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惊鸿乔杨
年终总结基本完成了,方方面面的事也都理顺了,林嘉树松了一口气。下午,他一个人带着洗刷用具,去天赐温泉泡澡去了。振羽给他推荐了这个地方,说是又便宜又好,全县城的人都爱去这里。
天赐温泉就在公司斜对面两三百米的地方,原是焦化厂工人的洗澡堂子。经过多次重新装修之后,这里摇身一变成为高大上的天赐温泉。鬼知道是不是温泉水,不过县城的居民都知道热电公司就不缺热水。
连泡带搓用了一个小时,全身就像蜕了一层皮。林嘉树这才穿好衣服,用电吹风把头发吹干,慢腾腾地向公司走去。
一个身穿卡其色毛呢大衣的女孩站在公司门口,正四下里看着。女孩扎着马尾辫,个头不是很高,线条很美。
乔杨!林嘉树像被点穴了一样,呆立在当场。手中的洗刷用具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他只觉得两眼一热,滚烫的热泪迸流而下。
乔杨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嘉树。他们彼此呆呆地看着,一动也不动,没有语言,没有欢呼,只有幸福的激动的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
好一会儿,林嘉树才迈开软绵绵的双腿向乔杨跑去。他忘情地把乔杨一把抱在怀里,然后捧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长吻不止。亲爱的人,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莫不是做梦?
林嘉树紧紧地拥着乔杨娇柔的身躯,吻着她温润甜蜜的嘴唇,陶醉在他熟悉的芬芳与温柔里。这半年来受的委屈遭的罪瞬间袭上心头,他仿佛终于找到了精神的依托,有万千委屈要对她倾诉。此刻,他只想抱着乔杨痛快地哭一场。
乔杨吻着林嘉树脸上的泪水,嗔怪地说:“傻子!我腰都快断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林嘉树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到乔杨,他早就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老王、李乐、刘半仙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办公楼的窗子伸出一颗颗脑袋,还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和吱吱的口哨声。乔杨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早引起办公楼里一些闲人的注意。
“林总,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乔杨歪着脑袋,笑着问林嘉树。
“走吧!去看看我的小房子,我在微信上告诉过你的。”林嘉树牵着乔杨走进了公司院子,进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这就是你说的在县城的房子?”乔杨吃惊地打量着林嘉树引以为傲的“豪宅”。
“杨杨,你若过来,我就在这里娶你。”林嘉树嘿嘿笑着。
林嘉树的玩笑,却把乔杨逗哭了,她一边用拳头使劲地擂着林嘉树的胸膛,一边哭着说:“没心没肺的傻子,我让你害苦了,还这么笑我。”
林嘉树任由乔杨在他怀里哭着。分别半年多,乔杨瘦了,原来一张圆圆的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现在看上去下颌有点尖了。林嘉树知道,这半年,她过得不快乐,一样在为这段感情煎熬着。乔杨的痛苦,更甚于他。
乔杨是个单纯又快乐的女孩。因为漂亮可爱,她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乔杨喜欢林嘉树,这在班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时候林嘉树却表现得特别矜持。不是他不喜欢乔杨,而是因为两人所在的城市相隔太远。林嘉树担心,两人将来会因为城市间的距离而最终分开。那时候林嘉树倒是和工商管理学院一个同样来自坊州市的女孩关系较好,只是关系较好,并没有谈恋爱。
在一个冬日的周末。林嘉树和几个要好的哥们步行去市内,正好遇到乔杨和几个女同学从市里回来。天气很冷,还飘着雪花,林嘉树穿得比较单薄。乔杨解下自己的围脖,围在了林嘉树的脖子上。
林嘉树有点羞涩地推辞着。
乔杨笑眯眯地低声说:“暂借给你的。”
林嘉树心里暖烘烘的,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关心着,第一次接受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的关爱。他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既然是借的,那就得有借有还。从市里返回来后,林嘉树去女生宿舍楼下,要把围脖还给乔杨。
乔杨看着林嘉树,只是笑,却没有接过那条围脖。好一会儿,乔杨才说:“收下吧!本来就是为你织的。”
班上不少人都知道,这条围脖是乔杨为自己的男朋友织的,只是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这条围脖织好后,乔杨一直把它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哼哼,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在盯着呢。
现在,这条围脖围在了林嘉树的脖子上。他百感交集,心中所有的顾虑和矜持,就像积木搭建的房子一样,在乔杨轻轻的碰触下,哗啦一下,全部塌掉了。
两颗早就彼此欣赏爱慕的心灵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他们恋爱了!
恋爱,这是多么美好,多么幸福而甜蜜的事情!如果没有恋爱,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乔杨是个人世间的精灵。她聪明、活泼、热情,就像一团小小的火焰,点燃着林嘉树的青春激情。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校园操场东北角的一棵大树下,林嘉树第一次亲吻了乔杨。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两人不知疲倦不怕寒冷,不知走了多少路。从校外到校内,又在这操场上转了无数圈,浑然不觉这铺天盖地的大雪。
他们四目相对,深情凝视。林嘉树心里砰砰跳着,轻轻地亲吻了那个女孩。那一吻甜蜜到灵魂深处,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是他们的初吻。林嘉树不敢相信,上苍对他竟然如此厚爱,让他拥有这么一个天使般的女孩。
啪,一根枯枝被积雪压断,从高空坠落下来。积雪落在他们的脖子里,两人牵着手尖叫着向远处跑去……
有乔杨的日子,一切都是幸福的。乔杨家境殷实,又很会打算,处处为林嘉树考虑。她把手里有限的资源,全部用于投资两人对未来的规划上。学车、培训、技能考试……他们丝毫不怀疑会永远厮守在一起。
可是,生活跟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正如林嘉树曾经和杜鹃说过的那样,也许,这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吧!它从来不会成人之美,只会棒打鸳鸯。林嘉树甚至觉得,生活和理想之间都是反着的。
乔杨毕业后作为滨海市的优选大学生直接进入了本地人社部门工作,是事业编,两年后就自动转为共公务员。她的轨迹和田晓亮差不多。她这次是去省人社厅参加一个培训。山北县正好在滨海和省城之间,虽然没有高铁站,但从坊州市下高铁,乘客车来山北县也不过两个小时。
对于这次行动,乔杨早就谋划好了。即使见面只会增加两个人的痛苦,她也义无反顾地来了。还有什么比相思更痛苦的呢?还有什么比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更为痛苦的呢?
她没有给林嘉树打电话,就想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给他一个惊喜;或者,看看他真实的工作或者生活。如果他不如意,她无论如何也要拖着他去滨海,把他拉回两人原来设想的轨道上来。
她就像这冬季里的一朵雪花,悄然地飘落在了启泰公司的门口。她知道林嘉树现在跑临淮市场,但她并不担心林嘉树是否在公司。在,好像理所当然地应该在;如果不在,那就是天意了。她就是要在那冥冥的天意中,感知她和林嘉树的缘。
在启泰公司的大门口,接待乔杨的是老王。
一听是来找林嘉树的,老王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又透着灵气的女孩,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嘉树那个同学?女朋友?就是——海边的那个?”
看来,嘉树和这个看门老头的关系不错,要不怎么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呢?看来,嘉树还是在乎她的,一直把她放在心里不肯忘记。
“是的叔叔,我是嘉树的女朋友。你怎么知道的?”乔杨亲昵地说。
老王说:“嘉树有一次喝醉了,在我这里说的,还哭了呢!哎呀,造孽啊!这么好的一对,老天爷怎么忍心把人家分开呢?啧啧……”
老王打完了销售部的电话又给办公室打,打完了电话打手机,愣是没找到人。
乔杨拒绝了老王热情的邀请,她就站在启泰公司大门口,看着这个公司和县城。她要看看她朝思暮想的人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她就这么四下里打量着,挑剔着,同时也迎着整个办公楼不断射向这里的目光。
看吧!我就是林嘉树的女朋友,正牌的,无可替代的!她心里自豪地想着。
这宿舍条件也太差了!就这么个小屋,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还是背阴,夏天热死,冬天冻死。
“嘉树,你是怎么过来的?”乔杨摸着床上薄薄的被褥问林嘉树。
“我平时多出差在外,这里住得很少。白塔镇也有宿舍,那里条件好多了。”林嘉树知道乔杨担心自己,故作轻松地笑笑说。
“你接受了这样的环境?”
“环境可以自己创造!”
“所以你把我抛下不管了?”
“不是……我是说,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需要自己努力。我爱你,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想忘记,可怎么能忘记呢?你告诉我个好办法。”乔杨幽怨地说。
“杨杨,是我辜负了你,我就是个浑蛋。我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林嘉树艰难地说。
“这次来看你,我就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跟我去滨海!不要拒绝我!”
许久,林嘉树抬起头看着乔杨,说:“我愿舍弃一切跟着你到天涯海角。但我不能那么自私,杨杨,我是家里的支柱和希望。”
“离开山北去滨海,你依然是家里的希望。”
“可妈妈身边需要一个儿子,家里需要一个主心骨。就在十天前,我刚刚把家里的债务还上。你不知道,妈妈哭了,爸爸也哭了,我和妹妹在镇上的大街上也哭了。杨杨,那个时候我真想给你打个电话。我们家早就把你视作家庭的一员了。”
“我知道你干得不错,大家都在夸你。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不是你听到的那样。这半年我付出了很多,忍受了很多,都是常人所不能的。我要让家庭摆脱贫困的束缚,我梦想有一天自由自在地飞向你,但我必须打碎我身上的枷锁。”
“嘉树,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更没有后悔和你好。你是我用一生来追求的爱情归宿,永远都是。”
“杨杨!跳出这个执念,你会更幸福的。”
“你能跳出吗?”
“不能……”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
有人轻轻地敲门。老王小心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太阳。
“我怕你们冷,这个管用。”老王说。
“谢谢王师傅。”
老王嘿嘿一笑,看着面对面坐着的乔杨和林嘉树,说:“一对金童玉女啊!上哪找去?可惜了!这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老王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乔杨笑着对林嘉树说:“这人好像对你很好啊!他好像对我们的关系很清楚。”
“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在公司交的第一个朋友。刚来公司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陪着他喝酒,喝多了就和他讲我们在学校里的事情。”林嘉树笑了。
“我说呢,我一说我是嘉树的女朋友,他立刻知道我是谁。说我是从海边来的。”
“哈哈哈,他知道我就只有这一个女朋友。”
“嘉树,你太苦了。你现在也赚到钱了,可以让自己更轻松愉快地生活了。”
“还没来得及呢。”
“这身西服不错,很好看!不是自己买的吧!你没这眼光,一定是有人帮你挑的。”
“有个同事结婚,我去当伴郎。这是公司的同事帮我挑的。”
“那一定是个女同事,很漂亮是不是?她喜欢你?”
“别多想,我们是朋友。她是我们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一个副总。”
哦——乔杨松了一口气。林嘉树是她的,无论他俩相隔多远,都是她的。她敏感地触摸着林嘉树在这里的一切,出于本能地守护着。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颗梳得一丝不苟的脑袋探了进来,然后是李乐那张迷人的脸蛋。他支吾着说:”我来看看还缺不缺热水。”他把手里的一把暖水壶放到桌子上,然后酷酷地一甩头,冲林嘉树和乔杨说:“天冷,喝点热水!”
林嘉树哭笑不得,真想上去一脚把他踹出去,这家伙已经是第三次过来送水了。看着李乐还不想走,于是对乔杨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李乐,我的好朋友。网红——”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对乔杨强调李乐的光荣身份。
“是——吗!”乔杨睁大了眼睛,说:“网红同学,失敬失敬!”说完哈哈哈地笑起来。
李乐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发型,说:“嘉树是我老大,我俩铁着呢,不信你问问,这间小房子还是我帮他收拾的呢。他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谢谢你对嘉树的照顾。”乔杨说着,向李乐伸出了手。
李乐慌忙两手握住乔杨的手,激动得面红耳赤,他胸脯一挺,说:“应该的!把他交给我放心好了!”
林嘉树朝李乐屁股上踢了一脚,说:“你不急着去做杀鸡直播了吗?关照我等以后吧!”
李乐在林嘉树目光的驱赶下,终于不情愿地走了。临走时还没忘记叮嘱林嘉树:“告诉嫂子要关注我的直播账号,别忘了点赞打赏转发,乐帅必火!”
“他真是网红吗?”乔杨笑着问林嘉树。
“红到没怎么红,倒是网黑一个。发的东西总是挨骂,连我们这帮朋友都懒得理会他。他今晚要直播杀鸡呢!你要不要看看?”
乔杨开心地笑起来,小屋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两人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晚饭,林嘉树陪着乔杨来在了山城人家酒店。乔杨埋怨他太奢侈。林嘉树鼻子发酸眼睛发涩,他现在有能力请自己的女孩吃得好一点了,奢侈一次又何妨呢?可是,满桌子丰盛的佳肴,也比不过大学时和乔杨吃一顿刀削面有滋味。
吃完饭,乔杨把没吃完的剩菜打包,大包小包地拎着走出了山城人家。乔杨揽着林嘉树的腰,两人相互依偎着沿着河边公园慢慢走着。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尽情地享受着眼前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到公司。
林嘉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乔杨住在哪里。附近倒是有酒店,看乔杨的意思,她也不打算去住酒店。难道就让乔杨住在这简陋的小屋子里?
“我就住这里,哪儿也不去!你不是说就在这小房子里娶我吗?”乔杨蜷缩在那张小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她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看来,乔杨早就打定主意了。林嘉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屋子里冷,被褥有点薄,要不给你定个酒店吧!附近的酒店不少。”林嘉树柔声劝道。
房间里静得出奇,好长一会儿,乔杨才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只在你的房间里睡。”
“那——好吧!你睡在这里,我去隔壁李乐那里睡。很晚了,你一路颠簸,早点休息。”林嘉树站起来。
“你不能走,我一个人害怕!”乔杨急了。
林嘉树在乔杨的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他温柔地抚摸着乔杨的头发,说:“不用怕!这里很安全。看到门卫那个老王头了吗?我敢说,他一晚上不睡觉,也会为你守好这个门。而且,我就睡在你隔壁。”
“那你再陪我一会儿!”
“我先去拿个电褥子。刚才进门的时候,老王让我去他那里拿个电褥子。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会太冷。”
林嘉树来到门卫,老王把一条崭新的电褥子递给他,又指着一套崭新的被褥,说:“把这个也带上!”
“新被褥?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林嘉树连连摇头。
“让你带你就带着,你忍心让那么好的姑娘盖着你那薄被受冻?”
“谢谢王师傅了。”
“跟我还客气?”
林嘉树没走两个步,又被老王叫住。老王那满是蒜味的大嘴神秘地凑上来,压低了声音地问:“嘉树,今晚你俩会不会睡在一起?”
林嘉树愣了一下,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快,说:“王师傅想哪儿去了!不会的!”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是兴这个吗?从大学里就在一起。”
林嘉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们俩不会,我们是认真的,我要对人家负责。”
认真怎么就不会呢?认真的才会吧,不懂!老王咀嚼着林嘉树的话,颇费思量。
林嘉树和乔杨把电褥子铺好,又把那床被褥压在自己的被褥上面,这才感到心里踏实些。老王想得真周到,要不然乔杨可能真要挨冻了。他又叮嘱了乔杨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去。
“嘉树!”乔杨从后面把林嘉树紧紧抱住。她的脸贴在林嘉树的背上,轻轻地啜泣着。“我不想让你走,我都想好了,我们在一起吧,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后悔和你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如果那样了,说不定我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林嘉树僵硬在那里,动也不动。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何尝不想迈出那一步?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图了一时快活,乔杨怎么办?他已经对这个女孩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如何能够再加重这伤害呢!
林嘉树捧起乔杨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脸上,紧紧地抱着,泪如雨下。好一会儿,他把乔杨轻轻地放在床上,说:“睡吧,傻姑娘!也许上帝还没为我们关上最后的希望之窗。我必须强大,强大到可以挣脱任何枷锁,可以打碎命运的束缚。那时候我们就会永远地在一起了。”
直到乔杨在他的臂弯里沉沉入睡,林嘉树才替她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去。
清冷的月光把公司的院子照耀得亮如白昼,四周都静悄悄的。林嘉树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无垠的夜空,这浩瀚的宇宙啊,容不下一个小人物的愁苦!此刻,他真想放声呐喊,疯狂地呐喊,把这胸中的郁闷,尽情地倾倒给这个充满矛盾的世界。可他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是寒夜里的一尊冰雕。
老王走了过来,拉着林嘉树进了保卫室,两人谁也不说话,就那么面对面地坐着。
老王递给林嘉树一支烟,说:“抽根吧!抽一根你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什么叫男子汉?男子汉是一种胸怀,是一种责任和担当。嘉树,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都要嚼碎了咽下去,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话!”
林嘉树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眼睛里闪着泪光。许久,他捻灭了手中的烟,穿过公司空荡荡的院落,向小灶李乐的房间走去。院子里停着几辆车,办公楼上还有一处灯光亮着,那是财务总监的办公室。都十二点多了,还在加班吗?年底了,财务无疑是最忙碌的部门。
第二天上午,林嘉树陪着乔杨爬上了步云山下。山北县城也实在没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太阳很好,有几丝风,湛蓝的天空下几朵白云如画。步云山沐浴在冬日暖阳的温柔之中。米水河平静如镜,被拦水坝和桥梁切成一段一段的水田,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晃眼。
站在山顶的凉亭里,俯瞰着山北县城。两人谁都不说一句话,就这么长久地默默地注视着山下的河水,注视着白蒙蒙的县城。
林嘉树看着远方,长叹了一口气,长时间的沉默不语。人生有太多的羁绊,你心中的负载,怎能因为别人的牺牲和付出而变得轻松呢?
乔杨依偎在林嘉树的臂膀下,也叹了一口气,说:“嘉树,你要好好奋斗,为了妈妈,也为了我。甚至也为了嘉禾,你要变得强大。你是我们的依靠。”
“我会的……”
两人雕塑一样依偎在山顶的凉亭里。他们看着县城,县城也在看着他们。但没人理解他们的痛苦,也没人知道,这伫立着的人影正被痛苦煎熬着。
林嘉树最终还是把乔杨送走了。他追着大巴跑出很远,直到大巴车消失在远处的长街,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
他无力地站在路边,看着大巴消失的方向,泪水汩汩滔滔肆意地奔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未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