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声名大噪
那对偷腥的男女,男的叫张凯,大学毕业有三四年,就在公司的技术开发部工作。张凯是挺精明机灵的一个人,算是公司青年一代中的精英了,据说很受董事长杨宇杰的赏识。林嘉树刚进公司没几天,对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女的叫杜娟,是县城这个厂区唯一的仓库保管,是公司副总经理迟庆祝的外甥女。这么说来,两人都是有些来头的。
知情人透露,张凯正在和县疾控中心的一个护士谈恋爱,显然那个护士的工作和教育背景要比杜鹃有优势。但杜鹃比那个护士漂亮,家庭也好,对张凯更是主动出击,张凯架不住杜鹃的攻势,遂沦陷了。张凯没有房子,就住在后院的职工宿舍,两人时常在宿舍里幽会。但宿舍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两人耐不住寂寞,偷偷地溜进技术开发部想来个痛快的。结果被林嘉树逮了个正着。
那天晚上,无论是哪个中层干部在睡在值班室,都不可能发生轰轰烈烈的捉贼事件。值班?只是换一个地方睡觉罢了,而且每晚五十元的值班费。在值班室值班,从来都是做做样子,应付公事而已。可偏偏是一个无比认真的生瓜蛋子林嘉树睡在那里,他是真把技术开发部当成公司的心尖尖眼珠子来守护着。天下事就是这么偶然,也活该张凯杜鹃倒霉。
没两天,这香艳的事件就传遍了这个五六百人的公司。县城的厂区和白塔镇厂区尽人皆知,都在有滋有味地谈论着这个事情,所有的人都对这种事充满了八卦的热情。当然,故事情节更是被传得极尽细致,绘声绘色,犹如人人都是当事者,亲眼目睹一般。
有人说,“当时张凯和杜娟正在兴头上,马上就要高潮的时候,愣是被林嘉树给吓回去了”;有人说,“张凯那家伙什当时就软了,以后还能不能用都是个问题”。
有人摇头感叹,“那得多难受啊”!
有人巴巴地上前问,“那很难受吗”?这么问的一般都是相当年轻的人。
有人就笑骂,“等你试试就知道了”。
有人奇怪,“张凯干嘛不去开房”?
有人就说,“就张凯那抠门样,开房恐怕开房也是杜鹃花钱”。
“林嘉树是谁”?
“听说是一个新来的大学生”。
“哦——那张凯会不会把林嘉树吃了”。
……
一连好几天,林嘉树都被一种低落的情绪笼罩着。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从来没想和谁过不去,更不想坏人家好事,他真是无心的。他很想找个机会,和张凯好好谈谈,向他诚恳地道个歉。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据说,张凯第二天就向人力资源部门递交了辞职报告,杜娟也打算辞职,不过都没得到批准。两人一块被调到白塔镇的厂区了。
林嘉树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在启泰环保公司的知名度,恐怕直追董事长杨宇杰了。
第二天,老马就找人叮叮当当地把打碎的玻璃换了。林嘉树看着进进出出的老马,几次想找他说说这事,但都忍住了。怎么说呢?真是不好开口。
又过了一天,林嘉树还在犹豫迟疑的时候,老马把电话打到销售部,让他过去一趟。
接电话的老刘对林嘉树说:“嘉树同学,老马召见,说你捉贼有功,要给你发奖金呢。”
在众人哄笑声中,林嘉树狼狈地逃离销售部偌大的办公室。这两天,办公室里热闹得很,这乌龙事件为枯燥的培训凭空增添了不少乐趣。这二十多个人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和林嘉树一样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的是社会上招聘来的老江湖;也有一些是从生产一线选拔抽调上来的售后服务人员。几个年龄大点的几乎天天缠着林嘉树,要他讲那天晚上看到的杜鹃身体是什么样的,胸是d罩杯还是e罩杯?叫起来是否悦耳?都摆了什么样的体位……
“兄弟,你太有福了,杜鹃那娘们的身体岂不是让你看了个遍”?
“何止身体,连叫声都听到了”。
“啧啧,那娘们可真骚,瞧那胸和屁股。这下好了,现在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嘉树,你可要赔偿兄弟们的损失……”
林嘉树不胜其烦,深以为耻,低着头翻着培训资料不说话也不理睬他们。
林嘉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马的办公室。老王和李乐都告诉过他,老马已经找过他们了,详细地询问了那天晚上事情的经过。老马对这事并没有什么态度。
老马的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的办公室是两张对放在一起的桌子,一张桌子是空的,另一张桌子前坐着办公室文员徐晓芹。徐晓芹高高瘦瘦,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一张瓜子脸上总挂着职业的微笑,算是个中规中矩的美女。
见林嘉树进来,徐晓芹趴在桌子上,捂着嘴嗤嗤地笑起来。
林嘉树尴尬地连忙跑进了里面的房间。最近人们看他时差不多都和徐晓芹一个样,他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老马不说话,示意林嘉树坐下。他自己埋头写着什么,很忙的样子。
林嘉树不安地坐在老马对面的椅子上。他猜不透老马是个啥意思,不知道老马是不是在生他的气,老马会不会因此而把他辞退?他就那么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沉默了一会,老马突然没头没脑地说:“碎了三块玻璃,一个茶壶,一个茶杯;闹得满城风雨,不亦乐乎。嘉树,你能量不小啊,刚来一个周,就给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还不算,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差点就此毁了。他已经打了辞职报告,董事长没批准。”
老马头也没抬,依然在写着什么,口气里透着一种冷硬。
这明显是责备了?看来,老马对自己是不满意的。林嘉树只觉得一肚子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深更半夜有人跑到技术开发部去干那种事?
“我愿意包赔损失,也愿意向张凯道歉。马主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把他们当作偷资料的贼了。如果这样还不行,您辞退我吧!”林嘉树心里充满了失望。
“你真是这么想的?”老马看着林嘉树问。
林嘉树点点头道,“是的。”
老马认真地看着林嘉树,像看一个怪物。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索性趴在桌子上放肆地笑起来。他双肩耸动,笑得直抽。
过了好一会,老马才勉强说:“对不起嘉树,你别管我,让我笑会儿。”说完又笑。
半晌,老马止住笑,说:“嗯,我没看错人。我没责怪你嘉树,怎么能责怪呢,褒奖还来不及呢!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你这孩子也太单纯了,整个一块浑金璞玉,好好琢磨一下,说不定是个材料呢。我仔细地打听过了,那天晚上你所做的一切并无任何不妥。”
林嘉树愣愣地看着老马,这一会生气一会疯笑,自己都糊涂了。
“知道有贼,敢犯险去捉,这本身就勇气可嘉,何况,这是为保护公司的技术秘密去涉险,这就又上升一个高度了。虽然只是一场误会,却体现了一个人的可贵品质。还有,你处置问题,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这一点尤其让人感到高兴。那天晚上,对门卫老王的安排和使用,就很有意思。”老马像做总结一样,对林嘉树侃侃而谈。
林嘉树从来没这么想过,那天晚上所有的反应都出于他的本能。他多么希望,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老马的这番言论,可以看作是对整个事件的盖棺定论了,他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嘉树,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如果真是个贼呢?”老马说。
“我本来就把他们当成贼嘛!”林嘉树嘟囔道。
“如果真是贼,那你就危险了,说不定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你们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岂不是要吃大亏?技术开发部是正在研发新的污水处理技术,说实话,那些技术也没什么大不了,一般也不会有人来偷。你也不想想,就我们公司那帮工程技术人员,能开发出什么高新技术?很多技术还是我们去偷人家的,哦,用词不当,不是偷,是借鉴。那整个就是个‘拿来主义’。结果你这孩子当真了,我想想都后怕。”老马不住地自责。
其实林嘉树事后也暗自庆幸,多亏不是个贼。如果真是个贼,他和李乐能不能制服都是个问题,说不定他们真要吃亏。
“以后凡事要多动脑子,三思而后行。作为把你招进这个公司的人,我私下里要对你说的是,无论什么时候,要首先要把自己的放在一个安全无虞的境地,再去考虑其他。”老马谆谆教导。
林嘉树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他知道老马这是为他好,便不住点头。
“嘉树,你大学里谈过恋爱吗?呃——做没做过那种男女之事?”老马突兀地问。
林嘉树的脸一下子红了。扭捏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谈过,但没做过那种事。”
老马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林嘉树。
“真的!我们平时就是逛逛街,拉拉手,至多拥抱了,也亲嘴了,仅此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做。”林嘉树急急地说。
老马又笑了,连说:“稀罕,稀罕。现在的大学生还有这么清纯的?”
“马主任,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两个人真的彼此喜欢,真为对方好,就不会那么着急干那事。我觉得着急干那事的,就是为了玩玩而已,都是为解决荷尔蒙的问题罢了。我们班有不少谈恋爱的,的确也有在外面开房甚至租房同居的,那都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很认真的。”林嘉树辩驳道。
“哦——我当然信任你,这都无关紧要。我的意思是说,那个,那个……那种事被人打断真的很痛苦。这个……这个……等你经历过就知道了。”老马说到这里,又憋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能接受,再见到张凯的时候,可以尝试和他和解,甚至再大度点,道个歉也行。毕竟,又不是故意的,一场误会。当然,你也要替张凯想想,可能从他的角度,很难轻易原谅你,毕竟,那真的不好受。”老马终于忍住笑,认真地对林嘉树说。
林嘉树尴尬地笑笑,说:“主任放心,我会找机会和张凯谈谈,努力争取他的谅解。”
老马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如果他不依不饶,你也不用怕,我们没有任何理亏的地方,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这么做只是出于大度。当然,我也会从中为你俩调解。”
林嘉树觉得,老马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他这一边了,这是完全把他当作自己人了。林嘉树很感动,他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懵懂青年,初来乍到一个新的公司,没有什么比有一个人关照着更温暖的了,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有一定能量的时候。
林嘉树离开老马办公室的时候,老马破天荒地把他送到楼梯口。
老马拍着他的肩膀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好好干嘉树!用不了几年,说不定我这个位子就是你的。”
林嘉树受宠若惊地走了。代替老马他可不敢想,他需要首先度过眼下的难关,争取张凯的谅解,并在这个公司站稳脚跟。
下午下班后,李乐拉着林嘉树在院子里打羽毛球。横竖闲着没事,有大把无聊的时间需要打发,林嘉树也就乐得和李乐闹在一起。李乐球技不怎么样,但是能咋呼,两个人玩羽毛球,却玩出了十几人的声势。声音很快把后院的几个青年吸引了过来,他们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围观,其中就有那天晚上领着人来抓贼的那个裸身青年。李乐被林嘉树打得没有招架之力,连续换了几个人之后,林嘉树也不好意思再留在上面了。他借口休息,把球拍递给了那个青年,自己站在一边擦汗。
“球打得不错!”身后响起一个浑厚而富有磁性声音。
林嘉树回头一看,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中年人正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上下打量着自己。这是公司董事长杨宇杰。林嘉树来应聘时,是杨宇杰亲自面试的。
林嘉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杨宇杰看着呆愣的林嘉树笑了。他走过来,一只手在林嘉树的肩膀上拍了拍,问:“老马给你安排宿舍了吗?”
林嘉树摇摇头说:“找过,但没有找到合适的,马主任嫌后面的职工宿舍太脏。他说这两天尽快想办法。”
“走吧!陪我在院子里转转,说说话,顺便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杨宇杰说。
“这怎么合适!您那么忙,这种小事,马主任会想办法的。”林嘉树连连摇头。
杨宇杰说:“正好没事,我们就随便聊聊。走吧!”
林嘉树满怀的激动和忐忑,和杨宇杰并肩向后院走去。后院是生产区,要比前院大不少。这里有两个车间,一个加工维修车间,还有个微生物填料车间。林嘉树又看到了那个简陋的职工宿舍,昨天老马陪着他来看过。
杨宇杰皱着眉,连连摇头:“怎么这么差呢?无论谁住,都得有个好环境才行。回头让老马花点钱,好好整修一下。”
杨宇杰转头对林嘉树说:“我们县城的这个厂区刚刚买过来不到两年,规划不够完善,没有认真考虑你们这些大学生住在哪里,是我疏忽了。白塔镇的厂区倒是有专门的大学生宿舍,但年轻人都喜欢住在城里,这里热闹。如果公司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那你们就在外面租房住吧!回头我让老马定个制度,给你们补贴一部分房租。”
林嘉树对住宿条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他是个农村孩子,能在这县城有张床就觉得不错了。他甚至早就在心里接受了后院那个乱七八糟的职工宿舍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董事长会这么细心地关心着员工的宿舍问题,他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后院又转回前院,杨宇杰抬头看着公司院子四周高高的住宅楼,说:“环保产业依然是朝阳产业,现在,公司发展面临有史以来最好的机遇。不用五年,公司将会实现上市的目标,到时候,我会把这个院子全部建成高楼。临街建个高层写字楼,自己用一部分,其余的对外出租。后面的院子建成高层住宅楼,低价卖给我们的职工。你们这些大学生,到时候每人分一套……”
杨宇杰伟岸的身躯裹在一袭剪裁合体的藏青色的西服中,整个人显得那么精神帅气。他就那么岳峙渊渟地站在院子中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霸气与统治力,仿佛整个县城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简直就是个伟人。林嘉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杨宇杰,敬若天神。他已经被彻底征服了。
一连好几天,林嘉树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他觉得身轻似燕,浑身是劲,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美好。董事长,这个公司的最高领导人,竟然像一个老朋友一样找他聊天。他是那么和蔼可亲,那么风度翩翩,那么……纵使林嘉树穷尽自己脑子里储存的所有词汇,都不足以表达他对董事长崇敬的万一。
那天董事长和他在这个院子里四处闲逛的时候,公司有多少人都在看着,有多少人妒忌的眼睛都绿了!临别时,董事长更是用手揽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小林,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公司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那一刻,林嘉树差一点泪崩。他确信,他来启泰环保是来对了,董事长将是他一生的贵人,他要跟着董事长好好地干一番事业。
杨宇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指着院子东南角说:“如果不嫌的话,就让老马找人把那个小房子收拾下,权当你的临时宿舍。虽然条件也一般,但比后院那些宿舍强多了。如果觉得不满意,就到外面租房子住,可以吗?”
林嘉树并没有回头看董事长所指的方向,他只是感激地连连点头,一连串地说:“好!好……”
第二天,老马闻风而动,领着林嘉树来看那间小房子。小房子就在公司前院的东南角,夹在在招待所和对外出租的门市房之间。老马说,这里原来是个锅炉房,我们买过来之后,锅炉就拆除了。这间房子现在是后勤的杂物间。
其实,昨天晚上,林嘉树和李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来看过了。虽说是小房子,却也有十几平米,而且前后都有窗子。给他一个人当宿舍足够了。林嘉树相当满意,他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能在县城有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子立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
老马说:“满意?”
林嘉树连说:“满意!非常满意!”
老马撇撇嘴,说:“嘉树,我在公司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让董事长陪着满院子找宿舍呢?唉——你小子傻人有傻福,连我都羡慕嫉妒了。”
林嘉树一时无语,的确,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嘉树,记得咱俩前两天的谈话吗,就在我的办公室?”老马问。
“当然记得!”林嘉树说。
“其实我没说实话。那天我对你说的那番话,尤其是对你和整个事件的评价,那些话不是我说的,而是董事长说的,我只不过原话转给了你。董事长对你可是不同寻常地看重啊!”老马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嘉树。
林嘉树呆立在那里,他身体有些战栗。是激动,是幸福,还是都有?他说不清楚,总之,他有一种如沐春光的感觉。
每天下班后,林嘉树就和李乐忙活他那个小房子。小房子里的杂物都让林嘉树和李乐搬到后院的仓库了。老马从白塔镇的厂区调来了一个后勤人员,还带来两桶涂料,要把房内粉刷一遍。
林嘉树把涂料留下,把后勤人员打发走了,他想自己动手。反正下班后也闲着没事,干点活还能让自己更充实些。他像粉刷自己的新房一样用心地粉刷着这间小屋子。李乐自然也过来帮忙,两人只用了两个下午,就把房子粉刷了三四遍,但两桶涂料还是用不了。
“行了,傻小子们,不能太厚!再涂,就掉下来了!”老王过来提醒。
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林嘉树看着眼前的小房子,越看越满意,他觉得这简直是县城最好的房子了,给个别墅他也不换。他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李乐说:“嘉树老大,将来这个小房子要有我的三分之一。”
“不,是二分之一!”林嘉树笑着说。
“说话算数?可不许反悔!”
“当——然”林嘉树用沾满涂料的手在李乐的脸上摸了一把,李乐顿时成了一个大花脸。李乐不甘示弱,也在林嘉树的脸上抹了两下。俩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在门口嬉闹着。
“你就是林嘉树?那个捉贼英雄?”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声音中有调侃,有调皮,也有一种莫名的高冷。声音不高,却又那么清晰脆亮,那么圆润柔和,仿佛一粒珍珠在翠玉的盘子上缓缓地滚动,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魔力。
林嘉树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样,连呼吸都困难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不听使唤,费了好长时间才转过头来。他沉迷在这优美话音里,贪婪得就像聆听太阳神阿波罗的竖琴流出的美妙乐章(《斯巴达克思》)。
眼前站着一个高高的女孩。林嘉树看到的是一张美丽无瑕的脸,明眸、皓齿、朱唇,眉宇间隐隐地透露着一股高冷,脑后还挽着一个发髻。女孩不是那种骨感的美女,整个身材被裁剪得体的职业装裹得凹凸有致,玉润珠圆。她嘴角上翘,像个老朋友一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嘉树。
林嘉树不是没见过美女,他的大学女友乔杨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子,他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逼人的美丽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带来的压抑感。他只觉得世间一切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全都笼罩在女孩耀眼的光芒之中了。
林嘉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嘴微微张开着,表情定格在惊讶、爱慕、自惭的复杂情绪之中。
女孩看着林嘉树这幅窘态,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这一笑,又是另一番娇媚的姿态,两个深深的调皮的酒窝漾起在她那如玉一样的脸上,那一身的高冷就像裹在女孩身上的一层薄冰一样瞬间化去了。
林嘉树心神一荡,内心里挣扎着呻吟着。
李乐忙在一边插嘴说:“叶总监,您下班了?还没走?”
“我在这院子里也有个临时宿舍,不过几乎没住过,呶,就在你们对面。听说来了新邻居,还是个大英雄,我来拜拜码头,求多多关照啊!”女孩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嘉树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孩发呆。
女孩乜斜着林嘉树,鼻翼一翘,哼了一声,说,“可惜了,挺帅的一个的人,却是个呆头鹅。”女孩的脸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呸了一声,将脚下一个石子踢飞老远,转身离去。
林嘉树没听李乐说什么总监,只是呆呆地看着女孩曼妙的身形越走越远,看她走向院子里一辆红色宝马车里,直至开车离去。
李乐在林嘉树眼前晃了晃手,说,“嗨嗨嗨,注意形象!人家都走得没影了,大哥!”
林嘉树这才回过神来,他问李乐:“你说她是总监?什么总监?”
“老大,太丢人了!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即使你没见过美女,也不至于这么掉价啊!整个人变成了傻子。”李乐撇撇嘴,很是不屑。
林嘉树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知道,他刚才的确有些失态。
李乐很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也不怪你,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呢?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比你还丢人。”
林嘉树给李乐的头上来了一个爆栗,问,“她到底是谁?”
“公司财务总监叶青青,也是我们公司的第二大股东,董事长杨宇杰的表妹,启泰环保第一号美女。不!应该说是山北县城第一美女,在我们公司那就是公主一样的存在。你的明白?”李乐说。
哦——林嘉树有点泄气。这个叶青青,就李乐刚才说的那一串来头,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他这个穷屌丝望而却步,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焉。
看着有些消沉的林嘉树,李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笑着说,“嘉树老大,不要气馁,据我所知,叶青青到现在还是单身呢。也就是说,我俩都还有机会。”
“你?”林嘉树吃惊地看着李乐。
“怎么了?不行啊?我告诉你,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发誓,一定要追到叶青青,让她做我女朋友。”李乐眼里充满了憧憬。
林嘉树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李乐哼了一声,说,“笑什么笑?你是我老大,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我俩公平竞争,这没得商量,我可是认真的!”
林嘉树强忍住笑,说,“行!我不和你争,你努力吧!”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这就是林嘉树的全部家当。屋子里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李乐缠着老马,又从后院的仓库里弄了一个破双人沙发抬了进来。
李乐说,“沙发归我。你不烦我吧?我也就是偶尔来住住,监督你不要犯错误而已。”
林嘉树说:“谢谢啦!”
“像你这个年龄,正是容易犯错误的时候,我要对你负责。”李乐故作老练状。
“李乐,你这毛还没长齐呢,怎么比我懂得还多。你是不是没出生之前,就在娘胎里长了十岁?”林嘉树感到好笑。
“正确!我在幼儿园就开始追女孩子了。”
林嘉树看着李乐,半晌才说:“我甘拜下风,你是我老大,以后我跟你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