意的,微低着眼,连平时那点拽气的京腔都收敛不少。
"道歉。"
逢夏没懂: "嗯""道歉。"沈舟渡重复了一遍,声音明显比之前还要小声,后半句说的是什么逢夏都没听清。
"——他说因为之前的事儿给你道歉。"
林意眠在边上补充,她这会儿已经换掉的那身束缚繁多的旗袍,厌世的感觉下压,熟稔地揽着沈舟渡的肩。
身高不够,但他原先就有些低头的架势,这样高度便勉强齐平了。
林意眠: “他虽然狗但是脸皮薄,但肯定是知道自己之前说错话了才过来跟你道歉的,不然就算我说他也不会低头的。狐狸你别太放在心上,他平时就拽了吧唧的目中无人的,这道歉是他该的。"
逢夏听懂了,说的是之前大年初一放沈舟渡接她时说的那番话。他当时语气不好,内容也或多或少都在问责。
她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她不是会因为这些事情介怀的人,再加上当时确实对宋疏迟的感情太复杂,她自知自己并非完美。
但若是再回去一次,她的决定还是不会变。
逢夏知道沈舟渡是真把宋疏迟当兄弟处的,他盲目站在他的角度上说话不合条理,但合情理,人都有偏颇,她懂。
所以其实过了就过了,倒还真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道歉。
逢夏不想让场面变得太尴尬,起身接那杯酒,她最知道该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圆场,玩笑着的语调:
"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了。"
本是喝完酒就皆大欢喜的场合,连正主都玩笑泯恩仇了。却在逢夏真的要喝酒前,手腕倏地被身边的人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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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直接回答,眄过来的目光似是蕴着沉潭的幽深,有笑意,但深不见底。"他说你什么了"
很平静,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深意。连她都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能说什么。”逢夏轻笑着摇头, "别胡思乱想的,真没什么。"
说实话,自从上次分不清是雪还是红色调的夜晚之后,逢夏很怵他生气。
骨子里像压着另一个恶劣暴戾的灵魂,无需言语或是粗劣的动怒,光是威压便能叫人感受到浓重的喘不过气来。
逢夏凑到他耳边,放轻声音跟哄小朋友似的:"宋疏迟,我真的没生过气也没受委屈,真的。"
她再三保证:
"我真的没有事情。"
在不知是第几遍之后,逢夏才感觉到自己被按住的手松开了,她喝完那杯酒,场上暴风呼啸过的凌乱才得到片刻的宁静。
也只是片刻。
在逢夏要坐下之前,她被他拉着互换了位置。
那晚道歉的事情肯定百分百是过去了,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兄弟,事情必定不会闹得有多大多僵。但从宋疏迟不动神色跟逢夏换位置的那瞬间,沈舟渡就知道这少爷要整人了。
这晚酒桌游戏玩了个遍,沈舟渡被宋疏迟灌到烂醉吐翻。
会算牌会控点,不给人把话挑死也不作任何威逼利诱,仿佛就是一场普通不过的喝酒热场方式。酒桌氛围拉到爆面上也是八风不动游刃有余的公子哥神态,纤尘不染斯文而温润,身上甚至没有多浓重的酒味。
逢夏到后面甚至都忘了胡牌,只知道他在边上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的手,语句轻描淡写地问她:“宝贝。”
"这程度够解气吗"
逢夏糯糯道: "…我真的没气。"
“嗯。”他应, "我有。"
她才后知后觉知道。总是端方温润如雪色的宋疏迟,动真格、生气,原因都是她。
喝到后半程,大多都开始疯狂蹦迪了。醇厚的酒精浸泡过的人群大都神魂颠倒,一点小事情也能激发骨子里那点兴奋劲头。
有
人给她递烟,逢夏没点,就是象征性地半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林意眠身边碎碎念拍戏的小事儿,还有给她带了喜欢艺人的签名之类的。
林意眠眼睛都亮了: “这就是闺蜜混娱乐圈的好处吗逢夏,妈妈靠你大红大紫了。”
逢夏笑骂她: “你少在这儿占我便宜啊。”
话题聊到一半,林意眠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手急速地拍着她。“顶级帅哥狐狸!!”
逢夏没反应过来:"嗯"
林意眠熟练报点位: "九点钟方向,狙击!"
逢夏在灯光昏暗的地方会有点夜盲,顺着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感觉只能看到反光的冲锋衣标,看不清,她便顺手用手机摄像机定格过去不断放大。
燃着的烟,凌厉冷然的狭长眉眼,短寸。
太挑骨相的组合,偏偏在他那就似得到最完美的诠释,又冷又傲,不近人情的冷漠横生,逆着攒动的人潮,觑向镜头如蔑视的一眼,像极离经叛道的狼王。
凶,痞。但也是真帅,是少女学生时代都会幻想爱上的坏学生。
逢夏手比脑子还要快,直接按下拍照,瞬间照片定格。
她敢保证,她那瞬间就是出于对美的欣赏,毕竟真的很难看到亚洲人的骨相能这么压得住短寸的造型。
林意眠超兴奋: "是不是帅"
逢夏应是,调侃她: “你是不是就喜欢痞的怎么感觉你取向这么统一。”
林意眠义正言辞:“我和沈狗是很单纯的父女,我是父,他是女。沈狗那种浪荡公子哥不一样。"
逢夏笑得不行: “我可没说你取向是沈舟渡啊。”
“……您别搞我了。”林意眠转正事儿,越看越觉得欣赏, “这哥真的帅,生人勿进的那种帅!"
逢夏说:“是真的帅。”
她鉴赏帅哥的镜头还未继续,屏幕上跳出两条消息提示,这是宋疏迟的手机,她懒得切号就一直用他的手机玩麻将。
逢夏也没多想,他的事情都是大事,怕会是重要消息,就把手机递回给他。
"消息。"
他接过的同时,林意眠
一个劲儿地再给她使眼色。逢夏没悟: "怎么了"
在彼此逐渐放大的瞳孔里无声接收到正确的答案讯号,逢夏急促、慌乱地往宋疏迟的方向看-——晚了。
繁乱的夜场里。
男人略带玩味地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刚刚拍下来的那张立体而张扬的男性照片,漂亮的手指轻叩着桌面,酒杯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不疾不徐地问她:
"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