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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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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过去,负责人耐心地等着他们消化。

    眼下不用费脑思考都知道,网上流传的人渣铁证是经过剪辑的“精简版”,小主播早已设局将这段对话作为自己的后路,董敬根本没有多想,更不可能提前预知也去录音留证,毕竟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段小情侣的日常通话。

    “这个录音,你们是怎么……”谷净维心里堵得难受,缓了口气才问出大家心□□同的疑惑。

    负责人虚虚扫过面无表情的范寻,笑笑说:“贵司委托我们团队解决难题,我们理应拿出专业度,竭尽所能。”

    她想起最初范总聘用他们时带到的话。

    ——不用考虑资金,竭尽所能。

    带她入行的师父说过,名利场的圈子里,钱办不到的事情很少。

    最开始,团队中几乎无人对拿到完整录音这个方案抱有希望,可最终结果却将她师父的话印证得彻彻底底,范总也说到做到,让资金成为这场公关战里最可怕的利刃。

    “我继续。根据最近收集到的信息,我们团队几乎可以推测,火锅不蘸料恐怕留不住孩子,想从loud身上获取资金保障,loud得知实情后被她激怒态度坚决,之后她就在网上展开了三次有推动有策划的爆料。这里面风头最明显的是洗白lunana的群体,她背后的公司经验丰富,算是应对及时,但同时也顺利掩盖了火锅背后的人。”

    陆信看着投影上的截图和线索信息,从loud进医院的前两天开始,舆论的风向逐渐从lunana身上偏移,转而指向整个de战队,唱衰和拉踩的声音越发明显,也是从那开始,谈崩的合约就不再仅限于董敬签订的品牌,而是迅速扩散到了整个俱乐部。

    两天后,woods带着替补fire玩了一招双人跳槽,给了de一记致命打击。

    秩序明确,循序渐进,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每一步都以埋葬de为出发点。

    老仇家tow早就落寞得连世界总决赛的名额都拿不到,和顶端的de之间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一条条丝线捋顺,指向的最后赢家就只有近两年突然被de抢掉风头的豪门一哥。

    “gne?”陆信沉着声音替负责人直接牵出整个事件的核心推手。

    范寻敏锐地从他短促的语气中听出怒意,侧眸看去,看到半边微卷的黑发。

    包括负责人在内,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只范寻毫不意外地盯着陆信。

    “没错,是gne。”负责人反应过来,点头肯定。

    “操。”姬耘没忍住脱□□粗,要不是范总在场他还能说得更脏,“有那个功夫不去提升战队实力整这些邪门歪道,傻逼。”

    “有什么策略吗?”赵珅本就正义的面容被他板出几分难得的严肃,心底窜起一股股的烦躁。

    负责人见大家逐渐急切起来,不再投放内容,直接道:“几条路。一,从转会过去的woods和fire身上做舆论带节奏,让他们内部自己应对。二,他们的外援kys早期在外网账号上有涉嫌辱骂华人明星的言论,可以拉出来。三,gne经理人压榨队员从商业合作中抽成,可以网络施压。四,鲸鱼文化的周边有产品瑕疵,解决方案潦草,也是一个入手方向。”

    宋青放:“叶民抽成?”

    姬耘:“kys还有这种黑料?”

    赵珅:“产品瑕疵什么情况?”

    四条隐匿在阴影下的路线一条条撕开,简直给在座的各位打开一扇异世界的大门。

    他们身处于圈子的核心,却从未接触过太多污浊的东西,熟悉的几个敌队选手虽然赛场上贱了点儿损了些,但私下里也都是有趣善良的灵魂。他们聚在一起时偶尔也会聊一些八卦,可多数都是无关痛痒吃瓜即忘。

    他们面色七彩斑斓地从公关团队口中窥见表面和谐下的泥沙虫蚁,第一次意识到,谷净维梦想中的战队似乎从不止步于一个“战无不胜”的名头,他们被保护得太好,目之所及,光亮永远多余阴霾。

    谷净维听下来半点不惊讶,一脸早已知晓的默然。

    陆信深知这世上没有任何简单干净的圈子,电竞也是如此。这四条线无论哪一条都够gne喝一壶,他迅速冷静下来,思索最佳的抉择。

    “都做了吧。”范寻淡淡开口,大家同时看过去。

    “分时机入手,你们应该有成熟的体系。”他翘着腿,终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听客切换成果断的老总。

    “明白范总的意思,谷总有什么建议?”负责人转头看着皱眉沉思的谷净维。她彻底和de交接前范总说过,往后的客户便是谷净维和他背后的de,不用再向他告知进展。

    眼下,谷净维才是她真正的老板。

    谷净维看看范寻,从进门起这个人就维持着深不可测的平淡模样,好像于他而言,电竞圈这点阴私都十分不值一提,轻微到让他提不起兴趣。

    这两天与公关团队对接最深入的就是谷净维,他昨天就一直好奇,这个团队手里攥着的信息都绝不是一两日之内能大海捞针捞出来的,看着上首的人,他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轻笑一下,客气地向负责人说:“没什么建议,做吧,辛苦各位了。”

    得到答复,会议的氛围顿时犹如松了两个扣的皮带,团队内部开始小声讨论,其他业余观众还停留在一堆八卦带来的余波中。

    谷净维和负责人凑在长桌一边敲定后续的方案。

    姬耘瘫在座椅上像个炸了皮的气球,嘟嘟囔囔地说:“终究是我孤陋寡闻了,gne这么乱?”

    宋青放作为团队外联,在恶心事的阅历上绝对是几人间的佼佼者,只不过现在就算是他也有些控制不住惊讶:“叶民一个金牌经理人……我的天。”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德高望重仰慕已久的精英前辈突然暴露恶劣本质,冲击性不亚于追星塌房。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林狄老气横秋地嘬了口茶水,叹息着摇摇头。

    “有一方彻底站不起来了,就了了。”范寻磁声回应,字句中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莫名令人脊背一僵。

    陆信侧头,对上一双无波的黑瞳,范寻的瞳仁颜色比正常人深,几乎与纯黑色无异,一旦被那双眼抓住便会不自控地紧张。

    这么多年来,陆信很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怕和他对视的人。

    小的时候,范寻看他时眼底从没有那么多压迫的情绪,只有耐心、平静和水面般的温和,就像现在。

    范寻变了许多。

    五年前这个人还带着狩猎者的野性和藏匿起来的傲气,话少,冷肃。现在的范寻却再也瞧不出那股花豹般的气势,倒更像一本书,一本翻页时会割破手指的无字书,依旧话少,却十足冷酷。

    分开之后,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家里的事情怎么解决的呢?

    当年的他,会怎样想?

    一个个问题闪过脑子,陆信却问不出口。

    “不舒服?”范寻瞧着他出神沉思的样子,眸中滑过担忧。

    陆信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这么脆弱的模样范寻只在他儿时重感冒时见过。

    陆信回神,垂眸摇了摇头:“没事儿。”他又看过去,问:“吃饭了吗?要一起吃吗?”

    他们刚起床就聚集在会议室,阿姨做好的饭还在锅里温着。

    范寻轻笑:“好。”

    两人率先离开会议室,缩着的姬耘又一点点充起了气,疑惑地歪歪头:“咱们陆神刚才……是不是有点太老实了?”

    说话声音不大,语义客气,神色试探,每一条都和平日里懒散又目中无人的人搭不上边,偏偏刚才就奇迹般的同时在他身上具现,也就“老实”两个字能精准贴合上那一秒的陆信。

    “老实人”带着昔日发小上了六楼,阿姨瞧见来人停下和前台小姑娘的闲聊,忙活着给他们安排饭。

    陆信一改吧台吃饭的习惯,走到餐桌边,正要落座就瞧见西装革履的范总亲自拽开他身旁的椅子,看起来好像多少都有些不太合适,想了想,他还是没插手,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眼力见儿是他从小被惯出来的毛病,根深蒂固难以纠正,至于这其中有多少范寻的催化,看他此刻抽出桌面的消毒湿巾顺手给陆信递去一张的熟练样子就能略窥一二。

    “谢谢。”陆信接过,低声道谢。

    范寻瞟他一眼,没说话。

    见不到人时,一旦空闲下来就会疯了似的地回想曾经,现在人就在身边,却比那时还疯魔,脑子不由自主地总是要将每分每秒都和曾经作比较。

    曾经……曾经他只要没伸手照顾陆信就证明自己在生气,需要哄。而其他时候,在琐事上照顾对方几乎已经如同呼吸一般成了习惯性的肌肉记忆,陆信也浸在其中,从不会因此对自己说一句生疏刻意的“谢谢”。

    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客套,陆信侧眸悄悄观察范寻的神色。

    睫毛垂铺着,多年“阅读理解”的经验,他知道这人在克制自己心里的低落。

    陆信喉结滑动,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却传来谈笑声。

    “抓紧吃吧,吃完一起去挑挑队员。”

    林狄的声音从外靠近,姬耘紧随其后:“怎么让你说的跟要去相亲似的。”

    赵珅打开餐厅的门,笑了笑:“还真差不多。”

    范寻正对着大门端坐,几人进来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立刻闭上嘴,活似在走廊撞见班主任的违纪惯犯。

    “范总。”林教练还算稳得住,简单打了个招呼。

    范寻点点头,身后的阿姨端上来一份辣白菜豆腐汤,他微侧身让开,“谢谢。”

    “不客气,小伙子长得真帅。”阿姨不认识他,只当是最近那些频繁过来处理公司事务的人。

    他礼貌笑笑,将装着汤的石锅碗移到离陆信稍近一些的地方。

    阿姨陆续将一大堆丰盛的菜摆到桌面,除了辣白菜汤外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色,正适合他们在中午吃早饭的阴间作息。

    平常毫无餐桌礼仪可言的猴子洞式进食现场,现在变得优雅得体举止矜持,陆信平日里就是烦他们吃饭嘈杂才会伸着长腿坐到吧台吃“独食”,今天倒是清净得恰到好处,让他不禁有点想笑。

    得意忘形间,陆信探出勺子,刚要从石锅中舀一碗辣汤,赵珅眼神一横,不轻不重地叫:“队长。”

    “啧。”陆信想借着范总的威严顶风作案,林狄慧眼识破诡计,瞅瞅闻声抬头的范寻,咽下阴阳怪气重新斟酌措辞:“自重。”

    姬耘更干脆,直接将锅拉到自己这边,把装着鸡蛋羹的碗推过去,到嘴的讽刺被范寻的眼神噎进嗓子,悻悻地闭上唇。

    “为什么不能吃?”范寻看着满脸无语的陆信,眉头迅速皱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看得姬耘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磕磕巴巴地汇报:“那个,我们队长肠胃不好,不能,不太能吃辣。”

    他只是一个关心队友的无辜网瘾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竟有种虎口夺了食的尿意。

    “肠胃不好?”范寻神色怔住片刻,侧头看着陆信,眸子从上剐到下,细细地将他每一处异常都看进眼里。

    陆信久违地升起压制不住的心虚,没敢对视,只不痛不痒地笑着解释:“啊,肠炎,没什么事儿,他们太夸张。”

    林狄扁扁嘴,一边欣赏陆信小鸡仔似的顺从,一边暗自腹诽。

    哼,夸张?脱水卧床两三天,疼得冷汗浸透枕套,是个稍微长点心的人瞧见过一次他那个死样都得草木皆兵,何况他们经历过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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