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片刻以后,杜宁书写完毕,呈递到了桉桌之上。
孔承顺说道:“既然杜君诗文已成,那孔某近水楼台先得月,优先朗诵杜君的诗文了。”
随即打开杜宁的诗作,眼睛在上面一扫,面露惊容来,“原来杜宁写的一首《青玉桉》的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珊处。”
念完之后,众多读书人细细品味起来。
孔承顺笑道:“杜君这首词意境极佳,不知哪位大儒愿意为我们解析一番?”
卫伯清和鲁雄华心中恼怒,明知道他们二人在这场文会之上故意针对杜宁,自是不可能会对杜宁的词作进行解析,如此一来话语权就落在了范河山那里。
范河山今日是为杜宁而来,自然是会为杜宁说好话,如此一来情况似乎就对他们有些不利了。
这也可以看出孔承顺的态度,似乎更偏向于杜宁。
“老夫心痒难耐,不如就让老夫来点评一下杜君的词作吧!”
范河山当仁不让的说道:“这首上半阕写景,东风还未吹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节的火树银花,它不但吹开地上的灯花,而且还从天上吹落了如雨的烟火,先冲上云霄,而后自空中而落,好似陨星雨,然后又是车马、鼓乐、灯月交辉的人间仙境,民间艺人们载歌载舞、鱼龙漫衍的‘社火’百戏,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
“词的下半阕则是写人,游女们头上都戴着亮丽的饰物,行走过程中不停地说笑,在她们走后,衣香还在暗中飘散,想要在人群之中寻找佳人,却总是踪影难觅,忽然回首而望,在那一角残灯旁边发下了她,原来在这冷落的地方,她未曾离去!”
听完范河山如此解析,众多读书人纷纷叫好。
词中的“他”泛指第三人称,也包含“她”。
卫伯清和鲁雄华也细细品味,虽然他们站在杜宁的对立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首上佳的词作。
忽然间,杜宁的词作上才气跃动,直冲云霄。
“传世!”
范河山惊呼出声,大喜过望。
“怎么会……”
卫伯清和鲁雄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杜宁的这首词如此厉害,居然达到了传世水准,此等文采谁人能及?
许多读书人也是呆若木鸡,心中感到些许绝望和愤怒,今日诸国大多数读书人分明是来打击杜宁的信心,结果却让杜宁以一首传世词扬名,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毫无疑问,杜宁所写的这首词必得文会魁首!
除非还有其他的读书人可以写出另外一首传世诗词,才能让卫伯清和鲁雄华联合筛选掉杜宁的词作,否则一切免谈。
范河山高兴道:“恭喜杜君词成传世,看来元夕文会的文魁毫无疑问非你莫属。”
“恭喜杜君,贺喜杜君。”
“杜君果然是名不虚传,恭喜恭喜。”
许多梁国人纷纷向杜宁恭贺。
孙俊忽然开口道:“卫先生和鲁先生一语不发,想来是看出了杜君词作中存在的瑕疵,不妨指出来斧正让我等学习如何?”
卫伯清和鲁雄华的脸色顿时气成猪肝色,之前他们妄图拿孙俊与杜宁比较,但是孙俊迅速察觉到,并没有被这两位大儒利用。
而现在,孙俊也用相同的方法恶心卫伯清和鲁雄华,以此作为有利的反击,而且这两位大儒本就站在杜宁的对立面,他的这种挑衅属于阳谋,没有人会说孙俊失礼。
卫伯清和鲁雄华死死咬着牙,那可是一首传世词,如果这首词真有什么瑕疵可点,那还能传世吗?
若是批评得不好,卫伯清和鲁雄华这两位大儒的名声就会一败涂地,成为诸国文坛上的笑柄。
卫伯清和鲁雄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批评一首近乎于完美的词作。
最气人的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孙俊竟然如此挑衅卫伯清和鲁雄华,这对两位大儒而言简直就是羞辱。
“哦?卫先生和鲁雄华要指教本君?那本君洗耳恭听。”杜宁也笑着开口。
卫伯清和鲁雄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呵呵……”
卫伯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杜君说笑了,您文采斐然,我和鲁先生都甘拜下风,哪里敢指教您?”
“是啊是啊!卫先生说得对……”鲁雄华在一旁干巴巴的附和。
孙俊急忙道:“二位先生不必过谦,以二位先生的文名和地位,但说无妨。”
一些读书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卫伯清和鲁雄华已经表示谦让,而孙俊却得理不饶人,着实有些过分了。
但是下一刻,许多人又迅速想起来,之前鲁雄华在逼迫杜宁判定孙俊的诗文能否争夺魁首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而现在,孙俊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鲁雄华。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放肆!”
鲁雄华勃然大怒,高高抬起手臂就要拍在桉桌之上。
而这一刻,许多读书人都向鲁雄华投去了警告至极的目光。
特别是孔承顺,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鲁雄华心中一个“咯噔”,高高抬起的手轻轻放在了桉桌上,一双眼睛怒视孙俊,气得全身颤抖。
自己说出去的话,居然被别人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这让鲁雄华无法接受,要知道他鲁雄华身为辽国的代表大儒,可从未遭受这般羞辱啊!
孙俊没有回应,而是向鲁雄华投去了目光,充满了浓浓的轻蔑和不屑。
鲁雄华几乎要暴走,可他不能,一旦他暴走,多年积累下来的文名必然扫地!
“哼!”
鲁雄华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端起酒杯勐喝一大口下去。脸色越发通红。
就在此时,秦文溪忽然间一咬牙,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杜宁一拱手:“恭喜杜君又为我人族增添一首传世词,可喜可贺,秦某才疏学浅,自是没有资格点评杜君的词作,不过今日既然是一场文会,大家就应该以娱乐为主,畅所欲言,秦某不才,也愿意学习杜君鸡蛋里头掉骨头的精神,为杜君挑挑刺。”
杜宁点评过秦文溪的诗文,美其名曰“鸡蛋里头挑骨头”,对于杜宁的身份来说,那是一种比较谦虚的说法,毕竟杜宁确实是挑出了秦文溪诗文里美中不足之处。
而此时此刻,秦文溪竟然要以相同的理由来挑一首传世诗的矛盾,简直是就在大言不惭。
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来,秦文溪是真要见缝插针,真就打算从杜宁的词作中挑出一些骨头来。
“愚蠢!连卫先生和鲁先生都不敢挑刺,你也配挑传世词的刺儿,秦文溪,你算个什么东西!”
范河山冷漠开口,看向秦文溪的表情很是讥嘲。
“骂得好!”
一些人也开口声援,要知道这可不是一首普通的词,而是传世词!秦文溪只是区区大学士而已,他何德何能可以批评传世词?
秦文溪早就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应,所以他也没有立即生气,而是笑脸盈盈的说道:“这首词写得固然是好,无论是意境还是用词堪称绝佳,可是大家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首词是否符合当前场景吗?”
鲁雄华脸色一变,急忙问道:“秦先生,这话怎么说?”
秦文溪得意洋洋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珊处。’,这个‘他’指的是谁?词中并没有明确点明出来,若是按照范先生的解析,想必是杜君发现了什么好看的女子,想要寻找她的芳踪,然而今日参加文会之上的都是我们读书人,除了出入文会的酒楼侍女之外,可有见过其他的女子?杜君,您还不会是看上了哪个侍女吧?”
“哈哈……”
许多读书人发出了笑声。
卫伯清和鲁雄华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秦文溪心思如此缜密,果真发现了词作中的瑕疵,这可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范河山表情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中有些焦急起来,心想杜宁这首词明明已经传世,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空挡被秦文溪趁虚而入?
“哈哈……哈哈……”
鲁雄华忍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放声大笑起来,对杜宁追问道:“秦先生这句话言之有理,请你告诉我们‘众里寻他千百度’中的‘他’指的是谁?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是哪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此美貌,竟能够入得我们人族文君的法眼,甚至还被杜君写进了词中,若是杜君真心喜欢一个女子,这对杜君来说可是喜事,到时候我们也向来杜君家里讨两杯喜酒喝。”
杜宁坐在原地,一语不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从容。
卫伯清笑得合不拢嘴,道:“不难看出杜君这首词是就地取材,既然是就地取材,那也要附和当前的场景才行,然而杜君在词中并未明确指出到底是哪个女子,更让人不知道杜君所指者姓甚名谁,如此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美中不足之处,那么无论这首词写得再好,我们也不能将魁首之名贸然给你。”
“没错没错!若是杜君不能够解释清楚的话,也就无法让诸国读书人信服,恐怕会与魁首失之交臂。”
鲁雄华急忙附和,死死捉住这个漏洞给与杜宁严厉的反击。
许多读书人也微笑不已,心想杜宁终究还是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秦文溪自以为已经是稳操胜券,向杜宁投去了无比轻蔑和嘲讽的目光,还特意向杜宁微微昂首,那种自信,那种姿态,仿佛是在居高临下,向杜宁宣布自己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一般。
范河山说道:“二位先生的话,范某不敢苟同,不管如何杜君这首也是传世词,荣获魁首谁能不服?谁敢不服?虽然在场有诸国许多俊杰,可是还有谁能够像杜君一样写出传世诗词来?若是连一首传世诗词都不能够获得魁首的话,那么这场文会岂不是成了诸国文坛上的笑话?”
孔承顺点头道:“没错!不管怎么说杜君写出传世词是不争的事实,岂能因为一点遐思的存在而否认这首词的地位?再说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也没有绝对一无是处的存在,二位先生针对杜君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人群中一阵议论声,很是赞同孔承顺说得话。
鲁雄华脸色一沉,义正言辞道:“既然是文会交流,我等读书人自当精益求精,读书人就地取材的诗词,不仅仅要符合文会的主题,更要符合我们所处的环境,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这文会的魁首断然不能给杜君。”
卫伯清看了眼范河山,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了讥讽之色。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范河山脸上浮现出了怒色,“好!既然二位认为杜君的词作不能当得魁首,那老夫倒是想要请问一下二位,除了杜君的词作之外,谁能当得文会魁首?”
鲁雄华讥笑道:“范先生何必着急?文会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许多读书人没有创作,鲁某相信一定会有人写出更好的诗词,大家说对不对?”
“对!”
许多读书人立即回应。
鲁雄华又故作失望的对杜宁说道:“杜君,现在文会才刚刚开始,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还不能宣布您是魁首,得等其他人做好诗词再说,您不介意再多坐一会儿吧?”
杜宁反而站了起来,对众人一拱手说道:“今日是难得的元夕文会,杜某理应与众多文友把酒言欢,畅所欲言,然而杜某明日要奉圣院之命前往岚州任职州牧,职责在身不敢久留,今日获益良多,不虚此行,择日再设宴向诸位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