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拜见凌山老祖
丑时，内门宝华峰。
万藏楼就坐落在宝华峰的峰顶，形似十八层宝塔。
但除了历代宗主，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万藏楼其实还有地下十八层，而这地下十八层还得靠某种触发条件才能进去。
比如滔天的气运，比如天生道体等。
徐彻两者都不算，说气运，他也只是运气比较好，但还达不到逆天的程度，说道体，他甚至连灵根都没有。
但他想去见的“人”却在脚下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地下第十八层楼的秘境中，好在他还能另辟蹊径。
气运滔天者，凭自身的逆天运气能在不知不觉中就去到那里，而天生道体能进去，是里头的“人”看中了他，把他拐进去的。
所以他的蹊径便是要让里头的“人”注意到他，主动为他打开传送法阵。
万藏楼是弟子入内门之后会去的一个宝库。
每一层都自成一个小世界，叫秘境。
秘境中藏宝无数，越往高层，法宝等级越高。
由于现在已是四更天，除了秘境之内正在进行心境考验的内门弟子和楼里的几名管事长老外，万藏楼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在活动了。
青姨带着他来到内门，远远地朝着宝华峰的峰顶吹了一口气。
没有明显的动静，楼里的几位长老只觉得今夜吹来的风里突然带了一股淡淡竹叶清香，不一会儿他们便都在不知不觉地彻底沉睡了下去，还被封印了五感。
青姨和他走到第一层楼的中央大厅处。
楼体的中央是镂空的，抬头望去，第十八层楼的楼顶有一个传送法阵。
换是其他正常的弟子，只要站在一楼的中央大厅这里，没过多久上面就会落下一个传送法阵，根据资质和修为境界将人直接送去对应楼层。
四下寂静，连鼾声都没有，仿佛空无一人。
徐彻跪了下来，稽首行礼道：“外门弟子徐彻，求见凌山老祖！”
这一刻，青姨不知为何，冥冥中似有一股意念在引导她抬头往上看去，等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不太对劲时，低头一看，发现自家少爷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刻，她那向来不显山露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恐，心生不妙。
能在她这个陆地仙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悄无声息地带走，说明那个“人”的实力与境界必在自己之上。
难道当年宗门的开宗老祖在飞升之前就已经是远超陆地仙人级别的存在了吗？
留下的一缕神魂虚影竟还有这等实力！
青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能成为陆地仙人，是得益于先天无暇灵体的优势，以及那位大人的点化。
而崔诀他们能成为陆地仙人，则是靠最近两百年才修建完成的登天道。
若完全靠自己便能在下界晋升到远超陆地仙人的境界，可见这个凌山老祖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但这正是她不想遇到的情况。
对方实力比她更强，也就意味着她不能掌控局面，就像现在这样，连奉命看护好的人都找不到。
青姨有些不安，但她想到少爷既然有胆量去见那“人”，也应该就有安全离开的把握。
况且凌山宗素来有护犊子的传统，以那“人”的身份，还不至于会对自家宗门的小辈动手，所以还是姑且等等。
瞬息之间，徐彻已经来到了万藏楼最底层的一处秘境。
这个秘境是黑夜之下的一片无垠旷野。
头顶的星河璀璨夺目，脚下的原野苍茫无边。
不仅星辰在闪烁，就连脚下匍匐的花草也在闪动荧光。
放眼望去，他甚至会分不清，到底天上是银河，还是脚下是银河。
这是一个既虚幻又真实的世界，不入此境者，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因为它只是一个强者在无意识状态下的精神世界的现实映射。
他环顾四周，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师祖，既然让我进来了，何不让我当面拜见？”他道，声音没入广阔的原野中，没有回响。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他的身后才传来了阵阵清脆的铃声。
他回身望去，这才看到远处突然耸立了一颗苍白的参天古树，而树下正坐着一个浑身苍白的“人”。
他向那颗古树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
然而，才一步落下，恍惚间他就已经跨越了百丈远的距离，直接来到了古树之下，也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这个“人”一身都是苍白的，身上没有任何阴影，他简直苍白到让人难以看清他的五官。
虽然这并不精致，甚至显得虚无缥缈，但总让人觉得他是用这世间最无暇的白玉雕刻而成的一尊神像，世间一切的黑暗全都在他的身上止步，包括他身后那颗古怪的树也是，白得透不进一寸黑暗。
“外门弟子徐彻，拜见师祖。”
徐彻跪下，朝树下席地而坐的一缕神魂虚影叩拜。
“外门弟子？”凌山老祖哂笑一声，“你必然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本座的存在鲜少有人知道，知道的还不能说出去，你这小子又是从哪得知的？”
徐彻道：“您的转世。”
“颜荀是吧？”
凌山老祖首先就想到了这个人，因为颜荀确实是他的转世之一，也是他的转世中唯一一个来过这里的人。
而且身为他的转世，就算把他这缕神魂虚影的存在满世界宣扬，也不会因为透露了这则辛密而被他诅咒。
“小子，三百年过去了，他还活着吗？”凌山老祖问。
“死了。”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凌山老祖明显地怔了怔。
片刻之后，他幽幽地叹息一声。
“又死了一次，怕是仙帝之位还没抢到，又把命搭上了吧？不过这也没什么，本座的神魂不死不灭，转世之人依旧可以证道飞升。”
他端正了一下坐姿，变出了一张矮脚的长桌以及一张蒲团，“坐吧，你来见本座有何事？”
徐彻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想来问问师祖能不能给我种一个灵根。”
“能，但如果你没有非不可的理由，本座劝你不要种。”
“为何？”
“得不偿失。”
“我不明白，如果我说我想更强，修仙不就是一条途径吗？”徐彻问道。
他没把自己想要御剑飞行那种有点搞笑的理由说出来，只说自己是为了变强，这样听起来算是比较正经的。
但是凌山老祖却摇了摇头，“是条途径，但不是一条适合你的途径，每个种族都有适合自己的修炼体系，首先你得问问你自己，你是什么？”
“嗯？”徐彻感到不解，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自然是人，无论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我的一切生物特征都能说明我是个人。”
“你确定自己真是个人？”凌山老祖凝视着他的双眼。
徐彻心中微动。
在这声质问之下，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只要面对着，就总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双看不见的眼睛给洞悉了一切。
这一刻，他竟然轻易动摇了自己的答案，甚至还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不是人是什么？
难道天生肉身强悍，力大无穷，样貌格外出众就算不得人了吗？
凡人是人，修仙者也是人，甚至仙人至人神人圣人，这些不都还是人？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还请师祖明示。”徐彻坦然说道。
这时，凌山老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徐彻愣住，不知个所以然，但也只能呆呆坐在那等他笑完。
大笑之后，凌山老祖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叹息。
“小子，不瞒你说，本座也不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本座原本还指望着你自个儿能知道个一二呢……”
“……”徐彻无语。
“你在上面跪拜的时候，本座见你连灵根都没有，起初是不想搭理你的，但是意识到你没有灵根还能来到内门的万藏楼里，又知道我这缕神魂虚影的存在，必然不简单，所以在把你传送下来的那一刻本座就开始推演你的身份。”
“你知道本座算出了什么吗？”凌山老祖的语气明显变得激动起来。
徐彻摇头。
“本座算出，你的命格十分强大，甚至与本座不相上下！方才问你到底是不是人，是因为本座算出你是人也不是人，是妖也不是妖，是魔也不是魔，在本座的认知里，还没有任何一个族类能够准确地定义你。”
“不过本座发现，你我的血脉中竟然有一些相似之处，也就是说我们有共同的血脉源头。”
徐彻心中微微一惊，“那您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了解了对方的血脉，是不是也可以从中猜测出自己可能拥有哪些血脉？
凌山老祖苦笑道：“正是因为本座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也搞不清楚，所以才希望你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
“……”徐彻再次无语。
“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线索。”
凌山老祖指向了自己身后的那棵苍白古树，道：“我们相同的那部分血脉，气息与这棵树一模一样。”
徐彻抬头望去，“这是什么树？”
凌山老祖道：“通天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