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海
早上9点，训练基地还静悄悄的，他们这些职业选手一般都是在中午12点左右起床，这会睡意正浓。
三楼的最左侧房间，门开了又合上。
晏北屈起手指轻敲了两下太阳穴，困倦感依旧布满全身。
他走到一处房门前停住脚步。
“咚咚——”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舒云哈欠连天：“大早上不睡觉，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出去一趟，下午1点训练赛开始前回来。”
舒云上下扫了他一眼。
呦，穿戴整齐，早就准备好要出去了？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小心别被人拍到。你一个电竞选手搞得跟明星似的，别没事就上热搜玩。”
等晏北站在君澜酒店门口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操蛋。
他只知道姜楠在这个酒店，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房间，直接让酒店前台给他查的那种霸道总裁式做法也根本不现实。
他昨晚照常训练到凌晨4点，发现姜楠还没有回他微博消息，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在睡觉没看见，但还是因为超话里那些关于姜楠去医院拿药的消息而担忧。
生理期而已，还要吃药吗？
事实上，真的有一部分人是要靠吃药顶过去的。
晏北翻看了网上许多相关介绍，越看越觉得女孩子的不易。原来真的有人因为太过疼痛而晕倒，甚至住进医院。
或许是担心则乱，他完全没有想过网络上很流行的那句话——
“我本来只是口腔溃疡，可是上网一查，我觉得我活不到明天。”
所以，他一早就收拾好过来看姜楠，他知道姜楠是北方人，孤身住在酒店，如果真的是晕倒了又没有人发现，后果他不敢想象。
只是他此刻又觉得深深地无力——
他不知道姜楠具体住在哪。
“喂？你好，尾号3528，姜楠是吧？”
黄色的头盔和马甲，熟悉的小电动车，除了外卖小哥还能有谁？
“哎，我到君澜门口了，这地方不一定能让我进去啊，你看看你能不能自己下来取一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外卖小哥在这边连声道谢，称赞对方是好人。
晏北走过去，将出门前带的矿泉水递给那位小哥，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也一并递过去。
“天气挺热的，擦擦汗，喝点水吧。”
晏北看不出外卖小哥的年龄，只是看着他靠在小电动车上摘下头盔的样子突然心酸。
鬓间生了白发，汗珠沿着额头往下淌，南方城市的高温下还要穿着统一的服装，闷热又厚重。
他自以为不算好心人，但又常为这些人心酸。
人们生来平等，只不过都选择了不同方式的生活而已。
小哥愣了一秒，接过水连忙向晏北弯腰致谢。
晏北扶他起身，笑得温和有礼：“别这样，我也是打工人，能理解你的不易。”
小哥拧开水猛灌了一口，颇为感慨地跟晏北聊了几句，晏北诚恳而真挚地与对方交流，看起来像是两位相见恨晚的知己。
姜楠走出电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觉得有些玄幻，可能是自己宿醉还没醒酒。
“你好，我的餐是在这吗？”
外卖小哥应了声，“尾号多少？”
“尾号3528，姜楠。刚刚你给我打了电话的。”
外卖小哥核对了下单子的信息，笑得真诚：“哎，祝您用餐愉快！”
姜楠拎着袋子，朝他浅笑：“谢谢，辛苦了。”
她在坐电梯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打了五星好评。
怎么说呢？
就像在街上和商场里遇见发传单的人一样，她会含笑说声谢谢，然后接过传单放在包里。
等外卖小哥驾车离开，晏北开口：“好些了吗？昨晚怎么去医院了？”
姜楠答非所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顿了顿，晏北扯着唇笑：“关心一下我的小粉丝，不行吗？”
姜楠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我好些了，谢谢关心，我走了，再见。”
晏北：“”
姜楠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那人拽住了衣角，她回眸望去。
晏北笑得清澈动人，语气又有些自暴自弃：“特意来找你的，看你没回我消息，怕你出事，这回行了吗？”
可能是因为这会儿的阳光刚好温温柔柔地洒下来，也可能是因为姜楠不太清醒时对他的滤镜又增了几分，他弯着的眉眼都是姜楠喜欢的模样，薄唇微微勾着，带点不易察觉的欢喜。
感受到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炙热，姜楠抬手挡了挡：“要上来吗？”
——要上来吗？
像电影桥段里一些不可言说的□□开场白。
晏北往左迈了半步，替她挡住直射的阳光，别蕴深意地问：“我能上去吗？会不会不太好？”
姜楠放下右手，眼中半是茫然半是不解：“你清醒一点。”
晏北：“？”
“我只是出于礼貌邀请你上来坐坐，你在想什么？”
晏北：“”
好吧，他忘了北方姑娘的热情好客的本质。
等到进电梯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一大批要乘坐电梯上楼的人，人群熙攘间，姜楠退到了角落里。
下一秒，晏北便靠在她身前，单手拄在电梯壁上，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淡淡瞥他一眼，姜楠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刷微博。
翻看到晏北昨晚给她发的消息时，姜楠还举起手机到他眼前，轻声说：“现在看到了，就不回你了哦。”
晏北：“”
就很迷，他突然觉得小姑娘有点直女。
不甘心地磨磨牙，晏北绽放笑容：“我突然发现我们到现在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加。”
他一笑起来唇边的酒窝又出现了。
像姜楠小时候跟在奶奶身边，奶奶和面的时候特意揪下来一小块给她玩的面团，一戳一个坑。
姜楠有些手痒。
她不明白一个人身上怎么能同时拥有那么多戳中她的点。
手也是，酒窝也是。
姜楠移开视线，心不在焉地回他：“嗯。”
晏北：“？”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姜楠，小姑娘，你看不出来你偶像在跟你要微信吗？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晏北没再说话，因为他不经意间瞥见了姜楠手机上的内容。
在一个名为“神仙爪”的超话里，姜楠正津津有味地盯着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是各种修长的手，摆出了许多奇怪的姿势。
晏北不太理解，然后垂眸去看自己的手。
好像，也挺好看啊。
姜楠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翻看那些手照，偶尔还会把某一张照片点开放大仔细看。
好像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等到了顶层，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楠略一弯腰，直接从晏北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是的，钻了出去。
晏北对着空荡荡的电梯眨了眨眼，莞尔而笑。
真是，小姑娘一点也不懂情趣。
君澜酒店的装修极尽奢华，顶层套房更是别有洞天，姜楠的那一间很大，从布置上不难看出主人追求极简的风格。
足够一尘不染，但也足够空旷。
主灰色调，白色为衬，看起来颇为冷淡，就像姜楠这个人外表给旁人的感觉一样。
但是实际接触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明明就挺软糯温柔的。
姜楠把外卖放在餐桌上，打开袋子就是扑鼻而来的香甜味。
“稀饭吗？早上就吃一碗稀饭？”晏北常年待在基地训练，电竞选手都是有营养师的，饮食讲究营养均衡，他们一顿饭都是汤菜齐全，说是高档餐厅级别也不为过。
姜楠手里的动作凝了一瞬，缓声开口：“小米粥。”
“嗯？还有小米粥吗？是北方的特产吗？”
起初她也不知道小米粥在南方是很少有人吃的，喝了酒胃不舒服的时候她就喜欢喝小米南瓜粥，没想到刚刚点外卖，店家竟然反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有小米粥的，却没有南瓜。
姜楠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新奇。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和勺子，分出了点递给晏北。
“尝尝？”
晏北吃了一口，刚想说话就被姜楠抢了先。
“太甜了。”
晏北抿唇轻轻笑出一声：“不喜欢甜的？”
姜楠朝他颔首，然后又吃了两口就放在桌上。
看起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早饭就吃这么点？”
姜楠放下手机看他。
看他莹白的指尖捏着陶瓷的勺子，修长的手指虚扶在碗边。
当真是好看极了。
“不想吃，”姜楠叹口气，声音莫名有点像跟男朋友撒娇的样子。
晏北伸手摸了下耳垂，眼神有些不自然。
姜楠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却看见他突然起身凑近。
他一靠过来，姜楠就不受控制地去看他手上那枚小痣，看到那颗小痣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姜楠的眼睫颤了颤。
晏北的左手指腹碰在了她的眼睛上。
“啧，”他温润的嗓音自喉间溢出，“生理期什么时候能让男的经历？好解放你们小女生。”
姜楠抬起眸子看他。
“都给我们小姑娘疼哭了。”
他又俯下身靠近了些，一阵清新的气息占据了姜楠的呼吸。
“眼皮都肿了。”
可能是关心来得太突然，可能是姜楠心里还憋着说不上来的难过，晏北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像照进黑暗的阳光，晃得姜楠一下子破防。
泪水决堤而出，其中一滴还滴落在晏北的指尖。
像滴落在他心上一样。
他轻叹一口气，把姜楠拥入怀中。
“我看不见了，小珍珠可以掉了。”
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怔忡，转眼间就揪紧了他的衣袖。
她长发软软地散下来，白色的家居服显得她温柔又美好，像天边皎洁的月。
小月亮外表冷冷的，恨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疏离又淡漠。
可是私下里面对他时又温软的不可思议。
晏北掌心揉了两下她的头，心里化成一滩水。
他终于明白“百炼钢”如何化成“绕指柔”。
这样的温香软玉在怀，心怎么硬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