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广运仓案完
宋文远离开了京城,不代表广运仓案彻底的解决,虽然皇帝不能对文官大开杀戒,引起读书人的恐慌,但是不利用这件事给朝廷捞点儿好处,那就不是老皇帝的性格。
皇帝将审理广运仓案的差事交给了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会审,却把抄家的差事交给了皇城司,几百名大小官吏,上到度支、户部、盐铁诸司的文官,下到各个粮仓的小吏。
在这些人的家里搜查出的钱财足有两百万贯,这还是上报到皇帝那里的数据,真实的数据至少都要翻倍。
即使是这两百万贯的财富,除了弥补各大粮仓的损失之外,还能有一点剩余,弥补空虚的国库。
随着证据越来越多的摆在三法司的面前,就算是负责审案的三法司文官也不敢轻易偏袒这些涉案的文官。
甚至有些人还生怕这些人胡乱攀咬牵扯到他们身上,毕竟文官之间的门生故吏关系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个的利益链。
这个时候丢卒保车就成了最优选项,在经过了一番勾兑之后,三法司将度支司郎中拉出来做了替罪羊,抗下了所有的罪责,并且主动认下了是他明知道广运仓中已经没有了粮食,还故意给广运仓下了一份调粮文书。
这种小伎俩岂能瞒得过在乱世中打过滚的老皇帝,老皇帝一眼便看清了内情,不过老皇帝还是认下了这份《结案陈情》。
与之交换的便是文官必须答应皇帝重新调整朝堂与地方的官制,将晋王提出的监督机制和官吏一体寻找一处地方进行试点。同时还将新式记账方法推广到各个衙门,强制要求所有衙门必须按照新式记账法进行记账。
试点这个词还是从宋文远口中说出来的,都不用解释老皇帝便知道试点是个什么意思。
老皇帝非常欣赏这种找个地方小范围试验的方法,船小好调头,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立刻叫停,丝毫不会影响朝廷的大局。
若是试验成功,可以通过这个试点的地方不断培养新的官吏扩大新政的范围。在取得了朝野一致同意之后,朝廷将官吏一体新政改革的试点设在了盐城。
朝廷的这些新的动作宋文远并不清楚,此时他正走在京城到河间府的官道上。
大周的北方经过多年的战乱,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当年的河北山东之地,如今人烟稀少,土地荒芜。
加之黄河如今频繁改道决口,黄河两岸很多地方根本不敢住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辛苦几年的成果突然就被一场大水化为乌有。
看着这些后世人口稠密的地区,如今竟然如此的荒凉,宋文远心中无限感慨,黄土高坡的植被破坏,不仅仅造成了当地的生态破坏,连带着下游千年都无法逃避黄河之害。
可见人类对于自己不负责任的过渡开发,会给后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可以说唐以后的历史中黄河带给华夏百姓的损失远远大于带给华夏的收益。
直到千年之后,一支全新的力量主宰了华夏的命运,在动员了万万百姓进行治理,才算将这条黄色的巨龙治住。
而制住这条黄色巨龙的根本原因,除了后世的百姓凝聚力和西北退耕还林还草等保持水土的正确做法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工业化采沙不但遏制了泥沙沉淀的速度,甚至还超过了泥沙沉淀的速度。
以至于后世为了保持黄河悬河这历史人文景观,还要下政令限制采沙规模。
这一次前往沧州,宋文远选择了与禁军士卒徒步行走,不是他想要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行军速度,而是这些所谓的官道在宋文远看来比后世大草原上的车辙路还要差,大周朝的官道真的应了那句名言——世上本无路,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
这一路的行军,宋文远才算真正了解了大周百姓面临的生活状态,如果说南方百姓还算勉强活的下去的话,黄河以北的百姓那就是活在生死边缘。
连年的征战,城头变幻大王旗带来的后果就是民生凋敝,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一路上看到的百姓见到官兵的眼神除了畏惧,还有更多的是仇恨。
宋文远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百姓为何会对官兵如此仇恨了,这个时代的官兵军纪要说有多好那就是个笑话。
甚至有很多军头为了提振士气,故意残民以自娱。杀戮与奸淫也是提振士气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被岛国上的倭奴全部学了去。
从京城到沧州一千多里路,全部是用双脚走过去,这对于宋文远来说是一个不小的磨炼。
一路上看到的景象,让宋文远在京城对大周产生的好感统统化为乌有,原本觉得大周能够经营处一个汴梁这样古典人性化的都市,对于乡村来说再差也查不到哪里去。
可是实际走过来,宋文远才发现这个世道能让他想起来的只有两个字——吃人。
走过不少的村庄集镇,每个村庄集镇除了少数那么几家青砖黛瓦的大户人家之外,其余全部是低矮的茅草房,以及永远直不起腰的黔首百姓,用一种麻木的眼神远远地看着他们这队行走在官道上的军队。
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便跪倒在官道边,恨不能将头杵进泥土里。
负责护送宋文远的都头见惯了这种场景,笑着对宋文远说道:“宋大官人,这些贱民都是贱骨头,不给他两鞭子浑身都痒痒。”
宋文远强压着心头的不快问道:“朱都头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哪有什么营生,若是有营生,谁愿意做这刀头舔血的买卖,脑滴啊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了。”
“朱都头觉得那个跪在地上的百姓与朱都头未当兵之前区别大吗?”
护送的都头琢磨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宋文远这话的意思,羞恼地一手叉腰说道:“小人就算没当兵的时候,那也是澶州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哪里会如这贱民一般只会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