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追妻火葬场7
云城。
刀光剑影交叠乱起,韩先虽身在木轮车上,功力也大不如从前,但气势上半点儿都没输,反手将剑嗖的弹了出来,直指金立丰。“立丰,不要动手!”
鸣轩在金立丰身后喝令道。
金立丰听到他的命令,剑已飞出,却又堪堪收了回来。
“殿下,你认识他?”
金立丰虽对鸣轩有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但心中将他们二人的身份差距记得很清楚,再怎么喜欢,他也是臣,鸣轩是君,这点上不知比韩先好了多少。
“你不认识他了?”
鸣轩说道,“他是韩国公啊…”
金立丰和韩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一次见面是鸣轩离开皇宫的时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韩先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也怪不得金立丰不认识他了。
金立丰像是见鬼似的,吃惊的瞪大眼睛,向着韩先看去,依稀从对方的面孔上辨出一点从前的意气风发。
“立丰,你去外面守着,我和韩国公要单独说几句话。”
金立丰蹙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显不愿意,却还是道,“属下遵命。”
便向着门外去了。
金立丰把门关好,便把耳朵贴到了门上,屏息凝神的听着里面的谈话。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旁人打扰,韩先费力的推着木轮车,到了鸣轩身旁,即使已经过了数月,韩先的身上各处还是缠着厚厚的布条。
—到雨天,他的手筋脚筋双肩处便会旧伤复发,血水横流,只能这样。
他的面容还似从前英俊,只是眼底嚣张肆意的张狂神采已经全不见了,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眸仿若蒙尘的星辰,再也没了从前的光亮。
鸣轩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声音中已全无从前的爱恨情仇,就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般。无爱,无恨,只消平静。
“鸣轩,这几月你过的怎么样?你还恨我么?”
韩先抬手去拉他的手,动作怪异且迟钝,他好不容易攥住鸣轩的手,腕间蓦地便渗出鲜血来,将缠裹在手腕间的纱布全染红了。
鸣轩想要挣开,却眼睁睁的看见他的手腕处叫一片赤色给浸透,心下顿时骇然惊惧不已,“你的手怎么了?
快去看看大夫吧。”
寻常人腕间流血流成这样,定然命不久矣,韩先只是幅度极轻的摇了摇头,“无妨,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更加不会危及性命。
鸣轩,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的央求道,即使刚才那个画面已经快把他的整颗心给刺穿了。
—个可怕的猜想在心中浮起,鸣轩抓住韩先的手,缓缓的将他的袖子拉了下去,韩先想要制止,也伸了另一只手出来,可脸都憋红了,却连从前的一半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也想用力,但他力不从心。
鸣轩如愿以偿的把韩先的袖子都扯了下去,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韩先从前健壮有力、战无不胜的那条右臂已经变成了一条绵软无力、血流不止、疤痕密密麻麻的残臂。
“你…你”
鸣轩嘴唇翕动了几下,脑中轰然作响起来,“你全跟父皇说了?”
这三大酷刑,是用在必须要保住性命、但要彻底将人的根骨废去的重刑犯身上的。
此种刑罚可彻底废人躯体,毁人心智,重创意志,只要能选死刑,犯人们都不会选择受此刑罚。
只因受了这刑罚,余生只会生不如死。
“你在说什么?”
韩先强颜欢笑装傻道,不想将自己受刑的事告诉他,更加不想他因为同情搭理自己。
“受什么刑?我只是前些日子带兵出去打仗的时候受伤了罢了…”
“你莫要骗我!三大酷刑的凌迟之刑用的是锯齿形的锋刃,除此之外,大凛境内都禁止流通此种锋刃!你又不在边境带兵,除了内廷秘刑,不可能是别的了!”
鸣轩疾言厉色道,同时伸手到韩先腕间流血的地方,隔着厚厚的纱布,他感觉到一阵温热黏湿的暖意,在那带血的纱布下,韩先的脉象已呈出早衰之相了。
“若不是受了那刑罚,你的脉象怎么可能弱成这个样子!”虽然鸣轩与韩先仇怨深重,但看到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男人变成现在这幅奄奄一息的样子,内心还是难以言说的涌起阵阵物是人非的伤怀。
想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韩先长身玉立,不卑不亢,倨傲不屈,沈修宇让他和诸位皇子切磋功夫,他便落落大方的露了两手。
那长剑宛若行云流水,那拿剑的少年郎宛若游龙惊鸿,只叫人看一眼便脸红心跳。
现在呢?
鸣轩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们两个两败俱伤,一个比一个惨。他们就不该认识。
“鸣轩,同我回去吧。”
韩先抓住他的手说道。“对不起,韩先,我现在不想回去。”
鸣轩决绝道,“在皇宫的时候太累了。在这里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我反而能够将全部时间都给百姓。
我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所以我不会跟你回去。”
“不回去也好。那你绐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韩先,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很感动,我也愿意既往不咎,将你当成我的知己好友。但我们不可能了。
十几岁的周鸣轩喜欢过你,二十几岁的周鸣轩也喜欢过你,但现在的周鸣轩,已经不想再牵涉情爱风月了。”
鸣轩说着,仿佛看不到韩先剧变的神情,而是抓着他的手细细端详,“你这手虽伤的重,但伤得时间还不算太久,多加寻医问药未必不能好,我帮你介绍几个这边的好大夫,你尽快将身体养好回去军中。
父皇虽失了对你的信任,但只要你不再故伎重演,多立战功,熬个十年八年,父皇会恢复你的国公之位的。”
这话虽关切,但当中的划清界限和冰冷之意韩先又岂非体会不到?
“周鸣轩!我不要什么国公之位,也不要你父皇的垂青,我只要你绐我一个机会!
在我心中权势富贵都是身外之物!
我想要的只有你!只有你!”
韩先双目赤红,双眸猩红可怖,当中涌动着纵死不甘的绝望热流。
“可我不想再与你谈情了。你若不愿,便回去吧。”
鸣轩转头便走,韩先看他离去,只觉得一股惊心动魄的震烈如同惊雷般从头劈到脚,周鸣轩要走了!
周鸣轩不愿给他机会,要丢下他和别人走了!
“周鸣轩!”
韩先一声凌厉大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从木轮车上坐了起来,朝着鸣轩扑了过来。鸣轩没有防备,叫他一下扑倒在地。
韩先用自己疤痕斑斑的右手挡住他的后脑,叫他摔下去的时候垫着了自己的手。
“韩先,你要干嘛?”
鸣轩怒道,“都变成这幅样子了,你还要强迫我?”
话音未落,韩先的唇舌已经堵了上来。
这吻里面全是血和泪的味道,又苦又腥,令人毕生难忘。
韩先像是疯了似的楔在他身上,拔都拔不起来。
—个激痛万分的吻过后,韩先眼眶中的泪流淌了出来。
他伸手扣住鸣轩的下颌,用一种刻骨铭心的语调道,“太子,绐臣一个机会,臣求你,求你!
只要你答应,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死而无憾!”
面上话语间尽是不死不休的疯狂之意。
周鸣轩不原谅他,他便是连死都是不甘心的。
鸣轩叫他疯魔的样子给震住,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在外把守的金立丰听到里面的动静,再也按捺不住了,推开门冲了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冰原。
小六和两个奴婢被留了下来,蓝罄、陈忠和其余的全部武将都出去寻冰莲了。
冰莲在雪山最高处长着,蓝罄和陈忠他们在及膝的厚雪中跋涉了足足三个时辰,这才到达了冰莲生长之处。
陈忠才要摘取冰莲,便叫蓝罄给拦住了,“等一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蓝罄说着,提剑伸了过去,在冰莲下方的雪堆中富有章法的刺探起来。
果然,他刺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只见雪中一条颜色和这皑皑白雪几乎没有相差的一条大蛇缓缓爬了出来。
这条大蛇的身体足有碗口粗,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着他们扑来。“小心!”
雪山下的小屋内,小六实在太过担心翠儿,便带着人在周边找起了翠儿。
他们找到了足足三里之外的地方,雪原上太阳出来了一些,冰雪也消融了一些,于是昨夜翠儿流淌在雪中的血也隐约出现了一些。
小六带着那两个奴婢顺着血迹找了过去,在一个巨大的雪堆中挖出了奄奄一息的翠儿。
昨夜黑衣人给翠儿喂了药后,便将翠儿丢弃在了这里。
那黑衣人喂药的时候,翠儿佯装把药含在了口中,没有吞咽下去。
她叫黑衣人在雪里活埋了一夜,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小六抱着她,眼泪一串串的流淌在她脸上,很快就被冻成了细小的冰花。
“啊啊”
翠儿拼着最后一口气喊道,却因为舌头被割了,没办法发出半个字来。
看着因为她的伤而难过哭泣的小六,她颤颤巍巍的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咬破,用带血的手指在雪中写道,“快跑。”跑字的最后一笔还未写完,她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到了地上,在小六怀里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