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邓遥入京
薛朝暮静了须臾:“邓大人如今在哪?”
“在辰阳程府,我让程泽把邓大人藏在府上,无人知晓。”
“旁人杀不了邓遥。”薛朝暮沉思道,“皇上这是要诛心,邓大人无父无母,唯一的牵挂就是云姜姐姐和孩子。邓大人……悄悄让人去传信,拜托阿泽务必照看好邓遥,出入都要有人随侍,万不能让邓大人出事。”
薛朝暮站在帐外,她看着皇城的方向,最迟到明年二月,不管成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太祖皇帝谋逆篡位,夙夜提心吊胆,总多猜忌,先帝耳濡目染,当今皇帝幼年的坎坷经历更让他变得心狠手辣。
这个王朝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国家正值百废待兴之际,需要的是一位贤明宽容,愿意放权给臣子作为的君主。
陆家的儿郎们能清奸佞,除昏君,却不能做皇帝,不论是陆修还是陆怀远,他们都不情愿把自己束缚在九重宫阙之中。
何况改朝换代不过数十年,天下经受不起这样接乱不断的战乱,北地铁骑虎视眈眈,这场仗要打,但绝对不能打得声势浩大。
不远处,陆修提着一个陌生的军医赶过来,薛朝暮问:“方才不是看过了吗?”
陆修搓着手上的茧子:“营中军医有两个,让他也看看你的手,没准就能治好呢。”
薛朝暮知道这是陆修的一片好心,他肯主动来找她,也说明陆修愿意试着接纳她。
可那军医看过后,遗憾地摇着头:“将军,老胡说得对,夫人的手伤得重,难治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军医只能说:“先养着吧。”
陆修失望地跟着军医往外走:“侯爷。”
薛朝暮叫住他,“侯爷可想过以后的事情吗?明年二月之后,那皇位让谁来坐?”
“这自有朝臣定夺,与我无关。”
薛朝暮望着京都的方向:“侯爷也知道这皇位能换人,但不能换姓。如若不然内忧外患,国朝迟早会分崩离析,没有人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安稳。”
“你是想说尚未出世的那个皇嗣?可你又怎么能保证那是个皇子,若是公主呢?再者,皇上真的会让这个孩子出生来夺他江山吗?”
“皇子公主有何妨?”薛朝暮说,“若是皇子,怀远定当全力作保,若是公主,大可扶持长公主即位。虎毒不食子,皇上能杀父杀兄,却未必能对自己的孩子下得了毒手。”
“皇城里还有薛昭仪,还有江渚,她们都会竭力保下这个孩子。”
“你是怕我不愿意跪一个无知小儿?”陆修轻笑道,“未免小看我了,我为将,心里搁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皇帝是谁来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的将士们有衣御寒有粮后援,我就不会找别人的麻烦。”
几天后陆省被一队人护送着去了漠南,陆修和薛朝暮亲自为他践行,陆省没坐轮椅,云销和他共乘一骑,陆省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的沉郁一扫而空,沉淀多年的锋利在此时初露锋芒。
陆省抵达漠南的一月后,陆怀远被放出大牢,区明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可算是把咱们放出来了,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
陆怀远没回答,他和区明绕进一处窄巷,二人身后立刻有人追过来,但刚到巷子口就被陆怀远和区明掩住口鼻断了气。
“公子,咱们去哪?”
陆怀远言简意赅:“跑。”
消息传进皇城的时候,皇上正听着曲儿品着茶,他猛地翻起身:“什么叫跑了?!”
“陆……陆大人和他那个随从,在城里不见了!”
“找!绝对不能让陆怀远出城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只有把陆怀远紧紧攥在手里,他才能安心,可他没曾想这一找就找了两个月。他手下的人几乎把京城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陆怀远的影子。
陆怀远往火堆里舔添着木头,区明搓着自己的手臂:“公子,这暗室也太冷了!”
“忍一忍吧。”陆怀远把烤熟的芋头递给区明,“要过年了,二哥那边该有动作了。”
寒冬腊月,北风肆虐呼啸,薛朝暮捏着漠南送来的捷报,对陆修高兴地说:“陆省威风不减当年啊,这下北地铁骑可要吃不少亏。”
陆修一口饮尽驱寒的烈酒:“皇上果真丧心病狂,竟然想和外敌联手,打我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栽倒大哥手上,我看这个年皇上是过不好了。”
他说完,却发现薛朝暮捧脸看着帐外叹气:“你叹什么气?”
“皇上把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怀远,但他必定还城中的,也不知道他这个年过得好不好。”
“快了,薛昭仪用过避子药,宫里的太医早就说过这孩子不能足月生产,如今她有孕已经要七个月了,等皇嗣出生咱们就该动手了。”
“阿朝。”华阳挑帘进来,“邓遥来了。”
薛朝暮和陆修忙起身迎出去,只见冰天雪地只见立着一白衣公子,他和纷飞的大雪几乎融为一色,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浑浊,只残余些许暗淡的微光。
“邓大人……”薛朝暮望着来人,心里又酸又苦。
邓遥迎雪而来,雪落在他发上,他苍老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年逾四十,曾经的落拓不羁消失殆尽。
邓遥的头发全白了。
“夫人和孩子都安顿好了,我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没人能去打扰她们。”
陆修给邓遥递了个手炉,他低头看了看,却没接:“心死之人,哪里还会在意冷暖。我来此处是有事相求。”
“何须言求,但说无妨。”
“我要回京城。”邓遥目光如炬,“我原想远离是非,可他却不肯放过我,杀妻夺子之仇,我若不报,死不瞑目。”
“怀远在京城音信全无,你回去又能做什么?”
邓遥冷笑:“他一个卑鄙庶子,只知玩弄权术搅弄风云,他不是想要兵符吗?我带着假兵符回京城去,不怕他不上钩。”
帐中阒然无声,薛朝暮想了半晌:“邓大人心意已决?”
“我意已绝。”
“好。”薛朝暮点头,“邓大人想过什么时候去京城吗?”
“即刻就能动身。”
“不,还不是时候。”薛朝暮说,“陆省大破敌军,皇上给敌军的军情是错的,敌军伤亡惨重定然会觉得皇上是刻意而为之,他如今面临内忧外患,邓大人想此时进京是想浑水摸鱼,但若你真的在京城露面只会适得其反。”
“此话怎讲?”邓遥追问。
“皇上尚且没到穷途末路,怀远在京城,皇上一日找不到怀远就一日不得安宁,现在邓大人若是入京,难免会被搜捕之人抓去。若要浑水摸鱼,那不如挑一个最乱的时候。”
“你是说?”邓遥琢磨过来,“二月二?”
“二月二皇上要去城外祭祀,我推测薛昭仪的产期也在那几日,届时邓大人到城外引皇上入佛阁寺,侯爷不能出面,怀远那日必定趁乱而出,兵符交给怀远,对外称有刺客谋害皇上,把皇上困在佛阁寺中,事情就好办了。”
“正值多事之秋,若是皇上称病不出呢?”
“佛阁寺的平安符灵验,最利于妇人生产,可保母子平安。把这消息传给长公主,让她再把消息放入京城。”薛朝暮沉吟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赌一把,成败,就在此一举。”